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多慮了。”

“關於你如何去死這件事,我們完全尊重你自己的意願。”

“你想自盡,我們就可以讓你自盡。”

“若是想讓我們動手,那也絕對沒問題。”

那就好。

那就好。

他可沒有那個膽量自己去死。

還是把這件大事,交給朝廷去處理吧。

“那你就說吧。”

“我現在都到了這步田地,只要是我能幫得上忙的事情,我都可以幫一把。”

呵呵。

這件事他絕對能幫得上忙。

而且,王謐還斷定,只要他說出口,司馬道子一定會喜出望外。

這也算是他送給這個將死之人最後的一份禮物了。

“大王,你今日淪落至此,其實只能怪一個人。”

道子點點頭,嘆道:“我明白,就是我自己。”

沒想到,他還挺有自知之明。

“大王,我說的是孫泰。”

嘖嘖……

這個人也是很無情了。

有用處的時候就是孫天師,沒了用處就是直呼其名。

孫泰一臉茫然。

直到現在,他還不知道王謐要給他挖什麼樣的坑。

“大王,要不是孫泰攛掇你起事,教唆你篡位,你又何至於此?”

“現在還不是照樣做你的清閒大王?”

“若是陛下還活著,陛下一定會照應你,讓你繼續做大王,攬朝政,朝堂上的事情,大臣們就是想參與,說不定都說不上話呢!”

“遊山玩水,縱情聲色,神仙一般的日子。”

“可是,都被這個孫泰給毀了!”

“大王,難道他不是罪魁禍首嗎?”

“對!”

“你說的太對了!”

司馬道子激動了!

他頓時感覺,與王謐是相識恨晚。

誰能想到,整個大晉朝廷,他司馬道子的知音,竟然會是王稚遠。

“如果沒有他,孤也不會落得滿盤皆輸!”

趨利避害是人的天性。

司馬道子也是如此。

明明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卻偏偏要把責任都推到孫泰的頭上。

孫泰呢?

當然知道司馬道子在胡說八道,但是反駁了幾句之後也沒勁了。

都這個時候了,還爭論這個有什麼用呢?

也就司馬道子這蠢豬,還會相信這種蠢話。

當然了,這種蠢話的目標也就是司馬道子這蠢豬。

若是換一個人,王謐也不會這樣做了。

這也完全是同情司馬道子,給他的福利。

“大王,今天我就把孫泰交給你。”

“你想怎麼處置他,就怎麼處置他。”

“怎麼樣?”

“我夠仗義吧!”

司馬道子先是一驚:“你說的是真的?”

繼而又看向了孫泰,那眼神,簡直像利箭一般。

“當然是真的。”王謐垂首。

“大王,你可想清楚!”

“這是他在挑撥離間!”

“千萬不要上了他的當!”

嘴上這樣說,腳上也沒閒著,已然向後退了好幾步。

當然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清音殿附近早就被裡三層外三層的侍衛們嚴密的控制了起來。

你還想跑到哪裡去?

“這可是你說的?”

“可不能反悔!”

“絕不反悔!”

某人之所以這樣有信心,那也是有原因的。

司馬道子要是讓他饒了孫泰,那他不就被架住了嗎?

然而,司馬道子他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

他從來都恨不得別人倒黴,如今又怎會原諒大仇人?

果然,一切如他所料。

司馬道子正虎視眈眈的盯著孫泰。

那種天生的狡詐陰狠,再次浮現在他的臉上。

“稚遠,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時遲,那時快,話音還未落,王謐就感覺,腰間一緊,做樣子佩戴的寶刀就到了司馬道子的手裡。

緊接著,不等孫泰反應過來。

亮閃閃的刀刃就插到了孫泰的心窩上!

鮮血噗的就噴了出來。

血染衣衫!

“殿下!”

“我……”

“我……”孫泰哽咽著,卻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沒有幾秒鐘,他就栽倒在地。

口吐鮮血。

形勢轉變的太快,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

尤其是曾靖他們。

這些人原本是嚴陣以待,準備上場抓人的。

哪成想,人還沒有抓住一個,反而成了收屍的了。

“王侍郎,這……”

“這可怎麼辦?”曾靖犯了愁。

“別急。”

“看看情況再說。”

他也得緩緩吶!

好傢伙!

下手夠快的!

司馬道子會這樣做,著實是出乎了王謐的意料。

他原本以為,司馬道子會找一個比較痛苦的死法,讓王謐他們照辦,把孫泰弄死。

誰知道,他竟然親自動手了。

他不是連自殺都不敢嗎?

竟然敢殺人?

可見,只要不是痛在自己身上,他還是敢下手的。

這樣一來,也著實把王謐嚇了一跳。

他讓曾靖他們緩緩,也是為了給自己爭取時間。

他現在不過是強裝鎮定而已。

“王侍郎,這一下,該你感謝我了。”

“我都替你解決了!”

司馬道子望著孫泰的屍身,惡狠狠的說道。

他的眼睛,兇光畢露。

王謐不禁懷疑,要不是他在這裡,說不定,司馬道子還敢給孫泰再補幾刀。

“你怎麼感謝我?”

他竟然還有臉要感謝。

王謐也是歎為觀止了。

不過,不必司馬道子開口,他大約也能想到他想要的是什麼。

這就很尷尬了。

他的心願,他是萬萬不能答應的。

“殿下,我現在不能承諾你什麼。”

“我雖然是真的感謝你,但是,這好像也是為你了了一樁心願。”

“你能夠手刃仇人,這也是我給你的好處吧。”

嘿嘿……

想讓我幫你求情,讓你免死。

沒那麼容易!

我也根本就不會去做這件事。

再怎麼說,孫泰也是必死無疑了,休想用他孫泰的一條賤命,去換自己的性命。

不妨把實際情況擺出來看看,你對我有功,我對你也不薄呀。

要不是我,你也不能這麼解恨。

司馬道子當然不依。

他殺死孫泰,當然是他一時氣憤,卻也有自己的算盤。

就是用孫泰的賤命換自己的一條命嘛。

我都做到這個地步了。

罵名都讓我來背,你們朝廷上的人去做好人。

你們難道還不打算給我面子?

“王侍郎,你這樣說就沒意思了。”

“我所求的,不過是一條命而已。”

“你為什麼就不能痛痛快快的答應我?”

王謐吞吞吐吐的樣子,頓時讓司馬道子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早知如此,他才不會這樣做。

沒想到啊!

他王稚遠也是個騙子!

錯信了他!

猛然之間,司馬道子便惡向膽邊生。

說著就把刀又打了起來!

這廝要幹什麼?

王謐一個閃身,便退到了一邊。

甚至趕在了司馬道子揮刀之前。

只是因為那刀尖稍稍的閃了一道光,他就察覺出了異樣。

這要是以前,他絕對做不到如此警覺。

說不定,這一下子就算是捱上了。

可現在不同了。

人家是在戰場上滾過幾遭的人了,戰鬥神經異常發達。

相反,司馬道子可是一天戰場都沒有待過,竟躺在建康城裡享清福了。

看起來威風凜凜,不過是隻能在街市上欺負鄉民的惡霸而已。

遇到真厲害的人,瞬間就傻了。

司馬道子刀都揮起來了,他的意圖自不必說。

王謐身邊站滿了保護的人,卻也因為沒有準備,竟然讓他鑽了空子。

司馬道子已經瘋了。

如果手刃孫泰都不能換來他的活命的話,那還不如今天就把自己結果了呢!

自己下不去手,那就創造機會讓他們下手。

司馬道子盯準一個人,一陣狂風暴雨就劈砍了下去。

好傢伙!

這廝夠狠的。

竟然拿著他王謐的刀,打算送王謐上西天。

這是一種什麼精神?

司馬道子瘋狂出刀,追著王謐跑。

左劈右砍,動作不停。

還別說,雖然他沒有什麼武功,但是瘋狂出刀之下,卻也沒有幾個人敢近他的身。

以至於他在殿堂裡追逐了好一陣,居然都毫髮未傷。

簡直是奇蹟!

並不是司馬道子的武功有多高,也不是侍衛們有多廢。

皆是投鼠忌器而已。

你看,這司馬道子對於那些朝堂上的重臣來說,可能算不了什麼。

不過是個擺設。

沒有人把他當回事。

可是普通的侍衛卻不見得。

到底人家也是琅琊王,以往地位也只在皇帝司馬曜一人之下。

這建康城裡的男女老幼哪一個不懼他三分。

現在即便是看到他發瘋,也不敢真的上前阻攔。

生怕真的傷了他,會給自己惹麻煩。

王謐自己倒是情況還好。

他雖然被司馬道子追著,但身邊也有人護衛,道子的刀鋒根本就夠不著他。

再加上,他身形敏捷,也根本就不懼怕被追趕。

時不時的,機會趕得好,他還可以和道子對打幾招,也並沒有吃虧。

不過,總是這樣躲閃,也不是長久之計。

還是要想個法子。

“看刀!”

“王稚遠!”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來吧!”

反正也豁出去了,死都不怕還怕什麼?

司馬道子現在是光腳不怕穿鞋的。

一邊劈砍,一邊還吆喝著。

嘴裡罵罵咧咧的,就想把王謐激怒。

而這個時候,王謐對他真實的意圖還不甚瞭解。

他也是被追糊塗了。

直到曾靖追上他,這才在他身邊說道:“王侍郎,我們不能一直這樣。”

“總得想個辦法。”

“能想什麼辦法?”王謐剛剛躲過一刀,又道:“總不能直接把他弄死。”

要是這個時候將他撲殺,就失了體統了。

好歹人家也是琅琊王,而咱王謐也是琅琊王氏的嫡系。

堂堂世家子弟,做事怎能這樣不體面。

又不是那北周的蠻族將軍,要把他梁元帝活活打死。

咱幹不出來那種事。

“那至少也要先把他控制住。”

“要是傷了侍郎,那就大事不妙了。”

控制?

是啊!

怎麼把這件事忘了。

“你們快點!”

“找幾個人把他拉住!”

“記住,先不能傷了他。”

“此事還需再議!”

什麼?

再議?

那怎麼行?

老子現在就要死!

你們給個痛快的!

“讓我死!”

“快讓我死!”

“我忍不了了!”

“快讓我死!”

這份混亂勁,就別提了。

剛才還是拼命想活,現在又是拼命想死。

這位琅琊王殿下的想法還真是一時一變,像颳風似的。

在場的眾位侍衛也懵了。

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

他們有的雖也上過戰場,尤其是王謐帶來的那一波北府來計程車兵,刀兵血雨見的多了。

也算是見多識廣了。

可還是被這樣的陣勢給嚇到了。

一位高高在上的大王舉著刀,瘋狂的追捕另一位朝廷要員,而他這種追捕卻並不是為了要王謐的命。

而是為了讓王謐了結了自己的小命。

這是不是不太對。

司馬道子別再是瘋了吧!

司馬道子當然沒瘋,他只是把在場計程車兵們都給嚇蒙了而已。

卻也不是什麼大事。

等到王謐緩過神來,吩咐了差事,曾靖幾聲張羅,立刻就把人們的心神給叫了回來。

幾個士兵結伴上前,這些人都是曾靖的心腹,平日裡最聽他的調遣。

聽到曾靖發話,立刻就竄了上去。

直奔著目標而去。

而他們的目標,正在發瘋之中的琅琊王司馬道子,現在戰鬥力更猛了。

他已經知道了王謐打算抓他。

他當然不能被抓。

這個時候被抓,他從容赴死,借刀殺己的大計可就徹底泡湯了。

再說,這也是他最後奪回一點臉面的機會。

要是連這次機會也荒廢了。

以他現在的處境,王謐他們說不定真的會把他來到大市的大街上斬首示眾。

他可是老司馬家的嫡系子孫。

他絕不允許自己這樣丟人,雖然已經夠丟人的了。

於是,司馬道子立刻轉變了戰術。

舉著刀,一邊追趕王謐,一邊企圖衝出重圍。

“快!”

“快抓住他!”

“不能讓他跑了!”

雖然這大殿四周早就都佈置好了人,司馬道子是跑不出去的。

但是,他這樣內殿,外院的反覆折騰,還是給諸位士兵們造成了極大的困擾。

這幫人,不行啊!

有了士兵們分散火力,王謐這邊終於不必再拼命奔跑閃躲了。

他可以稍稍停一下,喘一口氣了。

當然了,雖然是歇了歇,卻也沒有真的鬆懈下來。

很快,他就發現這些士兵對付司馬道子的方法有問題。

司馬道子現在就約等於是一個亡命之徒。

他不要命的。

四處亂竄,還舉刀狂砍。

不說是抓他了,甚至被他傷到計程車兵也有好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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