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李大衚衕裡鑼鼓喧天,人聲鼎沸,熱鬧的不要不要的。今個兒正好是每月十七的大集,做買的,做賣的,城裡的,城外的,一大清早李大衚衕裡就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除了人,還是人。

“哥,快看,糖葫蘆,我要吃。那邊,那邊粘糖,還有,還有,我也要吃紅豆包;這兒,這兒,還有炸撒子……”

自從進了京城,茉莉的眼睛就不夠用的。滿眼裡都是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恨不得一次性吃個遍,玩個夠,看個過癮。這些可都是在雪花村裡,她見所未見的。茉莉那眼睛裡都放著綠光,到哪個攤位前,也邁不開腿。小嘴角還掛著一絲亮晶晶的東西,哈喇子。

相比自己的妹妹活潑好動,水樸櫛性格可是沉穩內斂太多。一個性子隨爹,一個性子隨娘。

看著妹妹象只皮猴子般上躥下跳的,他不苟言笑的臉上露出寵溺的笑,伸出手,摸摸茉莉的小腦袋,“別亂竄,人太多,小心擠丟了。想吃啥都行,哥給你買。”

茉莉完全把哥哥的話當成耳旁風,一晃腦袋,將哥哥的手甩下來,繼續蹦蹦跳跳東看西看,東摸西摸。嘴裡含著一個肉丸子,左右兩手滿滿的全是吃食,左手抱著個大燒雞,右手抓著把糖撒子,一副典型的吃貨相。

“哥,我還要這個,還要那個,快快,掏銀子……”茉莉只要嘴裡的東西一咽肚,新的食物還沒有進嘴的空檔,就嘚吧個不停,不是要買這個,就是要買那個,反正就一個字買,買,買……不停的買,吃,吃,吃……不住嘴的吃。

俗話說六月的天,孩兒的臉,說變就變。可這八月的天,也象是孩兒的臉,剛剛還豔陽高照,熱得人往下滴答汗水,這會兒子,一眨眼的功夫天空上就變黑了,陰雲密佈。

這黑雲還分了層次的,淺灰的、灰的、深灰的、黑的、濃黑的,由遠而近向李大衚衕集市的上空壓過來。抬頭看去,黑壓壓的,讓人心生恐懼,眼見著老天爺就要發怒了。

做賣的還來不及收攤,做買的還來不得回家,天空就徹底暗了下來,一道利閃,象極了中秋夜裡的冷冷煙花,瞬間將黑雲撕裂開一道大口子,光亮如脈絡形狀,佈滿天空。緊隨其後的是一個巨雷,咔嚓一聲,震的人的耳朵都有些發疼。隨後閃電消失,雷聲嘎然而止,劈頭蓋臉的雨點,砸落在人們的身上。這雨點也是大的出奇,落到面板裸露處,砸的有些生疼。

一道閃電,一個響雷的空檔,集市上已經亂做一團。剛剛還在討價還價,或是吆喝買賣,或是信馬觀花的人們,這會兒子忙著收攤的收攤,找地方避雨的避雨。你踩了我的腳,我撞了你的攤,叫聲,喊聲,還夾雜著罵娘聲。

茉莉手裡的吃食不知被誰撞了一下,散了一地,還沒得她將不滿喊出來,就被後面的人流擠得向前奔走。這小丫頭自小怕極了閃電和雷聲,也是有些慌了神,一時手足無措,下意識的隨著人流向前走去。

水樸櫛臉上也很快被雨水澆透,摸了一把臉上的水,回手抓住妹妹的手,也跟著人群向南走去,先找地方避雨。

茉莉一直緊緊跟在水樸櫛身旁,他回手抓住一隻柔若無骨的女生的小手,不用回頭也認準就是自己的妹妹。好不容易找到避雨之處,到一家大的店鋪的屋簷下。

是賣成衣的,玫語衣鋪,鋪子夠氣派,這屋簷也夠大,擠了足足有三四十個避雨的人。

“茉莉,先在這兒待會,雨停後,咱們就回客棧,換下溼衣服。”水樸櫛鬆開妹妹的手,扭頭看看妹妹。

不看不要緊,一看可嚇了一大跳。這那是妹妹啊,是一個與妹妹年紀相近的女子。比自家妹子高出三指,身材單薄,有些瘦弱。長髮被雨水澆溼,貼在身上。白如雪的面板,被雨一淋,略顯得有些蒼白,眉眼長的很是精緻,彎眉如遠黛,口紅似硃砂,杏核美目,高挺小鼻子,可能是秋天的雨水有些涼,這個女子的身體在微微發抖。

四目相對,水樸櫛眼裡滿是吃驚,自己的妹妹呢?女子眼裡流露出無助又可憐的神情,又讓他心底裡升出些許的不忍。

不用想其它的,此情此景,水樸櫛知道自己牽錯手,誤把眼前少女的手,當成了妹妹的手。迅速鬆開緊緊攥著的柔夷,心有些懊惱,有些尬尷。

“抱歉,我認錯人了。”水樸櫛道歉道。

少女這會兒子緊抱雙肩,瑟瑟發抖,沒有說話。

雨來的快,也去的快,一盞茶的功夫,就雨過天晴,太陽又露出頭來。若不是地面上坑窪之處的水坑和人們身上的溼衣,還真不知道剛剛下過大雨。

水樸櫛急著要去找妹妹,見雨停了,抬腿就要衝到街上。

一隻小手抓住的他的衣襟,“求你,別丟下我一個人,我怕。”旁邊少女怯聲聲的開口道。

“小姐,我妹妹走失了,我得去找她。”看著少女眼裡的哀求之色,水樸櫛有些於心不忍,停下了腳步解釋道。

“你的家人呢?或者你在這裡等我,我找到妹妹後送你回家。”

“我叫藍月,家離這裡很遠,我貪玩,今天和哥哥悄悄溜出來的。下大雨,被人群衝散了,我找不到自己的哥哥了,我怕。”少女的帶著哭音的腔調,柔弱,無助,哀求,落在水樸櫛的心上,越發的心軟,不忍丟下她一個人。

加之,聽女孩這麼一說,水樸櫛有些身同感受,原來眼前的少女與自己的妹妹一樣,也是被哥哥整丟了。料想她哥哥,此時的心情也定如自己尋妹的心情一樣。

“要不,你看這樣行嗎,你跟著我去找我妹妹,順便找你哥哥。如果找到我妹妹後,還沒有找到你哥哥,我們陪你繼續找,或是送你回家。”

少女眼裡露出喜色,拼命的點點頭。

一陣風吹過,少女不由地打了個寒顫,身體抖的厲害。少女的冷落在水樸櫛眼裡,他用內力將身上的衣服烘乾,扯下外氅披在少女身上,什麼也沒有說。多了件保暖的衣服,自然冷的感覺少了很多,體溫也慢慢恢復正常,少女感激的看著水樸櫛的背影,緊緊跟在他的後面,生怕跟不上他,自己再丟了自己。

少女緊走了幾步,與水樸櫛半肩而行,怯生生伸出小手,主動抓住水樸櫛的手指。一股涼意從少女的指尖傳到他指腹。下意識的,水樸櫛將小手握入自己的大手中,為她取暖。一股暖流源源不斷,從大手掌心傳向小手,由手傳向全身。

茉莉跟著人流也往南走去,她被擠的七暈八素,矮小的身體被人推過來搡過去,實在受不了了,她用盡力氣擠向人流的一側,好在,她過於小巧玲瓏,可以見縫插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一個空隙裡鑽出來。

也是巧了,她出來的地方正好有條小巷子,裡面有一棵大楊樹,枝葉茂密,形成一把天然的大雨傘,將大部分的雨遮住。

站在樹傘下,茉莉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懷念了一隻剛剛丟失的大燒雞,才伸出手拍拍自己噗通噗通跳的小心臟,安慰一下下自己。

“嚇死茉莉寶寶了,不怕,不怕,一會兒多吃兩根糖葫蘆壓壓驚。”這丫頭倒很會安慰自己。

“哎么么,這麼漂亮的小美人,一場大雨,天上掉下來仙子來了。”

“不對,不對,這是畫裡走出來的仙女。”

兩個流裡流氣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茉莉抬頭一看,氣得差點鼻子歪了。

兩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穿地倒是人模狗樣的,穿著公子服,頭戴錦冠,象是富家子弟,一看臉就是登徒子弟的模樣,眼裡色相畢露,嘴角的口水都流出來了。

這兩個男的一左一右將茉莉夾在中間,四隻眼睛緊緊盯著茉莉,彷彿她是上好的糖果,巴不得立馬將她吞進肚子裡。

其中一個稍胖點的男子咂著嘴,怪聲怪氣的說:“美是美,就是小了點,還沒長開。”

另外一個說:“雛兒,玩起來帶勁。”

兩個人滿嘴的下流之話。

茉莉雖不懂男女之情,不代表她不懂男人看見女人起了色心的事,一看二人這副德性,就知道他們沒有安好心,不是什麼好鳥。

“站住,你們再往前一步,可別怪姑奶奶對你們不客氣。”茉莉腳一跺,眼一瞪,厲聲說道。

茉莉是不會武功的,她的體質完全遺傳了她母親何白筱,不適合練武,只要運用內力,身體就會受到反噬重創,如同生了一場大病,個把月恢復不了。

她雖不會武功,但醫術極高,尤其是毒術。用毒之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已在她母親之上。這也是她不會武功,何白筱卻放心讓她跟著兒子出來闖蕩江湖的原因。

茉莉說的不客氣,可是不是嚇唬人的話,她是真的不客氣。不會武功,也能讓兩個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兩個登徒子弟不以為然,心想一個弱弱的小女子,即使對他們不客氣又能怎麼樣,花拳繡腳打在身上也象是撓癢癢了,擋不住他們的色心色膽。

登徒子中稍胖的,竟然伸手捏起茉莉粉雕玉琢的精緻小下巴。

“真是嫩呢!水滑水滑的。”長臉發自肺腑的讚歎道。

茉莉美目中閃過一絲憤怒,臨行時,母親再三叮囑他們兄妹二人,要與人為善,卻不可傷害他人。她剛剛已經出言警告,即使自己做出什麼傷害他人的事情,也當是他人自找的。茉莉心下想到,手心中扣住的東西,正準備使用。

“哎”“哎”

還未得茉莉掌心的粉滅揮出,就聽到兩聲慘叫,兩個浪蕩子弟已經捂住鼻子,慘叫連連。

一道水藍色身影從天而降,藍色衣袂飄飄而起,手持藍色油布描花雨傘。凌空而落,輕輕落在兩個登徒子身邊。收傘,出手,彈指,一氣呵成,左手食指彈在兩個登徒子鼻樑上,頓時鼻樑骨折,疼的兩個人如殺豬般的直叫喚。

“姑娘受驚了,有我在,莫怕。”男子一開口,聲音很有磁性,聽在茉莉耳朵裡猶如天籟之音,甚是悅耳。聲音溫潤中不乏擔憂,關心中不失分寸。

再看男從的長相,茉莉是第一次看到人流哈喇子的。

身材修長,細腰乍背,高矮胖瘦恰到好處。兩道濃眉微挑,一雙星眸寒裡帶柔,高鼻樑,薄嘴唇,稍微尖的下巴令他顯得多了幾分可凌厲之氣。往那裡一站,一身乾淨如晴空的藍色衣衫,骨子裡透出清冷貴氣,負手而立,面帶關心,微微低頭看著茉莉,說不出的丰神俊朗。

茉莉的小心臟不由快跳了一下,心時想:“如果說秀色可餐,這個男的一定是頓大餐。看著就覺得美味。”

雖說雪花村裡沒幾個男人長的能讓她看上眼,但她也不是沒有見過美男子的人。家裡就有美男兩隻。一隻是她爹爹,一隻是她哥哥。家裡那兩隻,可與眼前這一隻完全不是同一風格的。

一隻帥的如妖孽,那是她爹;一隻帥的象金甲天神,那是她哥。眼前這一隻,完全不是同一風格。

茉莉看得有些痴了,一時無語。藍衣男子,以為她為嚇傻了,又跟著問了一句,“姑娘,你還好嗎?”

茉莉這才如夢初醒,把流到嘴邊的口水用力的吸回去;順便將扣在掌心的奇癢抓心粉末又滑回衣袖之中。

“還好,還好。謝謝,謝謝。”茉莉一時花痴,不知道應該怎麼答對了。

藍衣男子見她神色恢復正常,微微一笑道:“你且在這裡等我一會兒。”隨即轉身走到兩個登徒子近前。

兩個人嚇的往後退了兩部,“你是何人?膽大包天,竟敢壞爺爺的好事。你可知道小爺是誰?說出來嚇死你!”胖臉的漢子指著藍衣男子說道。

“哦,你不妨說出來看看能嚇死我嗎?”藍衣男子滿眼的戲謔之色,並未將胖臉漢子的話放在心上。

“當今太尉,國舅爺是我義父。我是他那不孝的乾兒子,杜昆仲。”

藍衣男子聽了劍眉一皺,“杜柄山是你何人?”

“那是我爹,我親爹。我親爹是二品御史,我乾爹是一品太尉。小子,你死定了。”

藍衣男子微微一笑,“是嗎?誰死定,還未必盡然。天子腳下,朗朗乾坤,你們竟敢調戲良家婦女,按律條王法可是要蹲大獄的。”

“我就是律條王法,小子,你死定了。”胖臉男子捂著鼻子咬牙切齒說道。

藍衣男子一聽這話,頓時怒火中燒。抬起腿給了兩個登徒子各一腳,將兩個人直接踢出了小巷子。

二人在地上打了個滾,粘了滿身的泥漿雨水,從地上爬起來,指著藍衣男子氣急敗壞的喊道:“小子,有本事你別走,你等著小爺帶人回來收拾你。”

看著兩個人連滾帶爬的樣子,茉莉開心的拍手大笑。“活該,壞蛋,活該,打地好。”

茉莉笑如銀鈴,眼裡乾淨如初生的嬰孩,清澈如泉水。藍衣男子靜靜看著她,竟也一時失了神。只覺得眼前的小女娃氣質,乾淨如這雨後的晴空,一塵不染。

倒是一陣風吹過,吹落了一滴掛在枝葉上的雨水,落在藍衣男子臉頰上,將他驚醒。

男子有些尷尬,為自己的失神和無禮。自我解嘲的笑了笑。

見茉莉的衣服還在滴水,下意識的扯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茉莉正準備開口說些道謝的話,就聽到巷子外面傳來一個男子焦急的叫聲。

“茉莉,茉莉”水樸櫛一邊走一連喊著妹妹的名子,找了半個多時辰,連妹妹的影子也沒有找到,他可擔心壞了。他知道妹妹雖說人小鬼大,但不會武功,萬一有什麼閃失,他可沒有臉再回雪花村見爹孃。

“哥,我在這裡,我在這裡。”茉莉一手扯著寶藍色的外衣,一手衝著巷子口揮動著,嘴裡還高聲喊著。

水樸櫛順著聲音尋到了妹妹,藍月也緊隨在他的身後,寸步不離的跟著他進了巷子口。

“茉莉”

“藍月”

藍衣男子看到水樸櫛身邊的藍月,脫口而出。

水樸櫛則看到藍衣男子身邊的妹妹,也脫口而出。

藍衣男子,眼光落在水樸櫛緊緊握著的藍月小手的大手上,眼裡布上了不悅之色。

水樸櫛原本牽著藍月的手,沒有其它的意思,一是藍月主動拉他手的,他為了將自己內力輸送給她取暖,二是擔心她再象妹妹一樣走丟了,一個姑娘家,萬一有什麼意外,他會良心不安的。為防同樣的事情再發生第二次,所以他才沒甩開藍月攔著自己的手。

見妹妹安然無恙,水樸櫛一顆不安的心才算是放回肚子裡。

放開藍月的手,來到妹妹近前,又上下打量了一會兒子,確定沒有任何的問題。將妹妹摟在懷裡,“還好找到你了,你沒遇到意外?”

言情小說相關閱讀More+

逆徒,我是你師父!

鶴歸山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