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禮物

葉朔知道訊息的時候, 已經是將近一個月之後了。

伴隨前線的戰報一道一道傳回上京,總共十二個月,大周這邊經歷了四次失敗, 九次大捷, 每一次失敗跟大捷都會引得朝堂上下一陣動盪,好在葉朔意志堅定, 故而這些議論聲在得不到回應之後很快就消退了。

放下最後一封戰報, 葉朔長長撥出一口氣,然後笑了。

終於,結束了啊……

等小路子從外頭進來的時候, 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小路子一時間竟有些不忍打斷, 但又不敢隱瞞,只能在聖上看過來的時候,小心翼翼的說了一句:“啟稟聖上,老丞相他兩個時辰前……去了。”

葉朔手上的動作當即就是一頓,過了一會兒後才開口:“…朕知道了。”

何相畢竟是大周的肱骨之臣,即便被迫致仕,也還是不一樣的。

何相出殯那天,葉朔跟姚芷還有何太后一道去了相府, 等再出來的時候,葉朔幾乎被這青天白日的給晃花了眼睛,直到旁邊的何太后微不可聞的感嘆了一句:“真好啊……”

何相早在很久之前身子骨就撐不住了,全靠一口氣撐到今天, 幾乎是等到大獲全勝的訊息一到, 何相大笑三聲之後就嚥了氣。

話是這麼說,但兩位老王爺卻總覺得哪裡怪怪的,跟上回祭祖一樣的古怪感覺又來了,但聖上金口玉言,既然這麼說了,想必也不會再鬧出什麼么蛾子,要求過分是過分了一些,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曾經的故人陸陸續續,塵歸塵,土歸土,如今已經所剩無幾了。

除了太傅他們之外,未來還有大師父二師父三師父武一,甚至是……他娘,沒有人能逃得過,就像上輩子他爸那樣,無論葉朔有多麼的不甘,也還是無可奈何,哪怕眼下考慮這些還有些早,但葉朔已經感受到了難言的惶恐。

祭祖便也就罷了,封禪這麼大的事,又豈能兒戲?就算他們願意,天下讀書人也不願意。

“祖父他老人家,這輩子, 想必也沒什麼遺憾了。”何太后喃喃。

肅王晉王兩個還算好的,好歹察覺出來了不對頭,再看五王八王以及定王,什麼都沒看出來不說,甚至還因為聖上大發慈悲跟他們解釋了兩句而隱隱覺得有些受寵若驚。

這樣的事情無論經歷過多少遍,他也還是不能接受,不能習慣。

不管來日如何,總歸是有姚芷還有孩子們陪著他的。

而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如此呢?尚書令沒能等到人就走了,對比起來,祖父已經十分幸運了。

等回到宮中,挨個在幾個小公主的臉上親了一口,看到她們窘迫羞澀的表情,葉朔心緒徹底放緩。

待乳母將三位公主帶走,御書房徹底安靜下來之後,葉朔忍不住開始思考起了祭天跟封禪一事。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肅、晉兩位老王爺總覺得這回宗室這邊反對之聲似乎比上次還要小一些,但也可能是如今大部分人都被定王收攏過去了,且定王向來是對聖上唯命是從,所以才顯得他們這邊勢單力薄。

何相雖然不在了, 但好歹是接到訊息之後不在的。

感受到身旁之人握著自己手的手逐漸收緊,似乎是感受到了他此刻的心緒,姚芷下意識的回握回去,好似是在叫他不要擔心。

葉朔聞言忍不住想著,如今尚書令死了,何相死了,曾先生死了,就連太傅也……

他倒是不太在意這個,只是機會難得,錯過了實在可惜。

太傅走的時候葉朔還在陳國,甚至沒能見到太傅最後一面,就像是羽毛一樣,輕飄飄的就沒了。

就如同上次祭祖一般,當葉朔提出封禪一事時,眾人還不覺得有什麼,聖上一統三國,如此功績敬告天地神靈絕不為過,但等看到封禪的名單上面有三位公主的名字時,好多人卻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感覺到手心的那一抹灼熱,半晌後,葉朔的手指回暖,終於長長的撥出了一口氣,又恢復成了之前輕鬆的樣子。

然而葉朔卻像是猜到了他們心中所想一般,安撫道:“只是作為隨行罷了,讀書人理應心懷寬廣,又豈會與小小女子計較?兩位皇叔實在是多慮了。”

到底是做了皇帝的人了,聖上比之之前要穩重多了。三人不約而同的這麼想著。

唯一的聰明人七王嘴角忍不住微微抽[dong]了一下。

見兩位皇叔還在那裡猶豫,葉朔忍不住嘆氣:“朕與皇后離宮之後,三位公主無人照料,朕著實不能安心。”

肅王跟晉王剛想說,宮中不是還有兩位太后在嗎?還有那麼多宮人,怎麼就沒人照料了?

但一想到魏太后年輕之時就不大通俗物,如今更是徹底不管事了,何太后倒是穩妥,但三位公主到底並非何太后親生,聖上不放心也正常。

肅王張了張嘴,不由道:“聖上未免太過寵溺幾位公主了。”這著實不是什麼好現象。

廢話,定寧永寧安寧都是他親生的,他不疼誰疼?

心中雖是這麼想,葉朔面上卻仿似輕描淡寫道:“公主而已,多嬌寵一些也是無礙的。”反正這些人也從來不會把公主放在眼裡。

事實也的確如此,聽聖上這麼一說,肅王下意識的想要反駁,但又覺得確實沒什麼,即使是他也對府中幾個女兒多有憐愛,還算是能體會到聖上的愛女之心,當然更重要的還是因為這事兒跟聖上鬧起來也著實犯不上。

好一招溫水煮青蛙!

昨日是祭祖,今日是祭天封禪,來日又會是什麼?等青蛙真的煮熟的那天,他們還有反抗的餘地嗎?

七王忍不住暗自搖頭。

宗室那邊其他人還想要在這件事做文章,但葉朔緊接著又提起了別的,很快就沒有人注意這件事了。

當葉朔說出要將鄒烏提到工部尚書的位置,把現在的工部尚書也就是邢玉成的老父親提到尚書令的位時,朝堂之上一下子就炸鍋了。

跟鄒烏同門的師兄弟也就算了,他們是知道鄒烏的本事的,也知道以她的能力,早該坐上這個位置了,只是景文皇帝跟泰成皇帝都不曾重視過她,所以她才一直在一些微末位置上待到了現在。

而老師不虧是提出男女同學讀書的人,果然不會因為鄒烏是女子就輕視了她。

能被葉朔挑選出來的,不管是能力還是人品都非泛泛,故而在葉朔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啊,終於還是到這一天了啊。

他們原本因為周遭環境影響而逐漸飄飄然的心態也瞬間擺正了,所有人都不受控制的心中一凜。

旁人不知道,他們這些人再清楚不過了,同樣的條件下,同樣都是讀書習字,女子從不遜於男兒,甚至因為前路狹窄要比男子更加拼命,而鄒烏本就是他們那一批學生裡頭最為優秀的那個,早該如此了。再加上他們對老師的瞭解,故而這一刻,葉朔的學生沒有一個出聲反對。

至於其他人,反對的理由也只有一個——

“女子豈能為官?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小官也就罷了,如今這可是尚書的位置,叫他們怎能甘心?

然而剩下的這些人反對又有什麼用?葉朔一句“此次能夠拿下北庭,鄒烏居功至偉,爾等才學不如她也就罷了,心胸難道也不如她嗎?若是如此,未免叫人失望”,當場就把那幫人罵的啞火了。

沒辦法,實打實功勞他們著實辯駁不了,一張臉漲的通紅,無論如何都不想承認自己不如鄒烏。

這麼一鬧,所有人反倒是把另外一個人給忘到了一邊。

邢玉成的尚書老爹心裡頭明鏡似的,他這麼大歲數了已經到了該致仕的年紀,也的確沒那本事坐上一品尚書令的位置,他要是能再進一步,早就進了,也等不到今天。

雖然能力有限,但邢玉成他爹並不傻,在官場混跡這麼多年,他自然知道眼下是怎麼回事。

聖上有意提拔這位新上任的工部尚書,但工部尚書是自己在坐著,於是乾脆給他升了官,給新人騰位置。

照他看來,聖上這哪兒是提拔自己?分明就是讓自己先幫著佔著這個尚書令的位置,不然的話聖上就該提拔能力出眾,年紀又不大的上來。

聖上心裡,真正屬意的應該就是這位新上任的工部尚書了。

若是年輕的時候,邢玉成的老爹自然不願,但他都這歲數了,早在工部這種清水衙門裡頭把一腔鬥志給磋磨乾淨了,他才不管自己是因為什麼升上來的,總之能升上來就行。

臨死之前能體會一把一品大員的威風,他這輩子也算是夠本了。

而既然聖上給了自己這樣的體面,這個時候自己可斷然不能犯糊塗。

這麼想著,反應過來之後,邢玉成的老爹幾乎是瞬間就舉雙手雙腳贊成葉朔的決定,整個大殿裡頭就數他聲音最大。

之後壓根用不到葉朔開口,邢玉成的老爹就主動幫著對著反對的那幫人就是一頓輸出。

而能教出狀元兒子的老頭,又怎麼會是省油的燈?

看著舌戰群儒的老父親,邢玉成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無他,主要是邢玉成從前從來不知道,他爹詞彙量這麼的豐富,罵起人來就連陰陽怪氣都不足以形容。

邢玉成的老父親不光自己罵,還要拉著自己兒子一塊罵,邢玉成實在是拗不過,只能在一旁幫腔,這下子,原本就顯露頹勢的反對者們更是難以招架,只是最後的時候,起決定性作用的卻不是他們。

看到積極主動站出來幫忙說話的七王,葉朔先是一愣,繼而微不可察的眯起了眼睛。

這傢伙,怕不是已經猜到什麼了。

不愧是他便宜哥哥,一個個的,都不是省油的燈,哪怕到了現在也是一樣。

至於七王,同樣也猜到了自己這個弟弟猜中了自己的心思,但是那又如何?七王料定他不會就這麼拆穿。

自打故人陸續亡故,這日子實在是無聊,五王壓根不是他的對手,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心中恨意也跟著一點點消退。

真是無趣啊……

七王一雙眼睛早已看透了太多,如今只覺得意興闌珊,周遭的一切更是了無趣味,在發現自己這個弟弟的秘密之後,一天又一天,彷彿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新鮮玩意,他心中暫時壓抑的躁動再也按捺不住。

與其如定王還有老五老八那樣在聖上的計劃下慢慢腐爛,不如以幾條不值錢的性命為注,跟聖上來一場豪賭。

這麼想著的七王好似不經意一般,看向坐於高處、俯瞰著自己的聖上。

四目相對,兩人皆是饒有興致。

這一刻,葉朔不禁有些好奇,自己這位便宜哥哥,究竟給自己準備了什麼禮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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