尋常人若看了,定會以為這人是發了癔症,神志不清。

指甲屬肝,肝為筋,指甲為筋之餘。

病者舌質偏紅是陰肝不足,右脈滑實有力是胃火偏亢。

一般情況下是木克土,但病者土反侮木,所以常吃指甲。

謝清黎寫下針法,花滿蹊依次施針。

才答完這一題,外面的鑼便響起。

侍衛魚貫而入,朗聲道:“時間已到,請各位大人停手。”

謝清黎站起身,和眾人走到一旁。

侍衛將木人裝入箱中,貼上封條,全部抬了出去。

待他們走後,施太醫才唉聲嘆氣。

“左眼暴突,還有麻疹後失語,我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程續之一腔的信心,早就消失得乾乾淨淨了。

“口甘與青盲,我倒是覺得八九不離十。”

謝清黎抿抿唇,輕聲安撫他們,“盡力便可,不必自責。”

事已至此,說再多都沒有用。

她隱約覺得,出題的裁斷,似乎在有意針對她。

否則不會將針科的比試時間,縮得如此緊促。

問了他們的答案,謝清黎心中大致有數了。

共十道題,應該能對八道。

不知道慎堯他們,能對多少。

曾太醫嘆了口氣,“我聽聞夏國太醫尊慎堯為師,他們的針術,只怕比我們要強。”

另一名太醫垂頭喪氣,悄悄覷了謝清黎一眼。

“畢竟是多年的醫聖,夏國底蘊自然深厚。”

花滿蹊嘖了一聲,“罷了,等結果就是。”

一個時辰後,大鑼敲響。

程續之迫不及待地跑出去,眼巴巴地望著臺上的太監。

等所有人出來,太監開啟信封。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結果,臉上閃過一絲鬆快。

謝清黎知道,這次輸了。

太監大聲唱宣,嗓門比前兩日要洪亮不少。

“針科比試已出,夏國得一分——”

其他國家的太醫,表情各異,更多的還是意料之中。

只有慎堯邁前一步,淡聲問:“各國對錯各幾何?”

謝清黎沒想到,他竟然問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

慎堯詢問,太監當然沒有隱瞞的。

他低下頭,照著紙唸了出來。

“夏國對九題,殷國對八題,梁國對四題……”

謝清黎垂眸,暗暗驚歎夏國太醫的厲害。

九題不可能是慎堯一個人答的。

反觀大殷的太醫……

只答四題,還錯了一半。

從前在大殷未逢敵手,只有出來了,才能看到山外青山。

北梁的御醫揚起頭顱,哈哈大笑起來。

“託慎堯大人的福,我們北梁此次,說不定要拿下榜位前三了!”

花滿蹊不屑地撇撇嘴,“好狗腿子,那囂張的模樣,不知道的以為他拿下榜首了。”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被北梁的御醫聽見。

他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住,一張臉漲得通紅,氣呼呼地瞪過來。

“你們得意什麼?慎堯大人先前不過讓著後輩罷了。還有兩場,你們怕是一分都拿不到了!”

花滿蹊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翻了個白眼。

“是嗎?那你們一分都沒拿下,也是在禮讓我們,不是自己沒本事嘍?”

在場的許多太醫聽到這話,紛紛低下頭,努力憋笑。

那御醫還想辯駁,被身後的同僚拉住。

朝慎堯頷首示意,謝清黎用口型說了一句“恭喜”。

慎堯溫和地點點頭。

已經比試完了,眾人紛紛離去。

走在宮道上,程續之長吁短嘆,聽得謝清黎失笑。

“不過輸了一場,準備好後面的比試才是要緊。”

施太醫也安慰他:“是啊,咱們已經拿了兩分,只要再贏一場,醫聖之名便能拿下。那慎堯再厲害,總不可能會用蠱吧?”

程續之苦著臉,說不出的憋屈。

“我和大使誇下了海口,這下可要被他嘲笑了。”

花滿蹊一言難盡地搖搖頭,和謝清黎耳語。

“你這徒弟腦子不太靈光啊。”

謝清黎忍住笑,加快了腳步。

宮門口,大使伸長了脖子,朝宮門內張望。

遠遠地見他們出來了,立馬高高地朝他們招手。

等不及他們慢慢走,大使乾脆一路小跑著過去了。

“如何了?今日的比試如何了?”

程續之嘆了口氣,“輸了。”

大使神秘地哈哈一笑,“程大人吶,昨天的招用一次就行了,我可不會再上當。”

程續之一噎,本想爭辯,又實在沒臉。

怪只怪他把話說得太滿,都變成了扇在自己臉上的耳光。

謝清黎輕聲道:“針科的確輸了,這場是夏國得分。”

她一開口,大使立刻猶疑起來。

花滿蹊咳了一聲,“先回去吧,站在這兒讓人看笑話。”

這下大使才徹底信了。

話哽在喉嚨間,說也說不出來,咽又咽不下去。

一行人回到郡邸,坐在大堂裡總結今日的失敗。

施太醫率先開口:“是我們託大了。謝大人的醫術比我等不知強了多少,將希望都寄託於謝大人,我等就會鬆懈。”

曾太醫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是我們拖累了謝大人。”

先前在宮裡,贊夏國底蘊深厚的太醫又看了謝清黎一眼。

“慎堯將他一身醫術,都傳給了夏國太醫,咱們輸得不虧。”

聽起來似乎有些陰陽怪氣。

程續之皺起眉,不甚贊同,“照你這麼說,當年的謝兗少指點咱們了?自己沒本事,賴不到別人身上。”

那位姓沈的太醫哼了一聲,“謝兗拿下榜首,只過了半年就走了!哪裡像慎堯,一直留在宮裡當值。”

謝清黎聽出了他的不滿,微微蹙眉。

她比任何人,都想拿下榜首之位。

可沈太醫似乎是在意,她不曾將醫術傾囊相授?

這又是什麼道理。

花滿蹊一拍桌子,站起身就要同他理論。

郡邸的大門外,在此時走來一道昂揚挺拔的身影。

蕭珩安排完了值守的禁軍,撣了撣身上的灰。

抬眼望向沈太醫,眸光冰寒,“夏國太醫尊慎堯為師,奉茶磕頭,遵弟子之禮。沈大人難不成,也拜了妙手閻羅為師?”

沈太醫嘴唇囁嚅了兩下,“他走得痛快,我便是想拜師,他也不在。”

蕭珩懶倦地靠在門邊,譏誚一笑。

“既未曾拜師,又想要人家的醫術。沈太醫不若省了花銷,每日張嘴抬頭,等著天上掉餡餅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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