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夜幕,梁冪雲才從房間內出來,蕭夫人依舊坐在那裡不動,怕她半夜醒來找不到人會慌張。

今夜無月,近了暮秋的天都已經有了一些涼意,夜裡身著薄衣已是有些撐不住了。

“也不知道她那幾日如何抵抗住這涼意的?”梁冪雲自言自語地看了一眼房間那明亮的燭火,轉頭走出了院子。

她站在角門處望向南宮峰若的院子,院子裡的光亮並不多,只有廊下那幾盞微弱的燈籠在燃盡燭火亮著那一絲安寧,許是他多日不曾歸來院子裡才如此蕭條。

她站在原地躊躇不定,半晌後還是走進了那院子,府內的暗衛皆被紅鸞按下無一動靜。

秉著之前的一貫作風,梁冪雲徑直入了他的書房點了一盞燭火,站在房中看了些古籍等著他,可夜至亥時他依舊未出現,房中那唯一一盞燭火也快熄了。

梁冪雲坐在一旁百無聊賴地盯著那燭火一點點小了下去,想來他應是在軍營歇下了,再等也等不到人回來了吧。

她起身走向門口欲離去,剛一伸手還未碰到門突然被一股力道往裡衝了幾步,門隨之也開了。

她震驚望向門口那暗夜之下看不清臉龐的身影,雖是看不清臉龐但她知道是他。

兩人相視片刻,門外之人那渾身不對勁的戾氣逐漸消散,直直盯著眼前之人瞪大了雙眼,眼中的警惕皆化為那不知隱藏了多久的思念,絲絲抽動著他那顆不安的心,將他慢慢往她前面拉去。

他步伐由慢到快跨進房間,直接關了房門徑直走向微弱燭火下微微一動的身影,伸手將她摁在了懷裡,肆意地在她身上尋求她的氣息。

她還活著,他這些時日的找尋並非換來的是壞訊息,她回來了。

梁冪雲還未反應過來要同他說話,整個人就毫無預兆被他押在懷裡無法逃脫,就這樣被他掌控在手裡一絲反抗的餘地都沒有,肢體相觸之時相互間還有溫熱傳遞,慢慢地整個人被收在他懷裡,任他擺佈。

“將軍……”

“你回來了。”他沙啞著嗓子,其中的隱忍讓她聽得心驚。

梁冪雲瞳孔一怔,不知為何心中泛酸,她慢慢伸出雙手也環住了他,回道:“對,我回來了。”

南宮峰若貪婪地將她貼在懷裡,像是要將她融化在自已身上一般久久不願放手。

他很想她,也很害怕。

他怕,但是他更恨。

若非阿日娜將她拉入這場明爭的戰鬥中,她本可以平安無事,本可以當一個旁觀者,卻因為他付出了傷痛。

所以他馬不停蹄地查,日夜不停地找,終於扳倒了太后,但還是沒有她的訊息。

他派出了所有雛鷹衛的探子去查,可就是一點線索都沒有,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

這種一點動靜都沒有的感覺,太窒息了。

所以他整日整日泡在軍營裡等著訊息,沒有訊息就繼續派人去找,就是要將整個天都翻過來也要找。

若非扶桑攔住了他,許是他要親自出馬將天都翻一遍,衝進那些大官府中搜一搜,誓要將她找出來。

但他沒有,他也知道不能這麼做,他不能讓別人知道這是他的軟肋,若是被有心之人拿住把柄就有可能會有下一個阿日娜來害她。

他只能等,等了日日夜夜,終於等到她回來了。

再次見到她,心中那一片漣漪激盪終是平靜不了,他只想將她護在自已身上時刻不分開,就像現在這樣。

梁冪雲被抱得有些喘不過氣,輕輕拍了拍他,“將軍。”

南宮峰若鬆了鬆力道,但沒完全松。

這是不打算放開她了?梁冪雲無奈掙扎著推了推他。

饒是再不願鬆手但他也不願被她厭惡,片刻後南宮峰若放開了手,低頭嘆了一句:“抱歉,冒犯姑娘了。”

他的聲音沙啞隱忍,愣是將梁冪雲聽得心疼不已,她看著他那委屈忍耐的模樣頓時覺得好像是自已有錯一般,讓他將自已弄得如此狼狽地站在自已面前,還要為他那一時的情不自禁與她道歉。

她頓頓看著他那在微弱燭火之下憔悴的臉,沒忍住伸手摸了摸,一瞬間的溫熱將兩人都怔了怔。

房間內的燭火一時末了,整個房間只剩黑暗,與兩人的心跳聲。

許是覺得自已這情不自禁的動作與之前的殘忍言語有些衝突,梁冪雲愣了愣,將手從他臉上收回,卻被他半道截住。

他握著她的手,黑暗中微微顫抖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所以,梁姑娘還要逃避自已的心思嗎?”

“梁姑娘對在下,到底是否全無情愛之意?”

梁冪雲耳邊絲絲髮癢,內心那按壓已久的悸動被他再次點燃,好似春風拂過般溫暖,她知道自已難以再如此逃避下去,也無需再逃避下去了。

此時此刻,身旁之人,佔據了她的心。

她微微一笑,回道:“不逃避了。”

暗夜中面前的身影微一晃動便又穩住了,兩人在黑暗中相視片刻卻又似是許久,他們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在這無邊的黑暗之中只有彼此的呼吸聲與心跳聲緊緊挨著。

他忽然笑了,笑得很隱忍卻又很雀躍,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這笑是何意就見那身影又籠罩了下來,她再度被他攬進懷裡,慢慢收緊。

他說:“此生,唯卿乃心之所向。”

她說:“此世,唯卿乃吾之所願。”

翌日,南宮峰若早早便起了身,他恍惚間回憶起昨晚之事,像是一場夢,卻又不似是一場夢。

將心中那份焦躁不安按下,他趕忙起身著裝,還未等扶桑將早膳端來便出了房門往南宮玲佩院子走去。

這幾日一直在軍營忙碌找人之事,已是好幾日不曾見到佩兒,也不知她身子如何。

他急急忙忙入了院子,卻見蕭夫人站在外頭。

“舅母?”

蕭夫人淚眼婆娑地看向他,捂著嘴不讓自已哭出聲響免得慌了全府上下的心。

南宮峰若心裡一顫,疾步往前上了幾步跑到她面前,“舅母,怎麼了?”

“佩兒、佩兒高燒了。”蕭夫人盡力壓制著自已的淚意,“昨日從北院被梁姑娘帶回來後便一直不醒,舅母守了她大半夜可沒想她今早突然高燒了。”

“北院?”南宮峰若雙手一頓,“她怎又跑那去了?在那待了幾日?”

蕭夫人搖了搖頭,“你那日回府跟她說完那些事去了軍營後她就過去了,舅母攔不住她,舅母怕她一激動又得暈過去便讓她去了,可是沒想到又是誰的話也不聽,愣是待到昨日才讓梁姑娘帶了出來。”

他腦子一轟,想起那日與她說了那些事之後她那釋然的模樣,居然是裝出來的?她說她不會想太多、不會再哭都是假的?但他居然還信了。

蕭夫人緊緊攥著他的手,“你別怪舅母不跟你說,如今朝堂上下心思各異,你扳倒了太后揭露了草原的野心,那些人都在暗中看著你,若是你著急忙慌回了這裡定然會有人做文章,那北院那件事就瞞不住了。”

他將蕭夫人扶到一旁的木椅落座,“若兒不怪舅母,是若兒粗心了,以為佩兒真的放下了。”

可是想來哪會那麼快放下呢?先不說此前太子一薨還不知是為何她便難過得動了身子根本,心中鬱結未下他便將太子翻案原由告訴了她,還自以為她放下了、沒事了,這件事不該瞞著她,可現在細想還是錯的,他這個兄長做得確實不夠好,這幾日也未曾回來關心關心她的身子如何。

正暗暗懊惱著就聽見房門開了的聲響,他一轉頭便看見女醫走了出來,急忙扶著蕭夫人上前。

女醫無奈搖了搖頭,“燒是施針退下了,但何時能醒過來全看郡主是否想醒過來。”

“那若是她不想醒……”

“有可能就一直醒不過來了。”

“啊!”蕭夫人一驚就要倒過去,被南宮峰若牢牢扶穩了。

女醫急忙上前去掐她的人中,片刻她便又清醒了。

“怎麼辦?該怎麼辦?”

蕭夫人一醒來就是連連低聲哀嚎著,南宮峰若也不好受,剛想問女醫可還有其他辦法便見蕭陽帶著孫太醫從院門處跑了過來。

“快,讓孫太醫進去。”

幾人連忙讓路,女醫被趕著進去幫忙,門外幾人只能在原地乾著急。

“死老頭,去喊孫太醫也不說一聲,可別將此事捅得人盡皆知。”蕭夫人哭聲怪罪他道。

蕭陽搖了搖頭,“那我能怎麼辦?總不能就這麼看著束手無策,總歸讓孫太醫來看看好啊。”

“這件事要是讓別人知曉指不定要出什麼事,到時又是一番波折。”

“日後事日後議,先救人再說。”

南宮峰若站在他們身後插不上話,卻已是讓清風先去擺平外面的言語風波。

不到半刻房門便有了動靜,蕭夫人衝在最前頭就問:“怎麼樣?醒了嗎?”

孫太醫搖了搖頭,“難,下官也只能是吊住她的命,能做的這位女醫也做過了,若是這兩日醒不過來就怕是藥石無醫了。”

“那怎樣才能讓她醒?”南宮峰若急問道。

“這個……主要還是看郡主自已的意願,也可以找些她在意的人來與她說說話,說一些她在意之事興許能喚醒她。”

“在意的人?”蕭夫人又捂著嘴哭,她在意的人土都埋半截高了怎麼與她說話啊?

這樣太被動了,南宮峰若上前就抓著孫太醫急問道:“就沒有其他辦法嗎?或是有什麼藥是可以喚醒她的?”

“這……”孫太醫為難道:“就是有也來不及了。”

那就是有!他眸間猩紅,死死拽著孫太醫,“什麼藥?”

“草原伽師有一種藥名喚霜弋散,可以將人體內淤氣散開,強行讓她醒來,但霜弋散是毒並非藥,若是服用太多反而會適得其反。”

“毒?”南宮峰若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將軍莫擔心,伽師一族擅長製毒也可以解毒,既有毒藥也有解藥,而且這霜弋散主治不主傷,若是以一定劑量服下是可以達到強制喚醒的效果的。”

“可是,”孫太醫接著道:“郡主如今的情形耽誤不得,太醫院內也早已沒了此毒,下官也實在難辦。”

“若是想要不傷及她身子最好這兩日便將她喚醒,下官才可盡力醫治郡主。”

“霜弋散,草原。”南宮峰若低聲嘟囔著,卻也知不可能在這麼短時間內拿到這藥,且不說草原路遠,就是去了草原也不一定能讓他如意拿到。

幾人站在門口躊躇不定,房間內阿碧又傳來了聲音。

阿碧急匆匆跑了出來,哭喊道:“郡主又燒起來了。”

孫太醫被女醫扶著急忙又跑了進去,這次在裡面待的時間卻是長了不少,足足半時辰後才出來,一出來便是無奈搖頭,將蕭夫人直接嚇昏了過去。

這次是實實在在嚇昏了過去,差了好幾個嬤嬤才將她送回了屋,蕭陽也不得多待在此要回宮當值,順帶著孫太醫也要回太醫院,不到半刻這院內便也只剩下他與女醫、阿碧三人看著床上之人呆呆站著。

突覺身後有人,南宮峰若一回頭便見一雙桃花眼正盯著自已。

另外兩人見她來便退了下去,獨留二人在此,那女醫還道:“將軍與姑娘應該是郡主最在意之人了,可與郡主多說說話,興許就醒了。”

兩人就站在床榻前看著榻上昏睡之人,心裡都不好受。

“佩兒現在情況如何?”

“他們說若是這兩日佩兒不醒,以後興許就醒不過來了。”

梁冪雲心裡一顫,眸中霎時沁起水霧,“怎麼會……這麼嚴重?”

“都怪我,若非我日日守在軍營,若非我疏忽了對佩兒的調養,就不會如此。”

他緊緊攥著自已的手心掐出了血,愧疚與害怕佔據了他痛苦的內心,他怕再次護不住自已的血親,他怕再見到親人離世的場景,就像上次那般無可奈何,眼睜睜看著他們離去。

“這不怪你。”梁冪雲握住了他的手慢慢鬆開,“若是要怪也是我的緣故,我該早些寫封信來告知你們我沒事,你也不會在軍營待著忘了還有心傷的佩兒,佩兒也不會過慮擔憂。”

他搖了搖頭,卻也無力再說什麼,只是握著她的手看著眼前昏迷不醒的胞妹不知該做什麼。

片刻後他慢慢蹲下身子,靠在床榻邊對南宮玲佩道:“佩兒,你醒醒好嗎?你醒來,兄長帶你出去看出去玩,兄長不會再拘束你,你可以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兄長決不食言。”

“你還未見過西塞的阿父阿母,就看那兩幅丹青又算什麼呢?你不能就這麼一直睡下去,若是日後想見他們了,兄長……兄長帶你去見好嗎?”

“舅父舅母也很擔心你,這裡每一個人都很擔心你,你不能只為了他一個人放棄這裡所有人是不是?他之所以那麼做也是為了讓你活下去,自由、快樂地活下去,你若堅決不醒只會辜負他的心意。”

“你不是跟兄長說過嗎?你要聽話,這樣他才會到夢裡來找你,你若是不聽話……他不找你了,兄長也找不到你了。”

“佩兒,醒醒好嗎?”

……

南宮峰若一句一句說著,他的聲音逐漸沙啞難耐,眸間的水霧蓋住了他的視線,讓他看不清眼前之人到底是何模樣。

她到底是何模樣?她是天都最為尊貴的南宮郡主,是整日會上躥下跳不安分的佩兒,是會為了兄長的婚事焦頭爛額的妹妹,是會與兄長說很多自已從小到大的故事、誇很多身邊人優點的南宮玲佩,也是現在躺在床榻上面色慘淡、昏迷不醒而他卻無能為力的親人。

“佩兒,你要兄長怎麼做你才肯聽話醒過來?”

他無力垂下腦袋,痛恨的淚水一顆一顆砸著自已那顆悔恨的心,他靠在床沿處一下一下砸著自已的額頭,全然不顧力道將額頭砸出了血,將梁冪雲嚇得趕緊蹲下抱著他一下一下勸慰著。

“你冷靜點,肯定有另外的法子的。”她淚道:“佩兒那麼在意兄長、舅父舅母和姐姐的人,不會拋下我們的。”

“一定不會的。”

兩人相互依偎了個把時辰,就這麼木然地看著眼前依舊默然不動之人,誰也說不出什麼了,或許這樣陪在她身邊是有用的,至少等她醒來之時不會是孤孤單單一個人在那裡張望,至少她身邊還有人在等著她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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