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按照琅嬛的門規, 在沈妙言死後,作為他的師父,飛火仙尊可以裁定這把劍的歸宿。

——雖然是沈家打造的劍, 但沈家被滅門了,交還給沈家的選項就不存在了。

在一番嘗試之後, 飛火仙尊的一眾弟子當中, 並沒有誰能即刻與黯骨契合,

於是他就做主,將黯骨放入了嶷山的劍冢內。

琅嬛的劍冢裡存了一些失主的法寶,會定期向宗門內沒有本命法寶的弟子開啟。

在她們尚未離開大坤山秘境時,柳明朝曾向她提過此事, 說劍冢裡統共也沒幾把仙器, 也不知道以後誰能得了去。

蘇陸還打趣了一句, 問她怎麼不去搏一搏。

柳明朝連連搖頭,說自己師父那裡庫存材料不少,本命法寶還是自己親手煉製更好。

事情就此揭過, 蘇陸卻是記住了,也暫時放棄了將那把劍弄到手的想法,畢竟太麻煩了。

蘇陸瞭然, “我看他……我猜他也是這樣。”

“需要做到這種程度?”

“……就這樣嗎。”

蘇陸玩笑道:“貴派竟也有傳承的秘法?我還以為除了劍訣就是劍訣呢。”

“仙君不必如此客氣。”

蘇陸輕聲問了一句,“令師是否還有別的吩咐?”

遂說起她們這一組的任務要求。

兩人互視一眼,一起笑了起來。

鄒星煌站起身招呼她出城,“我去秘境裡瞧一瞧,這兩日還斷斷續續有魔物出來,我猜他們應該還在隙點附近打轉,琢磨著再來一回。”

她倒也不奇怪對方敢進魔域,仙盟高手們在魔域殺得七進七出的也並非沒有,只是很少罷了。

鄒星煌輕描淡寫地道:“那裡有一處隙點,山裡聚集藏匿了十多個魔修,魔物皆是他們操控,那些人我已宰了一大半,剩下兩個逃回魔域了。”

想想那位開門就瞧見一個蛇妖偷用爐子,依然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樣子,就覺得這些都能理解了。

蘇陸:“…………”

她笑了笑,“當年妖皇擺脫封印,舉世震驚,各大仙府的宗主掌教們紛紛召集門徒議事,師尊卻當做無事發生,並不準備讓這事幹擾他的修行。”

蘇陸:“……那我大概明白了。”

鄒星煌失笑道:“只是我個人的一點子毛病罷了,我做事向來想要盡善盡美,雖說未必能每次都如願,但我還是想去試試。”

她真心希望沒有下一次。

穹冥仙尊並非是不善言辭, 而是他的心思大多在修煉上, 鮮少去考慮別的, 那話自然也少了。

蘇陸點頭道,“那就預祝前輩馬到成功?不過前輩打算怎麼做?可有在他們身上留下印記?”

鄒星煌沉吟道:“他做任何事都很專心,教我們也是全神貫注,然而教完了就會將一切拋在腦後,直至下次再考校我們的時候,他才會再想起這些。”

蘇陸訝然道:“這任務要求如此苛刻?那豈非每一組都要有個仙君這樣的——又有本事又有膽子的高手?”

鄒星煌低頭喝了口茶,“然後去魔域裡將那兩人宰了。”

蘇陸懂了,“所以你說快做完了?是指等他們再出來就徹底完成?”

“清除那楊家村北面的雪山裡的魔物。”

“嗯?”

“這麼說其實也對,不過在藏書閣犄角旮旯裡翻一翻,總能找到點別的東西。”

還有開光境修士的靈壓。

蘇陸起身道謝,“勞煩前輩傳話,也多謝令師。”

作為元嬰境劍修,這傢伙肯定是有這個實力的。

這還是有點強迫症的。

哦。

“其實, 師尊倒也不是隻想著修煉,但那確實是他最喜歡的吧。”

鄒星煌微微搖頭, “師尊不太多話, 平日裡都在修煉, 也就是偶爾指點我們時會說幾句。”

“所以。”

“不,既然仙君來了,我就可以放心將另外幾人交予你。”

“嗯,仙君說得不錯,我師門裡也有些尋蹤秘術。”

鄒星煌笑道,“我本來也要與你見面,不過順便為之。”

鄒星煌看向她,“仙君也不用擔心,師尊多半是想起什麼與你有關的事,但在他說完之後,他會將此事丟到九霄雲外,直至你們倆下次再見面說話。”

楊家村在洈水城以南,越過一片林木稀疏的荒山,蘇陸遙遙望見一片被白色覆蓋的蒼茫田野,三三兩兩的木屋立在紛飛落雪中。

她感覺到極為微弱的濁氣,應該屬於那些最低階的魔物,練氣修士也能輕鬆解決。

而且聽這話,估計還是去過不少次的。

“是琅嬛的那位——?”

話音未落,濁氣越發淺淡,已經變得微不可查,然後那道靈壓也迅速逼近。

那人趕到她們倆面前,認真行了個禮,然後高高興興地道:“這位就是蘇師叔吧,晚輩章熹,乃是琅嬛巍山一脈。”

蘇陸已知道此人是巍山峰主的弟子,“章師侄不必如此客氣,啊,我們還是喊名字吧,我與你師姐相熟。”

三人互相問候幾句,鄒星煌就直接離開了,蘇陸便問起另外兩位小組成員。

她能感覺到有兩道靈壓在村莊裡面,“他們在做什麼?”

“他倆在一位大娘的院子裡幫著掃雪,那位大娘上了年紀,眼睛不太好,兒子也病死了,如今沒人照顧。”

章熹笑道:“我們一起過去?”

那位大娘住在村子南邊,蘇陸站在外面,稍稍放出靈壓,裡面的兩個修士就出來了,手裡還拿著鋤頭錘子。

其中一個反應快的先行禮,“見過蘇仙君,晚輩張唯,揚州張家子弟。”

他們倆雖然都是練氣境,但也都看過卷軸的名單,此時就猜出了來人的身份。

“兩位在做什麼活計?”

蘇陸向她笑笑,同時也挽起了袖子,“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晚輩王子祿,涼州清風劍派。”

另一人也趕緊行禮,“鄒仙君昨日給這家修了屋頂和院牆,如今也沒什麼活兒了。”

大家隨即進門說話,院子裡已是乾乾淨淨的,地面的冰也被敲碎融了,乾涸的魚池裡殘留著一些髒冰。

一位面目和藹的老人站在正房門口,穿著舊棉襖,雙目有些渾濁,一手拄著柺杖,一手扶著門框。

蘇陸上前打招呼,老人笑著問她多大了,做什麼營生,她就說自己今年十七,在青州礦山裡挖石頭。

旁邊三個修士面色古怪,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午後雲開雪霽,院裡灑落了日光,一群人坐在院裡,聽大娘講村裡的種種趣事,鄒星煌也回來了。

蘇陸感覺到她身上帶著濁氣,只是並非從體內散發出的,而是進出魔域無法避免沾染了一些。

大娘十分高興,直說要做飯答謝這群人,她們紛紛推辭,最後乾脆一起下廚了。

熱熱鬧鬧忙活了一陣,蘇陸忽然又察覺到一絲異樣。

她放下手裡的麵糰,和旁邊正在給魚去內臟的鄒星煌對視一眼。

“……又有魔修來了,我去吧。”

蘇陸趕忙道,“總不能每次都勞煩前輩。”

她們都能由靈壓推斷境界,知道那不是什麼高手,鄒星煌也不和她爭了,“有事就喊我。”

蘇陸出門飛向靈壓波動之處。

這附近的山裡藏著隙點,雖說之前那一批魔修都被殺光了,但魔域那麼大,魔修那麼多,也難免會有人再來。

不過,她倒是聽說,倘若是祭星教徒,他們的行為也有跡可循。

他們當中的一部分人,可能會被分配到某一處隙點,然後就在那一片範圍內活動。

倘若這些人被殺了,就可能有人補位的。

自己所在的這一組,被分到這樣一個地方,守著一個隙點,那就可能要面對一波一波的魔修。

只是通常不會有什麼高手罷了,通常都是需要用活人養魔物的那種。

蘇陸很快找到了靈壓的源頭。

那魔修帶著一群魔物,正要吃掉兩個倒黴的獵戶。

那兩人被黑霧圍住,望著霧中浮現出的扭曲面孔,早已嚇得魂不附體。

他們臉色慘白,甚至無法喊叫出聲,只癱在地上瑟瑟發抖,求饒的力氣都沒有。

“……好歹也要找個修士吧,他們能頂什麼?”

話音未落,山林間瀰漫的黑霧倏地散去,四周飄起細小的雪花,寒風刺骨,空氣裡皆是冷意。

此時又泛起另一股陰森氣息。

魔修這才感覺到來人的靈壓,稍一放出神識試探,接著就面如土色,知道來者是厲害的高手。

“他們身具靈根,總比尋常凡人好些。”

那魔修閉了閉眼,在那陰氣之下,他體內的靈力已經滯澀,“沒想到這種荒山野嶺也有閣下這樣的高手。”

蘇陸自然不會說我們在這做任務,“你的魔物能分辨身有靈根的人?”

“它們大多可以。”

魔修笑容慘淡,“只是有靈根的凡人也不多見罷了。”

蘇陸看了他一眼,“你若是打著自爆的主意就罷了,我保管你連根樹枝都炸不斷,更別提傷到我了。”

魔修臉色驟然猙獰,尖叫著撲了過來,才走了一步,就被陰力凝聚的劍氣打穿了死穴。

他的屍體很快化作黑煙飄散開來。

兩個獵戶爬起來千恩萬謝,口稱仙人,又撿起地上散落的山雞雪兔的屍體,非要送給她當報酬。

蘇陸自然不能搶人家的口糧,立刻推辭了,直接打道回府。

這周圍沒再有魔修的靈壓,故此她走得慢了些,權當是放鬆心情來度假的。

玉簡再次發燙了。

“……所以仙盟大會正式開始了?”

裡面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仍是那種飄忽隨意的語調,讓人覺得他其實也不關心問題的答案。

蘇陸反問道:“為何這麼問?”

“我才從魔域出來,就見到一些小孩在這邊吵鬧……”

顏韶隨口道,“不同門派的,吵著該如何對付那幾只人面瘤。”

蘇陸好笑地道:“那你還需要問我?聽他們說話不也就聽明白了?”

人面瘤這種高等魔物,是當年的陷冰山常駐角色,她很清楚,一個金丹境就能解決好幾個。

需要商議如何對付,說明這隊伍裡連金丹境都沒有。

但至少也該有兩個開光境,否則一起上都是送,也沒什麼可商量的。

反正是肯定不可能發現顏韶的存在了。

蘇陸是不怎麼擔心的,也隨意地問他在哪裡。

顏韶停了一下,“咱倆還挺近的。”

蘇陸頓時知道他是用玉簡感應自己位置了,於是如法炮製,果然也察覺到對面的所在。

而且越來越近。

其實他倆最初的距離可能算不上近,只是對於他們這種境界的修士而言,趕過來也不費多少時間。

但是這是不是太快了點?

方才可能還有百里之遙,現在距離只剩下十分之一了。

“你慢點啊。”

蘇陸不由滿頭黑線,“那話怎麼說的來著,御劍不規範,親人兩行淚……”

玉簡裡傳出笑聲,“首先我用不著御劍。”

緊接著,那悅耳的嗓音在背後響起,“其次我也沒有親人。”

蘇陸回過頭去。

冷風吹卷而霰雪飄飛的山林裡,倏地多出了一道清雋飄逸的身影。

顏韶仍是一席青色廣袖外袍,衣衫並不厚重,他身量高挑卻精健,如此打扮卻也不顯得單薄。

“所以。”

他閒庭信步般走來,髮間肩上不曾有半片雪花,“得失參半吧。“

蘇陸啼笑皆非,“……我本來想說同是天涯淪落人,轉念一想好像也不是。”

顏韶挑眉,“你尚有親眷在世?”

蘇陸點點頭,“我還有表哥呢。”

顏韶有些好奇地道:“嫡親的表哥?還是旁支親戚那種?”

其實妖族沒有什麼嫡親的說法,也不太論堂表關係。

但她與霍衢的母親乃是同母姐妹,自然能算是前者。

“嗯,親的哦。”

“那倒也不錯。”

顏韶煞有介事地道,“何時也讓我去拜會一下兄長。”

他並沒有打聽人在何方或是具體身份,這聽著只像是一句客氣話。

蘇陸就沒在意。

然後她才覺得不太對勁。

等等。

“別吧。”

蘇陸抱起手臂,“……他可能還不至於有你這個年紀的弟弟。”

顏韶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道:“你知道我的歲數?”

“不。”

蘇陸好整以暇地道,“但你管那些開光境修士叫小孩,唔,如今的正道修士這邊,開光境的,很多也就是我這個歲數,算秘境裡的時間。”

顏韶欲言又止。

蘇陸歪了歪頭,“所以我在你眼裡也是小孩。”

顏韶:“……”

他一時忽然無語,卻又在對方眼裡看到了促狹之意,才意識到這傢伙是故意的。

因為上一回他倆的對話,他在年齡這個話題上表現得有一點點敏[gǎn],所以她現在拿出來說事。

顏韶望著面前笑盈盈的少女,不由失笑。

他抬起手曲指彈了後者的額頭。

蘇陸捂著腦門一驚,“這是多大仇,這麼不服老?”

她確實沒有刻意防備,然而對方終究不是師父師兄,自己的本能應該還在。

蘇陸眯起眼睛,出手如電襲向面前的魔修。

顏韶不閃不避地站著,被她用力彈了一下。

“好傢伙,腦漿都要被你打出來了。”

他扶額道,“……這倒是幾百年來頭一遭。”

蘇陸只覺得他又在裝可憐,“你不是以前在七玄門整天被欺負麼。”

“是啊。”

顏韶放下手,“所以我說的是幾百年嘛,而且舊日裡他們可不像你這樣……而我也只想將他們碎屍萬段。”

“所以你的年紀……”

蘇陸不由仔細打量他,“……你才說你不御劍?但咱倆頭一回見面時,你也說過你有本命法寶,所以那不是劍?”

“是劍,只是我不習慣御劍,還不如用虛位法術移得快。”

顏韶隨口道,“你想看看嗎?”

蘇陸一愣,“你的本命法寶?可以啊,對了,我聽說你們教主的天命是用一種外域隕晶打造,因此一半黑一半白?”

顏韶眨眨眼,“嗯。”

蘇陸:“……哦。”

顏韶微微揚眉,“這索然無味的語調是什麼意思?”

蘇陸聳了聳肩,“就是索然無味的意思吧,配色太單調了,感覺不如……”

轉念一想,人家才幫了她大忙,還是說點好聽的吧。

“……不如我師父的劍。”

“是嗎?”

顏韶若有所思地道,“覆雪不是純白的嗎?那不是更單調?”

兩人對視一眼。

“你非要刨根問底的話。”

蘇陸眼神漂移,“我是覺得你不太喜歡常常和魔尊相提並論的那位,但因為他倆經常被相提並論,所以說到舜華仙尊我就想到他,然後我覺得聽你一說,他……”

顏韶深吸一口氣,“你當真是因為他倆經常被相提並論才想到他的嗎?”

“……的羽毛和火焰更好看。”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然後他們同時沉默了。

半晌,顏韶幽幽地開口,語氣悽哀宛如怨夫,“你不是說你沒見過妖皇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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