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招弟的家裡出來,一路上招弟的臉先是一陣臊紅,然後由紅轉黑,黑得能滴出水來,最後耷拉著個頭,臉上有一點年輕人應有的朝氣、活力。

都說家是歸宿,這個家卻是有家不得回。。

剛剛那一幕梁川完全看在眼裡,因為本身也是農村家庭出身的梁川對這種農村最底層家庭間的茅盾,也是眼見耳濡不少,心裡是身有感觸,他沒有說招弟啥,反而勸道:“招弟啊,你家這個情況我沒想到嚴重到這種地步,正所謂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投個好胎一輩子享福不盡,投不好胎只能算運氣不好了,下輩子再說了,人生在世,大把的美好時光等著我們去享受,像你嫂嫂這種人,不用去理會她。”

家庭是很多人自卑的根源,招弟心裡也怕梁川看不起他,家長裡短的,傳到外面都是一件極其丟人的事情。梁川不僅沒有嘲笑他,還安慰他,招弟搖搖頭看著梁川,苦笑道:“我們家幾輩子都是本本分分的農民,不偷不搶,日光過成這樣我們也不願意,都怪我娘死得早,我娘身子又不好,做不了重活,我爹一直嘆氣說可能不能幫我娶媳婦了,我經常跟他說娶不到就娶不到唄,萬一娶到一個像大嫂這樣的,這個家就得拆了。。。”

梁川拍拍他的肩膀:“男兒大丈夫,咱們事在人為,要的就是把日子過好了,他日你自己也會成家立業,找個溫柔的媳婦和和美美的,三哥說什麼也不會讓你娶個跟你嫂嫂一樣的母大蟲!”

招弟抬起頭感激地朝梁川笑了一笑。

梁川嘿嘿一笑道:“你嫂子這款式是極品,是人介紹的還是你大哥自己帶回家的?”

“好像是村裡一個叫鳳英的媒姑子給搓和了,唉,搓和的什麼人啊。。”

梁川心裡卻想,這事估計也不能全怪你嫂子,看你大哥的樣子骨頭也有點軟,一點擔當也沒有,過日子是兩個人的事,你說一個家爛包成這樣他會一點責任也沒有嗎。。

梁川問道:“不過這地好像是要給你爹百後後當福地用的,咱們搶過來蓋房子我怎麼覺得有點不舒服?”

“不會,種點什麼不好,這麼大一塊好地我嫂子哪裡捨得拿來當墳地,他們八成是一唱一和想把價錢給抬高了,以前我嫂嫂就想等我爹死了就把這些房子地啊全賣了,躲得遠遠的。。”

躲躲得遠遠的。。招弟說這話的時候充滿了無奈。

他這個年紀說大也不小了,可是心性跟孩子似的,就是沒人帶沒人教,唯一的親人巴不得把他這個包袱給甩了。。這滋味能好受嗎?

梁川皺了皺眉道:“走咱去找村保正,問問其他的地是誰家的。”

招弟領著梁川往村保正的家走去。村保正,也就是相當於後世的村書記,村主任這類的農村基層幹部,古代天高皇帝遠,皇帝的威懾力很難影響到這個封建建築最底層的這些面朝黃土的農家人,對他們來說,這些個保正已經是村子裡鄉子裡說話最管用,最能抬頭掙面子的人物了,至於縣太爺,見一面玩不好還得先交出半條命,那是神仙般的人物啊。

當時梁川身上的骨頭全斷了以後,何麓的保正也是姓何,估計就他們這個姓是土生土長的,正巧鄭三叔家就在何保正家不遠處。

何保正家大業大,不過都是祖上傳下來的,說到底他也是個農民,也是在地裡刨食營生的,家裡好幾畝地都是他和他老伴兩個人一起操持,家裡有個小孩,說是想到外面去見識一下,出去幾年了,一點音信都沒。

兩個人說著走著一會就走到了何保正的家門口,何保正的家一看就是很有年頭了,但是牆高院深,標準的南方大厝,依希還能看到往日的氣派。

家門口有一棵很高大的香樟樹,老村成蔭,鬱鬱蔥蔥。家門口兩扇木板門通透地敞開著,招弟和梁川站在門口,扣了幾下門環,對著屋子裡高聲喊道:“何保正,何保下?”

兩個人頭朝家門裡望去,只見天井裡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婆正坐在一塊條凳上砍著芥菜,芥菜的菜芯被砍出來,然後放到醬缸裡去醃成鹹菜。

那老太婆一聽門外有人喊他,放下手裡的刀,悠悠地轉過身來,看著門外面,回應道:“誰啊?”

招弟拉了一下樑川,梁川跟著招弟進了何保正的家,對著坐在條凳上的老太婆先是客客氣氣地行了個禮,然後說道:“嬸孃您好,我們找何保正有些事!”

“老頭子剛剛去牽牛了,你們要不坐一會等他回來?”

“何保正去放牛了嗎,三哥要不咱們去山上找他,我知道他在哪裡!”

“好!”

招弟平時都是在外遊逛,對何麓無比熟悉,村裡人放牛的地方無非那幾個,要麼北岸的那幾塊旱田,要麼山腳下,他們不敢把牛拉遠了,就怕野獸出沒還有就是怕被人給偷了。

招弟領著梁川到了山腳下,一看何保正果然在!

兩人走近一看,這人竟然抱著那頭老青牛大哭不止,這場面梁川可不是第一次見了,牛的眼睛充滿了血絲,牛腹鼓鼓脹脹的,哞哞地叫個不停!

“是不是你們兩個混蛋給我的牛吃了什麼想毒死它?我要去報官!”

梁川心裡一想估計又是吃到釘子了!

他在地上找了找,果然又是一枚釘子!這不是意外,也不是有人惡作劇,看來這是成心有人故意想把牛給弄死!鄭三叔的牛是一個例子,何保正的牛也被人盯上了!

“保正不急,我們也是何麓的村民,我知道怎麼救你的牛,你不要激動!”

何保正老淚縱橫,他能不激動嗎,這牛下地幹活平時馱拉運載的都能幫忙,老夥計兩人風裡雨裡一起幾十年,平時在這裡吃草都沒有什麼問題,怎麼今日突然不正常了!

樸實的農家人待牛比親人還親。

“你最好保佑我的牛沒事,否則我一定把你拿官送審!”

梁川叫招弟拿來磁石,依樣畫葫蘆抹了油往牛肚子裡一掏,果然掏出了一根釘子!

老牛腹中的異物被取出立即恢復了正常!

“三哥你怎麼知道這牛肚子裡有釘子。。”

“前幾天三叔的牛被人這樣害過。。。!”

“鄭三叔的牛是你救的?”

何保正關心則亂,今天從家裡出來就發現了老傢伙不對勁,注意力全放在自己那頭老夥計身上,等梁川把牛治好才多看了梁川兩眼。

這不是進山差點把自己摔死的那個梁老三嗎?前幾日鄭三爺的牛被人餵了釘子說是這梁老三救的,還好今天碰上了他!

梁川若有所思的道:“一頭牛被人被人喂釘子可以說是有人貪玩闖禍,連續好幾頭牛被人這樣搞就不是一般的事了,估計是。。鐵了心要把牛弄死!”

“我就回家一眨眼的功夫這牛就差點讓人給害了?什麼人膽子這麼大?”

“我也不知道,反正最近還是小心點,別把牛單獨放在外面!何保正您也留心一下,村子裡要是有陌生來,一定是別有用心的!”

“這些畜牲,敢對耕牛下手,這可是大罪啊!走,咱們去報官!“

“現在去報官沒用,回頭咱們想個法子把這夥人給揪出來送官法辦,這才能一勞永逸!”

何保正別看一頭白髮,但事實上他才四十來歲,只是兒子的事讓他愁白了頭。他親眼看到梁川的渾身的骨頭都斷得差不多了,而且回來也沒藥沒大夫給他治,現在竟然好好地站在他跟前!

何保正盯著梁川打量了半晌,他也是活得夠久的人了,知道那一身傷在何麓這種地方意味著什麼,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起死回生了?

何保正嘖嘖地嘆道:“我說三啊,上次你傷得那副慘樣,這才多久,你就生龍活虎的在我跟前亂蹦,看來你家的那塊地的風水不錯啊,要麼就是你們梁川祖宗保佑,老頭子我活了這麼久了,眼睛都有點花咯,傷得那麼重的人,還能下地,你家不遠的何成他們家,他那個兒子就摔斷了腿骨,躺床上還得了褥瘡,死了,嘖嘖,沒親眼看到你我都以為我老人家眼花咯。”

梁川笑了,說不來你不相信,但是嘴上還是說道:“保正說笑啦,這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大難不死呢,後面有沒有福我也不知道了。”

喲,這一番話還說得有板有眼,正氣凜然的樣子,何保正以前接觸過樑川,怎麼感覺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何保正說道:“你現在說話可比以前有水平了,以前跟個悶葫蘆一樣,誰叫你也不答應。。今天來找我老頭子有什麼事啊?”

招弟聽著保正說話莫名其妙,梁川可是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情況,乾笑一聲,也不再扯其他的,說道:“何保正,我今天是來向您打聽一下,我家附近那些地是誰家的,我想買地!”

啥?買地?保正眼睛盯著梁川看了老半天,確認這個娃娃不是開他玩笑之後,說道:“梁川,你是外來人,戶籍算是客戶,浮寄閭里,所以村裡算稅算役都沒有算你們家的,你現在要買地了,這個可不敢亂來了,戶籍要定這個咱不提了,以後可是要納稅服役的,這些你可得考慮清楚了,開弓了可走不了回頭箭了?我看你也不是種田的這塊料,何必去買什麼地,買地了可就是變成主戶了,那是要上戶帳的,官家盯上了可是沒什麼好果子吃的,還不如像現在日子也還能過得去,也吃不了什麼虧。那些個地為什麼荒了知道嗎,別人寧可荒了逃田,也不肯守著這些個沒用的地知道不。”

梁川心裡是清楚的,有宋以來,這個朝代是對老百姓的戶籍管理最放鬆的時候,所以民間的人口流動性會那麼強,也造就了有宋一代繁榮的商品經濟,不像後世的明清時候,人是不能隨便離開居住的地方的。但是戶籍管理松是松,但是該承擔的義務還是很多的,比如稅賦,比如徭役。

但是戶籍定了,好處也不是沒有的。第一個,身份有了,總算是一個合法的百姓,而不是沒有身份沒有戶口的黑戶,第二個國家的許多相關政策都與戶籍相關,比如科舉,沒有戶籍連科舉的大門都沒有資格去摸,雖說梁川沒有想過科舉這條路,但是以後免不了要和這些官府大人物打交道,沒有一個身份那也不適。錢以後慢慢會越賺越多,交稅是不可避免的,那還不如現在就活得堂堂正正的。

梁川既然想著蓋房了,就不是想活著隨隨便便的,既然在這個時代玩了,就要遵守這個時代的規則,他日成了氣候,可以的話,再把規則改了。。

梁川眼神裡沒有絲毫猶豫,對著保正說道:“何保正你您老人家一片好言相勸我心裡承了您老人家這份好意,但是我主意已經定了,您老幫小可這個忙,看看前面那些地是誰家的,能不能幫忙說說賣給我。”

何保正見梁川這麼堅持,嘆了口氣,對著招弟說道:“你看看,老人家我可是勸過的,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你看到了啊,以後悔了,可別說老人家我沒說過今日這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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