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拋磚引玉
趙太守看清了手中的金釵，不由臉色一沉。
這金釵並非他府中之物。
城中誰不知他府中這兩日掛了白帳，便是因白氏過身之事乃是府中最大的忌諱。
他身為抬手設宴招待城中有頭臉的人物，斷沒有不知白氏的院落是不能來的。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兩行腳印上。
瞧著這金釵的樣式，便知留下此物的定然是哪個年輕的富家姑娘。
只怕是偷溜來偷看，聽到了他的聲音才匆忙離開，這才會遺落下發釵都未曾發覺。
他面上顯露出顯而易見的不悅，然而面對著謝公子又不好發作，便緊攥著那金釵久久不語。
而謝公子盯著那金釵，卻是若有所思。
他皺著眉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表情摸著下巴：“這髮釵瞧著倒是有些眼熟的模樣。”
趙太守一怔，忙追問道：“公子知道，丟了髮釵的人是誰？”
謝公子卻搖了搖頭。
“不知，但我瞧著，卻像是方才見過似的……”
他話說一半，像是忽然想起一般恍然大悟地一砸手心。
“哦，我想起來了，這髮釵我方才進門時似乎在前來的某個姑娘頭上見過。”
謝公子嘴角的笑容多了兩分頑劣。
“那位姑娘，彷彿姓沈呢——”
這邊發生之事，沈綾鳶自然是一無所知。
走出危險之地，她便吩咐靈璧叫來了個侍女，依著不認路的藉口一路將她帶到了宴席之中。
即便她對太守府瞭如指掌，可她一個從沒來過太守府的姑娘無人帶路便這般輕車熟路，難免讓人多心，她對太守家暗地裡多番打探，究竟是何居心。
來到宴席門前，沈綾鳶默不作聲止了步子。
那一頭，陳昭媛正同相熟的貴女們高談闊論。
一個削肩細腰的姑娘滿面嘲諷。
“早聽說過那沈姑娘最是個故作清高的，我早看不過眼了，往日就仗著自已嫡長女的身份不敬繼母，還欺負阿薇，就該讓昭媛好生給她些顏色瞧瞧！”
“欸，若嬌你可不能這樣說。要我說，也就是阿薇和媛媛好性子，眼下城中誰都知道她嫁不出去，如今她淪為笑柄，讓她來拋頭露面，只怕便是對她最大的懲罰了！”
一個打扮嬌豔，神色傲慢的姑娘不屑嗤笑。
另一個女孩嘻嘻哈哈：“都說相由心生，這樣惡毒的人，你們說她到底長得什麼模樣？深居簡出的，莫不是因為長得太醜，所以才一直不敢出門？”
她的話惹得附近的姑娘哈哈大笑，唯有一個姑娘將薄唇抿成一條線，對竊竊私語的眾人露出了一抹鄙夷的神色。
當真是一群拜高踩低的之色。
她可是親眼瞧見的，方才那位傳聞中冷豔高貴的沈大小姐剛下馬車，陳昭媛是如何吸引了眾人目光，又是如何裝模作樣地表演姐妹情深的。
眼下沈姑娘不知所蹤，她就立刻變了一副嘴臉。
想裝也偏不裝的像些。
她在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心道沈大姑娘莫不是被陳昭媛支去了別處，便喚來貼身婢女。
她正要吩咐婢女出門去找找沈綾鳶，耳畔忽聽有人恭敬道：“沈大姑娘這邊請。”
不大不小的聲音，可“沈大姑娘”四個字出口，眾人的目光便不約而同地看了過來。
沈家大小姐揚言絕不嫁人之事一夜之間便傳遍了金陵。
如今若說不好奇，那麼定然是不可能的。
眾人朝著門外看去，正看到一個美人跨步入門。
只見這美人十四五的年歲，身穿一件芙蓉色比甲，耳上戴著一對水頭極好的珍珠耳墜。
單看這耳墜上珍珠的成色，便知其價值了。
少女言笑晏晏，一雙烏溜溜的目大方地掃視過眼前眾人。
而被她掃過之處，眾人神態各異。
或羨，或豔，或驚，或妒。
方才同陳昭媛說笑的削肩細腰，一向自詡美貌的齊若嬌皺眉。
她掩著唇，悄悄同一旁的夏鶯啼咬耳朵。
“這位沈大姑娘的確有幾分姿色，可我瞧著雖美貌，卻也不過如此，斷沒有外界傳聞那般傾城絕世的美貌。”
夏鶯啼深以為然，不由嗤之以鼻：“倒也怪不得，人人聽的都是傳聞，又沒見過本尊，一來二去越傳越誇張，可不便當真了。”
她有意抬高了聲音笑著稱讚道：“在金陵城，誰不知道咱們齊姐姐生的最美，誰敢與姐姐爭鋒？也怪不得要祭出不嫁人這一招來顯眼了。”
齊若嬌顯然極為受用，聞言便傲慢地揚了揚脖子。
二人所言自然並未逃過那美人的耳朵。
美人卻未理會，只是將手中的皮袍攏了攏，接著便轉過身去，笑道：“姑娘小心門檻兒。”
接著便抱著沈綾鳶才脫下的袍子在侍女的帶領下讓出了路來。
只一眼，原本還在對瓔珞容貌竊竊私語的眾人便紛紛靜了下來。
方才那少女的姿容在京中便已稱得上上乘，可眼下邁步入門的姑娘，只怕稱一句仙人也不為過了。
只見她身穿一件極嬌豔的淺玉色繡鳶尾花的裙裳，那繡花是說不出的精緻，即便在金陵城中也尋不出幾件來。
衣裳精美便罷了，偏就是這樣精美的繡花裙裳，卻也壓不住她的半分豔色，令人毫無半分在她的衣裙上流連的心思，一心被她的容貌所吸引。
而單看她耳上的翡翠耳環，便知方才那侍女耳上戴的寶珠不過是個尋常之物罷了。
隨著沈綾鳶入門，眾人看清了她侍奉在旁，美貌與方才的粉衣少女旗鼓相當的藍衫侍女這才恍然。
原來這藍衫少女與方才的粉衣少女，都不過是兩個美貌出眾的侍女罷了。
陳昭媛臉色一僵。
沈綾鳶怎的這個時候進門來了？！
她特意將沈綾鳶晾在了白氏的院落前，沈綾鳶沒來過太守府定然舉步維艱，只要被人發覺，被太守大人知曉，便是實打實地得罪了趙太守！
可她為何便與她前後腳地出現在了此地？！
方才說話的齊若嬌與夏鶯啼二人臉上更是紅一陣白一陣。
夏鶯啼羞的是自已居然當著這樣一個絕色美人跟前大肆稱讚齊若嬌。
方才說了那番話，如今坐在齊若嬌的身畔，簡直恨不能立刻鑽到地縫裡。
而齊若嬌惱的則是沈綾鳶這女人當真是好心思，自已默不作聲地躲著，偏生讓自已穿戴極好的侍女現身，害得她堂堂一個大小姐竟跟一個侍女爭豔。
她從前不過是道聽途說，如今見了沈綾鳶，她才確信那些傳聞竟未誇張半分。
果真是個心機歹毒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