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表心意

四月,朝廷的授官下來,裴宣被授予翰林院修撰一職,從六品的官,沒真才實學壓根沒法在翰林院站穩腳跟。

裴家嫡子盛名在外,起初翰林院大小官員忌憚她那個宰相爹,不敢指派她多做事,相處半月下來,修書、跑腿的事裴宣來者不拒,踏踏實實做好本分,贏得眾口稱讚。

狀元、榜眼、探花三人同在翰林院就職,算是不寂寞。

黃昏時分,出了翰林院的門,宋子真邀請好友去豐明樓喝酒,裴宣推辭不過,索性穿著青袍雜花的官袍赴酒會。

上次豐明摟慶功宴場面鬧得難看,這次再來,心境大不一樣。

宋子真一手拍開酒封往兩人瓷碗裡倒酒:“人生有三喜,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行光比咱們能耐,人生三喜得兩喜,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

在打趣裴行光這件事上,鄭無羈顯然和姓宋的站同一陣線:“我一直以為最晚成婚的當是行光,結果看走眼,咱們三人,行光竟是最先對姑娘動心的。”

梨花釀斟滿小瓷碗,他端起嚐了一口,眯縫眼:“行光,我和子真都很好奇,你喜歡那姑娘哪點?”

就知道來喝酒不會那麼容易,裴宣斯斯文文捏著酒碗,淺淺沾唇,聞到正宗的梨花酒香這才笑開顏:“我也不知道,我見到她的第一眼心跳就亂糟糟的。”

“看罷,果然說到行光心裡去了,男人啊,表面再冷再矜持,想姑娘的心都是熱的。”

婚期將近,裴宣在翰林院任職只等著五月五迎新娘,西寧伯府,沉香院,崔緹手握針線想為夫君繡一隻香囊。

他這話戳中裴宣朝思暮想的心事,不確定道:“那能行嗎?”

他說話不靠譜,裴宣看向鄭無羈。

宋子真嘿嘿一笑,上身趴在桌子,壓低嗓音:“你想不想親她,是不是還想抱她,心亂糟糟的,是不是要姑娘摸一摸才會好?哎呀行光,不用不好意思,我和無羈都懂!”

宋子真拉著怪調和鄭無羈擠眉弄眼。

鄭無羈笑她難得的少年綺思:“不妨事的,實在不放心,不見面,讓她知道你在想她,不也成嗎?”

裴宣張張嘴,想著還是算了,何必刺激兩個‘大齡未婚’的男人?

想聽她說話。

“我怎麼不純了?”

裴修撰拍桌而起,掌心扣下買酒錢:“我先走了,你們慢慢喝。”

“怎麼不能行?聘禮已下,哪怕不拜堂她也是你的人了,再者你是她既定的夫君,夫君見一見娘子,哪有壞了清譽一說?”

“不錯!”

她太想崔緹了。

可惜她的未婚妻搬離小院,她再不能和她隔著一道牆交談。

相思,他想死的心都有了,好兄弟有了娘子直接奔著女人堆裡去,留下他和鄭無羈一起喝酒都不香了。

宋子真愣在當場,手指著某人飛逃的方向,匪夷所思:“這、這還是行光嗎?崔家長女莫非對他使了妖術?”

她的毅力白鴿相當佩服。

“這樣對嗎?”

“這個好!”

“掌櫃的,來碗紅豆羹!”

“瞎說什麼。”鄭無羈煞有介事道:“這叫相思,懂嗎,相思。”

看她這副模樣鄭無羈問道:“行光,你在想什麼?”

“哪裡是我不正經,是行光你不正經才是,哪有第一眼見人家姑娘心思就不純的。”

見她欲言又止,宋子真眼睛轉動:

換成她,她要是瞎著眼,莫說繡香囊了,穿針引線的勇氣都提不起。

“放心。”修撰大人慢條斯理飲酒,眸子輕抬,笑道:“跑不了你們。”

他一副大男人想女人天經地義的派頭,裴宣低頭飲酒,不接他的話茬。

她要繡香囊白鴿攔不住,只能充當她的眼睛,隨時用手調整她的針腳。

“行光,說好了,我和無羈要當你的儐相,和你一起去迎親。”

“哦哦哦!”

不過她回到沉香院也好,起碼沉香院的房頂下雨不會漏雨,住著舒服踏實。

“你正經點。”

“是不是想準新娘了?”宋子真慫恿她:“你不打算和她婚前見上一面嗎?哪怕隔著屏風說說話也好,要不然,鴻雁傳書也行。”

想到這,她暗起相思。

裴宣瞪他。

崔緹臉上不見懊惱,多年的磨難心性早已打磨如水,錯了那就再來,沒扎破手弄髒香囊已是好的。

“對,沒錯。”白鴿不敢走神,忙拉回思緒繼續輔助自家主子。

這兩人不僅要為她當儐相,還得幫她擋酒。新婚夜,她要腦子清醒著和姑娘說一晚上的話。

“姑娘,又錯了。”

“……”

於崔緹而言,她是個瞎子,嫁衣那等金貴物斷斷不能沾血,所以她只象徵性地在完成大半的嫁衣上繡了幾針,勉強算是出了力。

她遺憾不能為裴宣縫製貼身的裡衣,便用這香囊聊表心意。

繡出來肯定不會好看,可閒著也無聊。

裴宣又在西寧伯府附近放風箏,飛上天空的是一隻極大的彩鶴。

華麗的鶴和來不及褪下官袍容色美好的少年郎,吸引許多人的注意,凡是長眼睛的,看見那張臉和那身官服大多曉得這是西京風頭無兩的狀元。

狀元被陛下授官入了翰林院,一入翰林,前途看得見的光明。

她毫不在意外人的目光,一邊觀測風向,一邊努力操縱風箏。

放來放去,還是覺得在崔家門口最合適。

西寧伯府的門子換了一位性情老實的,門子一臉莫名瞧著他們的準姑爺,想不通這是在搞什麼。

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都這麼閒麼?

跑人家門口放紙鳶,又是什麼奇思妙想?

“小哥過來。”

門子指了指自己,裴宣喊他:“對,麻煩往府裡和姑娘說句話,就說我在外面放風箏,求她用心眼看一看。”

“用心眼看一看?”

門子杵在沉香院門口和白鴿彙報,白鴿揮揮手:“曉得了,你去罷。”

她快步走回房將裴郎君的話原封不動說給崔緹聽,崔緹眉眼含笑:“扶我出去看看。”

看看。

一個瞎子,怎麼看?

裴宣說,用心眼看。

心即眼。

出了門白鴿仰頭毫不費力看見那隻花裡胡哨的彩風箏:“姑娘,好大的風箏,得有兩人長,是隻看著就很靈氣的鶴,顏色太鮮豔了。”

駐足半晌,她問:“姑娘,用心眼怎麼看啊?”

崔緹笑她呆:“他在用這隻風箏說話。”

“說什麼?”

“說想我,想見我,想陪我。”

白鴿小臉泛紅,反應過來歪頭啐了一聲:“郎君怎麼還調戲人呢?”

崔緹同樣有這疑惑。

是啊。

這人不是不愛她嗎?

怎麼又要想她、陪她、想見她?

每當她自認為看懂裴宣的時候,裴宣行事又會變得高深莫測,崔緹揚起頭,春風拂面。

裴宣放了多久的風箏,她站在庭院‘看’了多久。

未婚的兩人為恪守婚前繁雜的禮節,默契有趣地守望。

“郎君!”

裴宣的書童找來:“郎君,天不早了,夫人喊您回家用膳。”

“再等等。”裴宣握著線軸,忽然開口:“刀。”

書童一愣,隨即取出隨身攜帶的裁紙的小刀。

刀割斷線,偌大的彩風箏飛進崔家。

“這是我送你們姑娘的風箏,聽明白了嗎?”

門子被迫欣賞她放了一個時辰的大彩鶴,點頭哈腰:“姑爺放心,風箏必會送到小姐手上。”

裴宣心滿意足,又因那聲“姑爺”心花怒放。

她的開心泰半藏在心裡,饒是如此,流露出來的情緒也足夠書童牙酸。

情愛啊,真是快把他家郎君折騰傻了。

書童盼著五月五早點到,趕緊把少夫人迎進門,省得他家郎君魂不守舍。

“姑娘,這是裴郎君差人送來的。”

白鴿捧著那隻大得不像話的風箏,越看越想笑:“怎麼之前沒覺得郎君是這般有趣的人,姑娘以後跟了他,算是有盼頭了。”

彩色的風箏做工精緻,用材講究,崔緹上手摸了一遍:“他有心了。”

她仔細回想前世的情形,前世裴宣也愛放風箏,也愛用別人想不到的花招討好她。

裴宣是西京女子最想嫁的理想郎君。

而這郎君,眼看又要是她的了。

裴宣想見她,她也想見裴宣,不是用手去摸,而是真真正正亮起雙眸看一看,她的好夫君是怎樣地迷倒西京萬千女子。

看看他的風采,看看他溫善含情的眸。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一晚崔緹再次夢見仙

人駕鶴而來為她開啟靈眼。

她太想看見了。

太想見一見她兩世的夫君。

白晝昏昏,夢醒,崔緹坐在床榻出神地想,她永遠看不到裴宣了,看不到大昭最耀眼的少年郎。

這認知令她好生難過。

磕磕絆絆不知推倒重來多少回,崔緹的香囊終於繡好。

不好看,皺巴巴,哪怕用得料子再新再好,針腳是亂的,放到外面一文錢都不值。

“算了。”

她抬起手要丟掉那香囊,被白鴿攔住:“怎麼就算了,它雖然不好看,好歹是姑娘的一片真心,倘郎君真是個好的,怎麼會因為針腳的好壞否認姑娘的心?”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婚期愈近,白鴿發現她家姑娘愈發自厭自棄。

收好那隻香囊,省得折騰許久的心血不知何時被崔緹霍霍,她蹲下`身子:“姑娘,愛你的人不會嫌棄你不好,只會心疼你的好,聽奴的,開開心心當新娘子。”

五月四,距離出嫁還有不到一日。

崔緹雙手抱膝,蒙著白紗的眼目傳來一陣熱意,她沒當回事,情緒低迷:“白白,你說,他會不會介意我為他生個小瞎子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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