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是為了善待葉氏——
葉氏的舉止在沈綾鳶看來不過是技窮的驢，除了放些狠話之外便是個無能為力的。
她全然不在意，對藍田道：“叫兩個人來，把母親的遺物都收回箱子裡頭，隨我去見父親！”
藍田猶豫道：“只是院中的東西還未曾……”
身側的琥珀忙用手肘碰了碰她，無聲地搖了搖頭。
兩個侍女的互動並未瞞過她的眼睛。
“走。”
沈綾鳶只丟下一個字，轉身便邁步離去。
藍田忙一招手，示意婆子將東西收好跟上沈綾鳶的步子。
沈朝文正在書房撐著額頭細細地思索著。
“篤篤篤。”
忽有人敲了敲門。
不輕不重，不疾不徐。
便是隨著這一聲輕叩，沈朝文便道：“是阿綾嗎？進來吧。”
沈綾鳶帶著靈璧邁步入門，衝著沈朝文道了一聲：“父親。”
沈朝文抬起頭來，臉上的怒氣果真已消了大半。
沈綾鳶為他倒了茶來，遞到他的手上。
“父親消消氣，此事到底只是二妹妹一時糊塗，終歸還是葉姨娘沒能好好兒言傳身教，二妹妹到底還是個懂事的。”
沈綾鳶與沈薇到底是姐妹，見她誇讚沈薇，沈朝文的心便放了大半。
他道：“你是個懂事的，都是你妹妹不懂事。”
“不過方才他來找了我，認真地認了錯，還自請禁足閉門不出，你若是有別的處罰，便免了罷。”
沈綾鳶道：“我與二妹妹是親姐妹，自然不會對她太為難。”
“只是……”
她低下頭去，“葉姨娘卻是不可不罰。”
沈朝文聞言點了點頭道：“葉氏心思歹毒，竟要連同外人對你下死手，的確該重罰！
“但薇兒還小，阿綾你雖執掌中饋，可你還未曾論嫁，萬不可太重的懲處，沒得在外人眼裡落下閒話來。”
他伸手摸了摸沈綾鳶的頭。
沈綾鳶微微有些失神。
父親已有多久……沒有摸過她的頭了？
自幼，她便無悲無喜，而沈薇卻是個愛笑愛鬧的，同沈朝文便親近些。
雖說愛哭的孩子有糖吃，沈朝文對沈薇親近也是無可厚非。
可兒時父親待她也並不差。
否則也不會因為將葉氏抬進門後怕她受欺負而將中饋交由她執掌。
只是他在府中時到底還是同沈薇更親近些。
哪個兒女不想父母對自已多加關愛呢？
即便心冷如沈綾鳶，此刻也略略地走了神，卻很快便平靜了下來。
父親摸她的頭，卻不是因為她。
而是為了……
讓她善待葉氏。
想到此，心裡那點子對親情的貪戀便瞬間平淡了下去。
父親終歸對葉氏母女的感情是超過於她的。
她頷首，默不作聲避開了沈朝文的手。
她道：“女兒說的並非是此事。”
“藍田。”
她側身喚道。
藍田聞聲，便領著兩個婆子抬著的箱子費力入門。
沈朝文意外：“這是？”
沈綾鳶不答，只讓藍田帶著婆子退下。
她讓到一旁，道：“是什麼，父親自已開啟瞧瞧，不就知道了？”
見她如此，便知箱中之物必然非尋常。
沈朝文遞了個眼神。
貼身侍奉的中陽忙頷首，上前將箱蓋開啟。
錦衣珠玉，字畫古玩，一樣不落。
中陽掃視一眼，有些疑惑地抬頭，道：“不過是些尋常的女子之物。”
沈朝文看向沈綾鳶。
見女兒神色依舊如常，心下自然更是不解，只好離了位置上前一步。
然而看到箱中之物，他卻是麵皮一動。
他顫著手，不自覺地拿起其中一件軟翠色的羅衣，鄭重地捧在手中。
他小心翼翼地將衣裳貼緊了自已的臉。
衣服上那獨屬於女子的餘溫，彷彿還未曾褪去。
好不容易從溫存之中退出，他一一掃視過箱中之物。
每一件拿起，都是小心翼翼，視若珍寶。
沈綾鳶將他的反應納入眼中，眼中卻盡是涼薄。
斯人已逝，當初母親剛死，他便急著將葉氏抬進門做續絃。
若非姑姑一力反對，只怕葉氏便是沈家正兒八經的新夫人了。
只怕母親也會如白家姑娘一般，從孃家帶來的嫁妝財物都盡數入了葉氏的荷包。
沈朝文聲音發顫。
“阿綾，這些東西是怎麼回事？這不是你母親的東西嗎？為何都在你的手裡？”
“這便是女兒想同父親說的。”
沈綾鳶道，“方才女兒按照父親的吩咐從葉姨娘那取了賬本來，卻發現葉姨娘房中的擺設衣物有疑，於是便一一核對照著姨娘的月銀來找，誰知大半財物都頗為陌生，最後更是從葉姨娘的臥房裡搜出了這箱子。
“葉姨娘堅稱此物是她從府外帶回來的嫁妝，乃是父親親自相贈，可我卻記得葉姨娘進府時空著手，便命人將這箱子開啟，誰知卻看到了這一箱東西。”
她低眉順眼，這角度卻能清晰地看到沈朝文抓著衣物的手越來越用力，連骨節兒都已有些發白。
她繼續道：“女兒還沒來得及盤問，葉姨娘便狀似瘋癲地說了不少侮辱母親的話，我的丫鬟是全都聽到了的。
“難聽的話女兒並不在意，只是她是清晰地說出了當初父親放權給她，讓她去安葬母親時，她是如何藉此機會將母親的東西抽出這些來中飽私囊的。”
她說罷，便抬頭去看父親。
“胡鬧！”
沈朝文將手邊的茶杯猛然擲到地上。
茶水飛濺，嚇得中陽趕忙跪地，道：“老爺生氣不要緊，可別讓這茶杯扎傷了老爺和大姑娘才是啊！”
“出去！”
沈朝文這話是衝著中陽和靈璧說的。
沈綾鳶趁機側過頭，對中陽道：“去給父親端碗燕窩來吧。”
“是。”
兩人忙一前一後地退了出去。
沈朝文向後一退，便重新坐在了太師椅上。
沈綾鳶上前替他撫著心口，勸說道：“父親，即便是生氣，也斷斷彆氣壞了身子。”
沈朝文好不容易平復了下去。
他看向沈綾鳶。
看著沈綾鳶與沈朝瑛和文氏都有幾分相似的臉，他的火氣便消散了大半。
沈朝瑛的話猶在耳畔。
“哥哥明知葉氏惦念府裡的榮耀，卻還是將她母女接入了府中，還許諾了續絃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