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秘境裡數年一晃而過, 現世也只過了十數日。

許多人擔心妖族捲土重來,畏懼著妖皇那焚燒萬物的九業真火,然而西荒和東海卻是沒什麼動靜。

或者說和以前沒差, 中原九州活動的妖族並未顯著增加,仍然是魔物越來越多。

魔修們活動也更加頻繁, 不僅驅使魔物四處遊走, 還出手搶奪各大門派佔據的靈脈寶窟,一時間四處皆是罵聲。

當然主要是修士們在苦惱。

魔物追尋靈力靈氣,魔修們也在找正道修士的麻煩,於普通百姓而言,倒是少有受其困擾的。

最多是遠遠看到神仙打架, 但凡有腦子的也趕緊跑了。

諸多門派世族卻是深受其擾, 若是大派也就罷了, 門中有渡劫境高手坐鎮,魔修們也不敢貼得太近。

但放眼整個中原九州,仙尊不過那麼幾位, 絕大多數門派和世族之主也只是金丹境元嬰境罷了。

雖然在七玄門之後, 祭星教尚未做出這樣的舉動, 但有這種慘案在先, 許多中小門派都人心惶惶。

“倒也有理,其實秘境裡更適合磨鍊技藝。”

而且顏韶多半是買了名額進來的,不符合規定,說出來給他找麻煩,她就成了恩將仇報。

所以也不知道他是一直沒回來,還是短暫進來又出去了。

柳明朝指著她笑,“你聽聽你在說什麼,韓前輩和姓沈的?你比我還不客氣!”

蘇陸不由暗忖,從之前韓靚的反應來看,或許整個琅嬛天府,都沒有人知道那清除濁氣的方法。

辟穀後沒了常人的新陳代謝,吃了東西也只會在體內消解了去,因此若是想享受口腹之慾,甚至比普通人還容易些。

但除非祭星教教主親自來,否則也沒人敢招惹他。

自打上次之後,她就一直沒能找到機會再與他說話。

顏韶那邊依然灰著。

不過,蘇陸心裡隱隱有些懷疑,這清理濁氣的法子,竟讓仙尊之徒劍聖傳人都震驚——

蘇陸:“……你別說,我倒是覺得在外面更容易突破,這裡面有濁氣影響,不太容易靜心。”

否則不至於掌教的徒弟都會對此震驚。

柳明朝搖搖頭,“如今卻是恨不得住到七十二仙山裡來。”

魔修總數少於正道修士,然而正道修士散佈在中原各處,魔修們也不會同時騷擾每個門派。

她也確實沒問過他是什麼靈根,所以欺騙也談不上。

蘇陸腦補了一大堆可能性,甚至包括顏韶也是個陰靈根,因此他創的法術唯獨自己能用。

但若真是這樣——

“我和韓師兄真不怎麼熟,而且別說我不是嶷山弟子,就算是他的嫡系同門,也未必能和他說過幾句話。”

他連半妖的事都能匿了,這清理濁氣的法子大約也不會說出去。

蘇陸心情複雜地摩挲著傳音玉簡。

後者滿臉習以為常,顯然好奇那位劍聖傳人的太多了,縱然她不是親師妹,也面臨過不少問詢。

又一次秘境山洞茶話會開始時,她們坐在一起說話。

中州倒是情況尚好, 所有仙府都投了琅嬛, 魔修若是想搶奪他們手中資源, 等同於招惹琅嬛。

“他們瞧不上的人可多了。”

柳明朝無奈地道,“之前沈妙言還抱怨韓師兄心高氣傲,不願理人。”

更何況多數門派裡並沒有化神境渡劫境強者,只要十四星君出動一位, 就能輕鬆將之滅門。

當然她也不是天天都看玉簡,只是隔段時間看一回,每回都不成。

縱然劍聖消失多年, 飛火仙尊名聲不及師兄,卻也不是吃素的,算起來是和魔尊同一級別的高手。

柳明朝搖搖頭,“我入門早,剛築基時比你都大不了幾歲,比起他們築基的年齡還要小一些,那之後他們沒少說我壞話,當面也不怎麼客氣。”

就算他曾經敗在玄仙宗宗主流雲仙尊手下,但如今既然是仙尊了,無論外人再如何猜測他單打獨鬥未必是魔尊的對手——

蘇陸看了她一眼,“飛火仙尊的那兩個徒弟?你管韓前輩叫韓師兄,卻直接喊那姓沈的名字?”

原則上說,除非獲得顏韶的首肯,不然她也沒資格將人家自創的法術到處亂說。

“前些年偶爾也有些風言風語,說我們琅嬛仗勢欺人的,都是那些依附來的二流三流門派,嫌我們管得太多,恨不得獨立了去的。”

這麼想著,她又向柳明朝打聽了幾句。

柳明朝嘆了口氣,“我感覺我快要突破了,真想在秘境裡多待些日子,時不時就要出去清濁氣真是麻煩。”

蘇陸望天,“他們兄妹倆看不上我是外門弟子,我幹嘛和他們客氣。”

蘇陸倒是不怎麼擔心韓靚了。

她說起沈家兄妹時直呼其名,而且語氣顯見不怎麼好。

“罷了,反正人也沒了。”

所以顏韶是怎麼創出這種法術的?

當然,他如今有錢又有人脈,僅憑一個七玄門出身,恐怕是混不到如此地步,多半還是因為自身有本事。

她不願再說這兩個人,“韓師兄雖然寡言少語,卻是比他們敞亮,我覺得他被大師伯選中授藝,興許也是因為他們在這方面相似。”

蘇陸不由好奇,“劍聖也不喜歡說話麼?”

“完全不是!”

柳明朝擺手道:“雖說我沒見過,但聽聞大師伯當年,嗯,我師尊向來脾氣好,然而連我師尊在內,還有諸位師叔師伯,沒有哪位沒和他吵過架的,吵著吵著就打起來,雖然都打不過他,但還是會被他氣得想要動手,你懂吧。”

蘇陸:“……”

這大概就是天才吧。

蘇陸不需要出去清理濁氣,然而為免被懷疑,偶爾也出去做做樣子,順便買點吃的,只是次數比起旁人仍舊少了許多。

這期間顏韶好像都沒再回到秘境。

反倒是在她出去買吃食的時候,玉簡亮了一回。

蘇陸將玉簡輸入靈力,“你那邊一直灰著,你不再進秘境了?”

“嗯?”

玉簡裡傳來柔和悅耳的男聲,仍舊是那種輕飄飄的語調,“……大約也還會再去吧,最近是不成了。”

他語氣一轉,“你想我了?”

饒是知道人不在眼前,蘇陸仍是翻了個白眼,“想你是不是知難而退了。”

“我在裡面也沒什麼收穫嘛。”

顏韶嘆道,“你有進境就夠了。”

蘇陸如今已經是穩定的開光境,經脈也洗練完畢,聞言很想吐槽他,“我說不定比你境界都高了。”

“嗯嗯,以後我就仰仗你了。”

蘇陸:“……”

什麼鬼。

她正想吐槽能不能別這麼擺爛,又忽然聽他說道:“你先前提起的與祭星教合作的仇人,是不是尹家?”

蘇陸一驚,“這是你的某位魔修朋友告訴你的?”

“算是吧,他們有人在魔域看到了尹家的人,一大家子被七殺星帶著走呢,這場面在魔域也是罕見。”

哦,原來是搬家被瞧見了。

蘇陸心裡好笑,“差不多吧,我和他們確實有點恩怨,不過前段時間我聽聞,和我有仇的那幾個都死了。”

“可是我聽說還有一個。”

“什麼?”

北域。

至寒山巔。

水晶宮前的廣場上暴雪瀰漫,幾道人影倏地從天而降。

尹朔先前去魔域裡修煉,如今剛剛出來,還是一副臉色慘白的虛弱狀態。

她一扭頭就看到了自己的兄長。

前些日子,她從慕容冽手裡將尹肜接回來,後者被擊碎了金丹,重傷昏厥數日,如今才醒了過來。

縱然能重新結丹,但那也需要將養一段時日,這期間他比起廢人好不了多少。

尹肜也是被另外一個魔修帶著來的,尹朔認得那是七殺星的手下之一。

因此尹肜看到妹妹,縱然眼含怨毒,卻也不敢開口指責。

他若是沒有被慕容冽重創,這家主之位還指不定是誰的——就算尹朔道行高些,但他手中還有家傳的仙劍。

而且他本排行為長,族裡支援他的亦有不少,偏偏發生了那種事,只能由得妹妹接手家族。

雖說都投靠了祭星教,族中弟子尊教內規矩,族長也不再有以前的諸多權力,但他仍然覺得憤恨。

尹朔倒也能理解他的想法,心中暗自提防,又開始琢磨教主為何要召見他們。

一抬頭忽然望見熟悉的身影。

七殺星站在旁邊,仍是一身漆黑的甲冑,狂風捲著雪花吹來,那厚重的披風卻安靜垂落著。

她面無表情地道,“還在磨蹭什麼。”

尹朔默默低頭,“這就走。”

尹肜的身體仍然虛弱,在這冰天雪地裡,自然也做不到像其他人般行動如常。

然而在星君的靈壓下,對方開口質問,尹肜哪敢抱怨一句,只得哆哆嗦嗦地謝罪。

他們在側翼書房裡,見到了那位名動神州的魔尊。

黑髮藍眼的俊美青年靠在窗邊,白皙修長的手掌裡,輕輕捏著一枚光澤溫潤的玉簡。

長案旁邊站著另外兩個高大的男人。

尹朔只瞧背影就認出來。

左邊那露著半身臂膀的,肯定是巨門星,右邊那位一頭銀髮且更加魁梧的,應當是太陰星。

他們倆似乎在說些什麼,聲音皆被無形的結界隔絕,門口的諸人一句也聽不到。

不。

或許七殺星能聽見。

尹朔注意到她嘴角微動,好像莫名就有些無語。尹肜則是神情激動,好像恨不得立刻衝過去,對魔尊三叩九拜以表忠心。

——因為他想不到教主為何要召見自己,左思右想,才想起自己原先要獻上那陰靈根,卻為此被擊碎金丹。

興許教主知道了此事,想要給他點補償?

他越想越覺得在理,若是教主出手,區區金丹碎裂這種傷勢,興許立刻就會好轉。

此時顏韶又看向手裡的玉簡,“嗯,他自己告訴旁人,說慕容冽卑鄙無恥,偷襲了他,將他的金丹擊碎。”

“啊?”

玉簡裡頓時傳來怒不可遏的甜美女聲,“這無恥賤種,我……”

後面皆是各種罵聲。

巨門星和太陰星一個望天一個低頭。

顏韶直接笑出聲,“別激動嘛,我自然是不信的,慕容仙君的本事,若想毀他金丹,何須偷襲?”

那邊的人也冷靜下來,“哼,師尊言而有信,才留了他一條命,倒還不如直接宰了他。”

“是嗎。”

顏韶微笑著側過頭,看向門口處面色激動的男人。

後者對上他的視線,整個人都亢奮起來,若非是被另一個人抓著胳膊,此時說不定已經衝到面前了。

顏韶又垂下眼,“他還自稱是你的伯父。”

“……這人真是什麼都往外說,好吧,我可以告訴你,我和他確實有點血緣關係,但這門親戚我不認。”

顏韶也並不刨根問底,“既然你不認,那就不是你的親戚。”

蘇陸顯然頗為滿意,“很好,你若扯什麼‘終究是血親’之類的鬼話,那這就是咱倆最後一次說話。”

“嗯?”

顏韶故作震驚地道:“在你心裡我竟是如此迂腐之輩?”

他的語調裡有毫不掩飾的委屈,甚至還有幾分撒嬌的意思,表情也很無辜。

太陰星神情不變,眼中卻已經浮現出些許複雜情緒,看上去恨不得立刻飛離現場。

巨門星卻是淡定自若,彷彿什麼都沒聽見。

門口的七殺星已經走了過來,行禮之後,也只是袖手立在一邊,面上毫無波動。

顏韶側過頭招手。

尹肜旁邊的魔修推了他一把,他急忙撲到前面,當即跪地行禮,“拜見教主,我——”

顏韶卻懶得聽他廢話,只將手中的玉簡外籠罩了一層光膜,“你原想將你侄女帶入教中,是因為聽了傳言?”

“是,是!”

尹肜越發激動起來,“巨門星大人派人來與祖父接洽時,我雖然沒聽見,但看口型,也差不多能辨認出幾分,我看他們彷彿是提起陰靈根——”

“哦。”

顏韶似笑非笑地道,“所以你並不清楚我想要她做什麼?我可能是想收她當徒弟,也可能是想拿她當個祭品或是爐鼎。”

尹肜自然聽得出這二者的區別,前者前途無量,後者基本上就是個死。

但他卻覺得沒什麼。

“無論是哪種,既然能為尊上所用,那就是她的福氣!”

尹肜大聲道,“尊上若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定能將她——”

他現在是個廢人,但若是魔尊要他辦事,豈不是要先將他治好?

他腦子裡已經浮現出了各種美妙的幻想。

尹肜沒能說完那句話。

他的身軀驟然粉碎,向四面八方爆開,變成了一蓬濛濛血霧,很快又消散在空中。

最終什麼都沒能留下。

房間裡轉瞬即逝的血腥氣息,也很快消散無痕。

“那我給你說個好訊息吧。”

顏韶撫摸著手中的玉簡,“他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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