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遇找到陸子年的第二年,顧承衍在孤兒院領養了顧幸遇。

其實顧幸遇本名不叫顧幸遇,她叫幸運,但是一點也不幸運。

她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兩歲那年被父母扔在了孤兒院門口。

那時她還小,什麼都不記得,孤兒院的工作人員從她的被褥裡摸到了二百多塊錢,還有一張寫著幸運和出生年月的字條。

其實孤兒院門口時常有被人丟棄的孩子,但是這麼小還患有疾病的,他們是第一次收容。

孤兒院設施落後,資金缺乏,顧幸遇常常因為抵抗力低下生病,又治療不及時,常常都是新病舊病一起犯。

顧承衍路過的時候,看到了在孤兒院被病痛折磨了將近三年的顧幸遇。

她瘦瘦小小的,像一隻小老鼠。一雙眼睛渾黑且圓,卻亮晶晶的。

她坐在一群小孩子裡,倔強地看著顧承衍的方向。

她嘴唇雪白,身上的衣服也洗的雪白,人卻看上去髒髒的。

顧承衍捏著一塊糖,朝她擺擺手。

她看了看身側的人,發現顧承衍找的真的是她,便興高采烈地跑過去,接過他手裡的糖,撕開包裝紙塞進嘴裡。

苦日子過得多了,一口甜都能讓人起死回生。或許是感應到顧承衍有收養的意思,一向小心翼翼生存的顧幸遇突然大膽起來。

她把糖嚥下去,真誠地看著面前蹲著的男人,“叔叔,你是來領養小孩兒的嗎?”

顧承衍微愣。

他過來的時候,在院長的嘴裡聽說了顧幸遇的故事。顧幸遇的先天性心臟病已經危及生命了,如果不及時救治,很有可能撐不過這個冬天。

“你怎麼知道?”顧承衍反問她。

顧幸遇眨眨眼,“因為你很善良。”

她謹小慎微地把糖紙疊成小塊塞進口袋裡,鄭重其事地盯著顧承衍道:“你可以收養我嗎?”

她的小臉很倔強,倔強到……讓顧承衍想起了另一個人。

他垂下頭笑笑,顧幸遇還以為是她沒有討到顧承衍的歡心,便只能拍馬屁般,跟著扯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她的牙齒掉了幾顆,勉強的笑意顯得很滑稽。

顧承衍揉揉她的臉,“這裡有這麼多健全的孩子,”他頓頓,目光溫柔,“如果我選擇他們呢?”

“叔叔,”顧幸遇的眼眶漸漸蓄滿淚水,“我想活下去,我想活著。”

她嘴角上揚,眼神卻悲憫。

顧承衍被她的求生意志怔住了。

她太像她了。

不肯向生活低頭,也不肯流一滴眼淚。

顧承衍靜默良久,蹲在地上的膝蓋麻的他站不住腳。他幫顧幸遇擦去臉上的灰,最終點了點頭。

“好。”

其實顧承衍只是路過進來看看的,而且他的年齡不具備收養條件,但是顧幸遇已經病入膏肓,他心軟了。

看在他各方面都能滿足顧幸遇治療的要求下,上面只能破例。

顧幸遇離開孤兒院的那天,是個豔陽高照的日子。

顧承衍抱著她上車,幫她系安全帶時,看到她的眼眶裡蓄了大顆大顆的眼淚。

她靜靜望著孤兒院的方向,嘴唇緊抿,不讓自己哭出來。

顧承衍心裡一疼,拍拍她的頭,“想哭就哭。”

“我不哭,”顧幸遇扭過頭,“這種鬼地方,我再也不要來了。”

顧承衍知道她在說反話。

知道她明明捨不得這個地方,卻也想熱烈地活著。

他嘆口氣,“幸運,我給你取個名字吧。以後,你叫顧幸遇,好嗎?”

顧幸遇盯著他的眉梢,“那我可以叫你……爸爸嗎?”

“可以,”顧承衍點頭,把她摟進懷裡,“我會好好愛護你,我會給你治病,讓你活下去。”

顧幸遇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打溼了顧承衍的西裝,她哭的大聲,“我再也不是沒有家的孩子了……”

顧承衍把顧幸遇送去了國外治療。

他剛好要去國外參加一段時間的學術研討,正是幫顧幸遇治療的好機會。

顧幸遇的先天性心臟疾病不算嚴重,但她已經六歲,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間,只能先保守治療,看看情況。

顧承衍把她送到最信任的朋友的醫院,開始了長達半年的治療。

在這期間顧幸遇一直沒有喊過一聲疼,也沒有掉一滴眼淚。顧承衍看在眼裡,卻是疼在心裡。

還好她的求勝慾望極強,在醫生的聯合治療下,她暫時脫離了危險。

回國之後,顧承衍幫她辦理了幼兒園的入學。

她的年齡其實可以上小學了,但顧承衍怕她一時之間不能融入,便讓她先在幼兒園熟悉一下環境。

在顧承衍的照顧下,顧幸遇平安度過了十八歲生日。

顧承衍沒有結婚沒有愛人,顧幸遇也從來沒有問過他的感情問題。從她的名字裡她大體可以猜到一些,但她無權過問。

時間一年一年過去,四十歲的顧幸遇心臟又一次出現了問題。她去國外再次接受了治療,卻在這期間收到了讓她難以置信的訊息。

顧承衍去世了。

待她回國,顧承衍的遺體已經送往了太平間。

據醫生們所說,顧承衍忙於工作,平時很少休息,心臟處於疲憊狀態。他之前就有過心悸的情況,但是沒有就醫,才造成了現在的局面。

顧幸遇處理好顧承衍的後事,開啟了顧承衍從不讓人進去的書房。

書房的擺設沒什麼不同,只是在他的抽屜裡,放著一個鐵皮盒子。

顧幸遇紅著眼圈開啟盒子,發現裡面都是一個女生的照片。

快樂的,悲傷的,可愛的,以及,她的婚紗照。

其中混雜著幾張他小時候跟她的合照,已經泛黃了。

照片的最下面還有一張請帖。

敬愛的顧承衍先生,茲定於二零二二年六月初六,在蘇州湘南閣參加陸子年先生與蘇遇小姐的結婚典禮,敬備喜筵,恭請閣下光臨,蘇遇敬邀。

請帖上的字小巧可愛,肯定是這個叫蘇遇的女孩子寫的。

請帖的邊邊角角有了磨損,應該是被顧承衍反覆拿出來看過無數次。

盒子旁邊還有一個日記本。

顧承衍平時不常寫日記,顧幸遇也不知道該不該開啟。她拿著日記走了一會兒神,忽然間風吹開了窗戶,嚇得她手一哆嗦,日記掉在了地上。

日記開啟的那頁,正是最後一篇日記。

落款日記是去年的大年三十。

蘇遇,新年快樂。

新的一年繼續幸福,我也會因為你的幸福而幸福的。

好奇心促使顧幸遇對這本日記產生了興趣。

她往前翻了翻,發現日記只寫了三十多篇。

開始於蘇遇結婚的那個除夕夜,結束於這個還未到來的除夕。

他的祝福翻來覆去只有那麼兩句,新年快樂,繼續幸福。

她的指尖抑制不住地顫抖,眼淚終於落滿日記本,打溼了上面的字跡。

顧幸遇此刻,終於明白了她這個名字的含義。

顧幸遇。

幸運遇到蘇遇。

原來顧承衍這麼多年沒有成家的原因,是因為他一直有一個耿耿於懷的青梅竹馬。

他從十七歲等她到六十歲,四十多年的時光彈指一揮間,足夠他,用盡全力只愛一個人了。

顧幸遇心疼得難受,抱著顧承衍的遺物蹲在角落泣不成聲。

七天後,顧幸遇為顧承衍舉行了追悼會。

他這一輩子救治的病人很多,都紅著眼圈來送他一程。

或許是心有不甘,顧幸遇按照顧承衍遺物中的指示,給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蘇遇發了郵件,邀請她來送顧承衍最後一次。

蘇遇確實來了。

她的身邊還跟著一個男人。

兩個人雖然已經年過半百,但是保養得當,也不過四十歲的樣子。

那位蘇遇確實長得美貌,頭髮烏黑,眉眼俏麗。或許是年紀的緣故,眼瞳之間夾雜著別樣的溫柔。

她靜靜地注視著顧承衍的照片,臉上看不出情緒。

顧幸遇收起心,按照流程完成了追悼會。

追悼會結束的時候,她本想去找蘇遇聊一聊,沒想到蘇遇反倒找了過來。

“你就是幸遇吧?”蘇遇微笑著握住她的手,“你很漂亮。”

顧幸遇被她這話說的眼睛發熱,“你就是……蘇遇阿姨?”

“嗯,”蘇遇點點頭,語氣惋惜,“我跟你爸爸已經很久沒有聯絡了,確實沒想過他能走的這麼早。”

“以後你有什麼困難,就給我打電話,”蘇遇遞給她一張名片,“他以前幫過我不少,算是我報恩吧。”

她扭過頭,盯著顧承衍那張年少時期的照片許久,最終感嘆道,“希望他下輩子,可以活的自由。”

蘇遇和男人攜手離開了。

顧幸遇猜測,那人估計就是陸子年。

確實是很般配的一對。

她沒有把顧承衍留下的東西交給蘇遇,或許,帶著這些東西離開,才是顧承衍希望的。

她驅車趕往顧承衍的陵園,把他的日記和蘇遇的照片放在他墓碑前。

她一句話都沒有說,就已經勝過千言萬語。

一陣暖風吹過,日記本被翻開了最後一頁。

上面寫著一段話。

放手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吧,不要像我一樣被困在牢籠之中。

你要做一頭雄獅,讓太陽為你升起,而不是困在永無天日的黑洞裡。

顧幸遇沒有看到。

蘇遇也不知道。

顧承衍深沉而熱烈的愛,終於得到自由的歸屬。

愛本無價。

他至死都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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