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霍衢送了她一個樹葉版的“指南針”。

蘇陸看著手裡的葉子, 覺得整件事變得魔幻了。

顯然,他不知道從什麼途徑得知她的存在,大約也知道了她的身份, 才將禮物假充作年禮送入煉石堂的庫房。

不過考慮到他那重淵之王的身份,再聯絡之前發生的事, 蘇陸也不奇怪他知道了。

信上的字跡一開始不存在, 肯定也是他用了某種手法,確定是她本人拿在手裡,才會慢慢顯現。

他們兩人若是有血緣關係,那就有很多可以使用的相關法術。

“大師兄,二師兄——”

她將手中的信箋折起來, 只露出一部分, 招呼兩個師兄來看, “你們覺得這人的字寫得怎麼樣?”

蕭天煬一眼看過來,“喲,好字啊, 這架子搭得,一看就是費了不少功夫。””

崔槬的視線從字跡上一掃而過,接著打量起紙張,然後輕輕嗅了一口, “銀桐木樹皮, 焚香木的墨。”

或者說他們的親戚完全不一樣。

然後她聽見一道略帶笑意的男聲,“小仙君近來可好?”

她一時有些無語,不由拿出那玉簡輸入靈力。

巨門星停了一下,“明年若是你還在玄仙宗——”

他倆就地討論了幾句,蘇陸在一邊饒有興趣地聽著,兩人對家族親戚的看法截然不同。

蕭天煬又補充了一句,“我大約還會問問我娘,看看是否穩妥,然後再讓管家去準備吧,翠花兒你家的管事還給你做主的?”

她原本就是隨口一問,想從送禮習慣來確定霍衢是不是半妖——因為那傢伙在信裡只說了母親血脈同出愁雲澗一系。

蘇陸忍不住道:“所以到底是撿的還是買的?”

他停了停, “要麼這人很有錢, 要麼這人是個妖族, 銀桐木是重淵山的特產。”

蘇陸知道這些人全都死了,正準備岔開話題,又聽他道:“後來想想,撿來的倒是也比買來的好聽。”

蕭天煬沒繼續講吓去,但後面的故事顯然就是他被收養了。

蘇陸將箱子都塞進手鐲裡,回到住處想將東西掏出來,發現箱子太多太大,房間裡竟有些塞不下,甚至還要堆到院子裡。

“別。”

巨門星彷彿有點意外,“看來是寒酸了些,既如此我再補——”

崔槬隨口道,“關係好的話,我大約會打聽一下喜好,關係不好的、或者不熟悉的,那就讓管事去準備。”

蘇陸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蘇陸微微挑眉, “說不定二者都是呢。”

她覺得這做派比較像是人族的習慣,更何況妖族之間好像不太論什麼表親堂親,很多人連自己親生爹孃都不知道呢。

蘇陸:“別送了,一來我真的不一定在這裡,二來我不是很想收你們這些人的禮。”

“撿的啊。”

沒想到這還帶出了大師兄的童年故事。

蕭天煬立刻道,“人牙子把我賣進一戶人家,給少爺當小廝,剛一進門都得被管事調教,那傢伙喜歡打人,我見他用鞭子將一個人活生生抽昏,那人當夜沒熬過去就死了,我在天亮前爬牆跑了,流浪了幾日,恰巧遇到我娘和姨母舅舅們一起出來走鏢,當時荒山野嶺的,我實在餓急了,就去討口飯吃。”

她也大概能猜到為什麼要送筆墨紙硯了。

“我不想費神,交給旁人又如何。”

本來以為一時半會聯絡不到人,誰知那邊很快就有了回應,玉簡上金光一閃。

他們說話都謹慎地用了傳音, 倒也不怕外面的人聽見。

蘇陸:“本來挺好,今天收到你的年禮,不太好。”

崔槬不在意地道:“本來也懶得應付那些親戚,年年都是一樣的話,我姐還在時,只會反反覆覆問她的婚事,我姐去了,就又開始問我,詞兒都不帶變的,無趣得緊。”

蕭天煬淡淡地說道,神情也看不出喜怒。

“看情況,若是表妹表弟,那就看她父母與我關係如何。”

蕭天煬幾乎毫不猶豫地道:“文房四寶吧,這個最不出錯,我家的親戚反正沒有不會寫字的。”

巨門星默然片刻,“是我在何處得罪了小仙君?”

蘇陸當然知道這個年代還有很多不會寫字的人,“二師兄呢?”

蘇陸:“無功不受祿,我今天就出錢找鏢局,將東西給君上送回去。”

“小仙君若是當真不喜歡,扔了便是,不必為此費神。”

蘇陸趕緊打斷了他。

“雖然早年有人嚼舌頭,說我並非我孃親生的,是撿來的野孩子云雲,讓我大哥和二姐打了一頓,後來就老實了。”

這個話題就此結束,大約是喚起了些不好的回憶,他們都沒再問她那封信的事。

對於蕭天煬而言,無論是他母親的蕭家,還是蕭家的各種姻親,同輩們大多與他談得來,老一輩的也對他頗為照顧。

蘇陸:“說起來, 如果你們有個表親,一直沒見過面的,頭一回送禮會送什麼?”

大概是因為相隔千萬裡,而且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可能現在衝進玄仙宗裡,所以她說話也硬氣了。

蘇陸本來是有點不爽魔尊打碎秘境的事,仔細一想這和他其實也沒什麼關係——畢竟又不是他慫恿的。

蘇陸嘆了口氣:“我對君上並無意見,還頗為感激君上為我保守秘密,方才一時嘴快,對不住了,若是冒犯了君上,還望見諒。”

“小仙君何故道歉?”

巨門星笑了一聲,“是我的哪位同僚得罪了你?”

蘇陸:“我回來的路上遇到不少貴教的‘精英’。”

巨門星:“……”

祭星教裡的高手都身兼任務,不會莫名其妙去攔截路過的修士,除非是受了命令。

但是經過天機星那麼一折騰,在與她相關的事上,其他人絕對都不敢再冒然插手,誰也不會嫌自己命長。

所以想來她那精英的說法,也只是諷刺罷了。

巨門星輕嘆一聲,“他們若是還活著,我將他們的腦袋送給小仙君又何妨?”

蘇陸聽得牙酸。

這人能不知道他們多半是被自己殺了嗎。

蘇陸:“……那就怪你上司劈了秘境,害我沒能找到我想要的礦石吧。”

巨門星這次沒再說話。

蘇陸琢磨著他也不好接話茬,畢竟涉及到魔尊本人,他說什麼好像都不太對,不由有些想笑。

既然對方都明言表示不想要可以扔了,她也懶得去折騰送貨退還的事了,自己簡單畫了幾個花樣,直接去找了熟悉的裁縫們。

蘇陸不讓人家做白工,幾人都樂得為她剪裁新衣,看著布料紛紛讚不絕口,又保證不會讓她失望。

次日,九位首座堂主代堂主再次齊聚玉虛殿。

他們在仙龍頂商議了一日,又回到自己的地盤,召集各位長老管事,討論了幾個時辰,大致將人選確定上報統計完畢。

蘇陸才在凝碧峰修行了兩天,九脈會試的初試就來了。

這是玄仙宗內部的比試,因此對長老堂主首座的親傳弟子有參加數量要求,其餘的完全隨意。

只要年齡在五百以下,而且不能在門中任職。

這規矩本為了確保那些長老們不會親自下場,但就算沒有這一條,他們也不會真的擼袖子上陣。

不過宗門裡已經開始傳言,這次會試本來也有為仙盟大會做準備的意思。

蕭天煬來串門的時候,蘇陸還在院子裡練習幻術,見到他不禁問了一句。

“其實我還蠻好奇的。之前還聽人說,往年九脈會試有死人的——”

蘇陸在桌邊坐下,伸手託著下巴,“如今魔修們顯然要搞事,這邊不應該儘量避免減員?”

“往年死人也都是死在秘境裡,今年不會再開那幾個容易出事的秘境。”

蕭天煬坐在她對面,也用一隻手支在臉側,“而且會試也好,仙盟大會也好,本來也都是規矩。”

他解釋說,哪怕是妖皇尚在,妖族鼎盛時期,中原仙門的一眾活動也不曾受影響,該幹什麼幹什麼。

“否則豈不是如同怕了他們——很多人都是這麼想的,他們大概覺得這種事還能提升士氣。”

蕭天煬敲了敲桌面,倏地壓低聲音道:“師尊才與我說,這回仙盟大會,另有機緣,能使許多人在短期內迅速提升修為。”

蘇陸一愣。

她想到的自然是與大坤山秘境類似的方法,用這個時間差也可以算作短期,然而那太容易被魔修破壞。

想來是別的辦法。

但若是這樣倒也說得過去。

以仙盟大會召集各門各派裡有潛力的年輕一代高手——以修真界的標準,五百歲之下修行有成的,都能算得上年輕。

然後以某種手段迅速提升他們的修為,正道這邊的中高層實力大概也會飛越。

對於修士而言,人海戰術永遠行不通,一個金丹境能輕輕鬆鬆殺死一群練氣境。

整個修真界才多少人?

所以若是要開打,與魔修也好,妖族也罷,都是頂尖強者之戰,以及次一級的高手們之間的鬥爭。

仙尊。魔尊。妖皇。

這些是一個水平的,具體怎麼排位,眾人各有說法。

剩下的化神境們和妖王們互相牽制,再就是元嬰境金丹境和大妖們的鬥爭。

若是仙盟大會的用意,是提升這些金丹境和元嬰境的境界,能讓他們更上一層樓——

那或許可以一定程度改變大局。

畢竟仙尊們鮮少出手,更有那不問世事的,除非殺到家門口否則都在閉關,也沒人能逼他們。

“對了,金丹境以上可以免去初試,六六你得再下去一趟。”

煉石堂這邊總共上報了一千多人,因為有年齡限制,金丹境的也只那麼幾個人。

蘇陸站起身來,“去驗修為是吧,那我去了。”

她在堂中登記的還是練氣境呢。

金丹境可以直接等著複試,沒人會因此喊不公平,一來金丹境人很少,二來他們參與太破壞別人的體驗。

再說,九脈會試的每一輪都有透過獎勵,金丹境修士不稀罕初試的那些獎勵,但也有許多人想要的。

蘇陸再次去了一趟山腰,走進長街盡頭的三層閣樓裡。

此時裡面的修士正在為接下來的會試做準備,煉石堂弟子眾多,僅是統計數量定立名錄就很耗時間,有不少人都忙得頭上冒火,大廳裡喧囂吵嚷,頗為熱鬧。

現在他們都認識她了,蘇陸進門就是一片招呼問候聲,好幾位甚至放下手邊的活計過來。

“前輩進境好多,尚且不到一年時間,這感覺竟和我師父都差不多了……”

有人驚歎道。

蘇陸知道此人的師父也是金丹境,不由拍拍她肩膀,“你感覺的很對。”

然後直接上到三樓,找到存放測靈法陣的房間,發現裡面還在排隊。

這裡負責的修士也都認識她,有人要走過來,她擺擺手,默默站在了隊伍最後。

前面三人很快測完,一個練氣兩個築基,才輪到她了。

那法陣擺在一座石臺上,本身並不大,卻頗為精巧,咒文密集相互勾連,在運轉期間,道道金光璀璨生輝。

正中間有一顆五彩斑斕的晶石。

蘇陸走過去,將手放在晶石上,靈力一吐,法陣頓時射出數十道金輝,整個房間霎時亮得驚人。

然後是陣陣陰風吹卷而來,周圍的修士們幾乎紛紛後退,還有境界低的抱起了手臂,彷彿很冷的樣子。

接著他發現這並非是冰屬靈力帶來的寒意,而是一種更加令人難受的、讓體內靈力運轉都停滯的不適感。

負責檢視法陣的人驚得目瞪口呆,“金丹境——”

煉石堂的人雖然多,金丹境以上的卻很少,大部分還都是前輩,也不會再來測試了。

有人只來了十幾年,還不曾測過哪怕一個金丹境。

此時他們都睜大眼睛,死死地盯著這一幕,生怕錯過任何細節。

“二重。”

那負責看法陣的人喃喃道:“太師叔果然是天縱奇才。”

蘇陸謝過了她。

另有兩個年輕修士湊上來,嘰嘰喳喳地問起秘境的事。

他們這邊還沒說幾句,又有人從樓梯下面跑上來,“蘇前輩!前輩你還在嗎!”

那人一邊說一邊進了房間,蘇陸莫名地看著他,“怎麼了?”

“庫房那邊有人看到你過來,恰好又有人給你送東西,說是補年禮的——”

蘇陸心裡忽然湧起不好的預感。

她匆匆忙忙和身邊的人告辭,直接趕去了庫房。

尚未進院子,就看到外面圍了不少人,大多是喜歡看熱鬧的年輕修士,不斷在往門裡探頭探腦,還有指指點點的。

蘇陸腳步微一遲疑。

門口站著的庫房值守弟子已看到了她,如同抓住了救星,“蘇師叔!你可算來了!”

門口的年輕人們悉數回過頭,眼神各異地看了過來。

蘇陸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值守弟子連忙將她帶進院內,一進去險些晃花了眼。

庭院裡的植株花木都被移走了,原本應當是空空蕩蕩的,此時卻是停了兩架五彩琉璃華蓋翠帷車駕。

那兩座車駕極大,幾乎有一人多高,且雕金嵌玉,極為華麗。

車裡裝著整塊的如小山似的礦石。

有的殷紅如鮮血,有的碧藍似明湖,也有深沉的墨藍和暗紫,亦或是色彩漸變的,宛如晚間霞光燒雲,金紅相交瑰麗至極。

有三方和六方晶系,橫紋交錯,或是內裡有纖維質地,絲絲縷縷或放射狀,或同心層狀。

這些礦石都尚未經過提煉打磨,但成色都極好,最大的那幾塊,幾乎能塞滿一個小房間,都快要高過院牆了。

蘇陸有些艱難地扭過頭,“誰送來的?”

“送禮那家人派來一個管事,按規矩不能進來。”

旁邊一個煉石堂弟子說道,“他給您帶來的信在這裡。”

蘇陸拆開信迅速掃了一眼。

前面是羅列的礦石種類重量,那字跡是瀟灑流暢的行楷,力透紙背,凌厲凜然,最後又只有一句話。

“聽聞閣下有意蒐羅魔域奇珍礦石,聊表心意,只做賠禮。”

落款只有兩個字。

舜華。

蘇陸:“………………”

司徒喻!你幹了什麼好事!居然給你上司打小報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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