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論起無恥,差了一截
那人上來便是劈頭蓋臉的一句:“沈綾鳶!”
正是陳夫人。
她此刻的模樣是說不出的狼狽,雖草草收拾過,卻同進門前一絲不苟的模樣判若兩人。
靈璧二人忙護在了沈綾鳶身前。
沈綾鳶淡淡道:“你們先下去吧。”
見沈綾鳶要與陳夫人單獨相談,靈璧不由驚詫,道:“可是姑娘……”
“我與陳姨還有話要說,你們先走就是。”
見沈綾鳶堅持,兩人不敢忤逆,只得擔憂地一步三回頭,將懷中的禮物搬上了馬車。
沈綾鳶看著陳夫人,道:“陳姨想問什麼,儘管問就是。”
“呸!”
陳夫人狠狠啐了她一口,一把便抓住了她的衣領扯到跟前,罵道:“沈綾鳶,你小小年紀如何會這般狠毒!害了我們媛媛竟毫無愧疚之心,你便不怕遭報應?!”
她話說的實在難聽。
正被剛出門的木香榭與木清陽兄妹二人不偏不倚地聽入耳中。
木香榭聞言當即火氣便竄了上來。
她不顧哥哥的阻撓,上前去一把推開了陳夫人的手,插著腰直言道:“到底誰害了誰,誰心裡清楚!分明是搬起石頭砸自已的腳,你竟也為老不尊,好意思將此事盡數賴在沈姑娘的身上,也不知是誰會遭報應!”
她吵架一向厲害,幾句話便將陳夫人的臉氣得鐵青。
然而卻聽身後那清冷的女聲忽然突兀地接了話茬。
“的確,到底是誰設計了此事,自然是該遭報應。”
這一聲,木香榭便是怔了一怔,隨著肩頭搭上的那隻潤白如玉的手,下意識地撇過頭。
正看到身後的少女衝著自已帶著安撫意味地眨了眨眼睛。
便是這一眼,木香榭便莫名地消了火氣,忽然就放下心來了。
反應過來,她又不由有些好笑。
沈綾鳶一個小丫頭,偏就有這樣讓人信服的本事。
她便閉了嘴,隨著沈綾鳶所願地讓了開。
只聽沈綾鳶輕輕道:“我與陳姑娘身穿的衣裳皆是出自一人之手,我的衣裳尚且完好無損,反倒是陳姑娘的衣裳出了事——這其中的緣故,夫人可細細想過?”
她的話讓陳夫人臉色微怔。
沈綾鳶見她垂眉,似是若有所思一般,便仰頭望著她,繼續循循善誘:“我想,陳姨即便再如何對阿綾不滿,卻也不會失手至此。”
她清冷的聲音好似一條能竄入人心的毒蛇。
“鷸蚌相爭,若我是陳姨,定要好生想想,誰才是想要鷸蚌爭個你死我活的漁翁。”
趁著陳夫人站在原地沒說話,她趁機福了福身,道:“阿綾還有事,先走一步。”
接著便牽著木香榭,離開了原處,唯剩一個陳夫人在原地發著怔。
被晾在一旁的木清揚看到妹妹對著自已拼命擠眉弄眼,不由如夢初醒,連忙跟上。
三人一路跑到了陳夫人看不到之處方才作罷。
木香榭憋了一路,此刻這才忍不住放聲大笑,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捂著肚子擦去眼淚,斷斷續續道:“沒想到你這丫頭瞧著冷淡,卻是個壞心眼的……便是這話一出,任她想破頭也不會再將此事怪在你頭上了!當真是妙!”
她這番話自然是出自真心的。
畢竟她這輩子當真是再沒見過比沈綾鳶外表更清冷,可內裡切出來更黑的了。
木清陽瞟了不遠處一眼,搔了搔後脖頸子,有些尷尬地嚥了咽口水。
他輕咳一聲,出言提醒。
“阿榭,該回府了,否則父親可是要怪罪的。”
木香榭意猶未盡:“這才什麼時辰,我……”
話說一半,見了木清陽拼命給自已使來的眼色這才反應過神來。
她話頭一轉,忙改了口道:“我覺得的確該回府了。”
她張開雙臂親熱地抱了沈綾鳶一下,熱情地邀約道:“下次見!”
沈綾鳶被她抱得一怔,因不適應而本能地向後傾了傾,卻是沒掙脫,只淡淡地“嗯”了一聲。
木香榭一蹦一跳地離開。
而木清陽卻嚴格遵循著君子之道,煞有介事地一躬身,道:“姑娘若登門拜訪,在下必定……”
“裝什麼斯文?走啦!”
話沒說完,便被重新折返回來的木香榭揪著胳膊揪回了寫著木字的馬車上。
目送著木府的馬車離去,沈綾鳶才重新收回目光。
她淡淡道:“跟了我們一路,兩位公子還不肯現身?”
尷尬的沉默。
片刻後,不遠處那最大的那棵楓樹便動了動,姜逢春將為了掩飾尷尬才拔下來的紅楓葉簪在鬢上,末了揚起笑容,衝著沈綾鳶一招手。
“呦,沈姑娘,這麼巧啊?”
他容貌生的英俊,紅楓簪發倒也別緻。
只是說出的話饒是沈綾鳶也忍不住默了默。
也就姜逢春這樣的無恥之徒好意思在被戳穿以後說出“巧”這個字。
這話剛在心中腹誹完畢,便見姜逢春身側那悠然從樹後走出的公子帶著笑意,衝著他一頷首。
“如此巧,想來定然是有緣。”
他上前一步,道:“我方才也正巧看到姑娘的兩個婢女勞累,於是正巧便塞了兩塊銀子給她二人將她二人打發了回去。”
他笑意盈盈:“又是正巧——謝某的馬車多了一個人的位置,不填上屬實是不痛快,不知姑娘可否賞臉?”
“……”
沈綾鳶和姜逢春一同沉默了。
論起無恥二字來,姜逢春倒是還真是差了謝清離一大截。
兩人同時想到。
沈綾鳶懶得與他插科打諢,聞言也不肯再理他,便轉過身去,面無表情道:“多謝謝公子美意,只是本姑娘不巧長了腳,可以走回去,倒是不勞煩謝公子費心。”
說罷竟當真連半個眼神都沒遞給謝清離,邁步便走。
然而走了沒兩步,卻只聽耳畔吱嘎一聲。
抬頭一看,竟是一輛六頭馬車停在了自已的眼前。
車簾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撩開,皎皎如月的翩翩佳公子臉上掛著笑意。
可落在沈綾鳶的眼中,莫名的便想伸出手去,接著狠狠拍在這張即便隔著面具也看得出,十分英俊美貌的臉上。
“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手難牽——姑娘瞧,我們百轉千回的,果真又正巧見面了,如此正巧,豈不是有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