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南宮峰若著一身尋常公子裝出府,騎馬到了六公主府外。

“公主,步行或是車輦?”

藍溪笑顏看著他,“步行即可。”

婢女為她拿了帷帽,一身素粉的衣裙被帷帽遮了大半邊。

“將軍可有舉薦之地讓藍溪去瞧瞧?”藍溪透過薄紗看著旁邊這張讓她想了四年的臉,唇邊勾起一絲笑意,“初來乍到,將軍何不做一回主人翁帶我去看看這天都的繁華?”

南宮峰若聞言一笑,輕聲道:“藍溪公主對這天都還有哪不熟悉嗎?公主想去哪說便是,在下可以陪你去。”

藍溪一頓,又笑道:“什麼事都瞞不過將軍,不過雖是瞭解但總歸沒來看過。今日沒讓他們跟著,就是想自已自在一些走一遍這天都,將軍可別掃藍溪的興致。”

她看著街道行人皆笑開的臉,心中一暖道:“大抵是趕到了好時候,這片其樂融融的盛景倒是挺讓人心悅的。”

“年間佳節最是盛景,公主不妨慢走著仔細感受一番,才能知曉平和生活對百姓來說是多重要。”

帷帽中傳來一聲輕盈的笑,沒再應話。

待到錦繡街已是午時,藍溪站定在街頭,看著一片房屋高聳,定睛在一間最高看著也最華麗的酒樓道:“去那看看吧,順便用午膳。”

看著她所指方向,南宮峰若也是毫不猶豫點了頭。

秋霜樓內歌舞昇平,圍看歌舞的人擠了滿樓,吃著酒配著菜的人亦不在少數,眼見無位可坐,兩人正想往外走去,溫暖卻迎了上來。

“將軍怎的來了?”溫暖低聲問道,轉又看著他旁邊的人瞧了瞧,看這身形應是個女子。

“本欲來瞧瞧再用個午膳,看著沒位了便不打擾了。”南宮峰若禮貌回應道。

溫暖看著藍溪出了神,一時沒回應他。

“這位夫人可是認得我?為何盯著我看?”帷帽內傳來一柔聲,將溫暖嚇得一怔。

“哪能與貴人相識啊?就是瞧不出是男子女子便多看了兩眼,冒犯這位女君了。”溫暖訕笑揮了揮手帕,道:“位子看著是沒有,但是媽媽我總能給你們找出來一間不是?跟著來吧。”

二人跟著溫暖上了三樓,進了雅間。

“外面的表演許是瞧不見了,若是有需要媽媽我便安排個花魁來為二位解悶。”

藍溪進了雅間便先仔細打量了一番,陳設確是精美,眼前隔間山水樹林、花草雲卷,其中更是流水潺潺,不比涼國花樓的食模差。

藍溪走出隔間,看著一旁嬉笑陪臉的溫暖問道:“樓內有很多花魁?樓下跳著的好似也是,還不止一位。”

“秋霜樓與其他青樓獨一花魁不同,花魁是要多少有多少,但不賣身的喲。”溫暖笑道:“賣藝為生。”

她走向另一隔間,內有小榻,酒水一邊,另一邊是果食,還多了些花類,看來是讓客人自取所用。

藍溪走出來,笑道:“我還能讓她們如何賣身?”

溫暖訕笑道錯,正要多說些場面話,聞南宮峰若解圍道:“溫媽媽不必麻煩了,上些吃食便可,莫讓外人前來打擾就是。”

“好咧。”溫暖揮揮手帕,轉身湊近南宮峰若身邊低聲道:“注意點啊,媆媆可在這屋旁頭。”

南宮峰若勾唇一笑點了點頭,慢悠悠走進隔間,拿了酒杯與花酒置於桌上。沒多久菜便一個接一個上來,待全部上定,端菜小廝躬身退出微微關了門。

“沒想到這裡還挺不一樣。”藍溪笑著將帷帽摘下,“涼國的花樓還真比不得。”

“公主還去花樓?”南宮峰若眸間閃過一絲訝異之色。

藍溪得意地點了點頭,嬉笑道:“閒來無事便去那玩玩兒,裡頭的姑娘可都認得我這明眸紅唇的白髮俏公子。”

南宮峰若笑著搖了搖頭,二人落座吃菜喝酒。酒還未喝多少就見房門忽地被輕輕推開,二人齊刷刷看去,只見一身姿卓絕的蒙面美人立於門外。

素青舞衣,蒙面素青紗,只露出一雙引人心魂的桃花眼,腰間鏤空珠簾墜,雙指鈴鐺脆聲響,頭飾不多,除了幾隻花簪與那紅石流蘇額飾外,獨那隻素青步搖惹人眼。

梁冪雲徑直走入雅間,關門轉身禮了一禮,將眼前舉著酒杯的二人看得滿眼驚喜。

“我們未曾點舞。”藍溪看著她這一身行頭雖是口中推拒,眼裡卻盡是笑意。

姑娘確實也很不一樣。

梁冪雲一笑,“此乃秋霜樓為貴客所備的下酒舞,若是不嫌棄,公子女君看看就是。”

“那……勞煩了。”藍溪彎眼笑道。

南宮峰若目光跟著她的身影轉回頭望向前邊的臺子,雖是無言卻是滿眼欣悅。

樂女旁屋奏樂,梁冪雲應著樂聲在隔間臺子上翩翩起舞。

素青衣裙隨著窗外吹進來的風隨意擺動,舞者順著衣裙舞動而抬腳起舞,腰肢柔軟如空中雲,一扭一轉皆是風情。隨著樂聲急促響動赤足叮鈴,她又一挽袖拋向空中,緩緩展落擋其明媚雙眼。

樂聲漸漸緩和,她拋起裙襬揮灑,嬌小臺子瞬間被青衣遮擋無餘,恰時風動、衣動、心動,唯美之意甚甚。

霓裳隨風起,叮鈴入客心。

一舉一動,抓住的不只是觀者的眼,更是心。

一刻,樂聲止,舞者停,梁冪雲彎身謝場。

臺下兩人彎眼含笑,滿目皆是柔情,夾雜著欣賞之意。

“姑娘此舞可是‘霓裳青衣’?”藍溪問道。

梁冪雲點了點頭,微訝道:“女君所識頗多。”

“我也曾去過草原之地看過此舞,不過姑娘所舞比起草原少了一股力道但多了幾分柔意。依我所見,比起草原舞者,姑娘之舞更得我心。”

藍溪笑顏看著她,餘光見著南宮峰若亦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雖是早有預備但難免還是心中一沉。

“女君所識定是不差,此舞乃是小女子途徑草原舞樓之地時所學,加了些改動卻失了本意,如此都能得貴女謬讚乃是小女子的榮幸。”

看著眼前明眸美人,梁冪雲眼裡也是一陣欣賞之意。

真真可謂是美將才,國之幸啊。

藍溪平靜地點了點頭,“能將此舞改得如此深入人心是姑娘的本事,俗語所講有何本領靠天賜福,姑娘的本領乃是天賦所得,常人無法比之,我也不過言說事實罷了。”

她側頭微微一怔,問道:“將軍可覺如何?”

南宮峰若收回眷戀在心愛之人身上的眼神,喃喃道:“深得我心。”

不僅僅是舞,更是此眼前之人。

薄紗之下微微一笑,得了如此大的誇獎,梁冪雲心中甚是滿足,道禮後便退了出去。

“怎麼樣?”

溫暖突然出現,將剛關上門的梁冪雲嚇了一跳。

她未理她的問題,讓溫暖將屋旁那些樂女叫回去之後便轉身回了房間摘下身上首飾,換了一身輕便的衣裳,待從屏風處出來之時溫暖正在桌前品茶,抬眸審視著她。

“看犯人呢?”梁冪雲笑道,往茶水榻上走去。

溫暖依舊好奇,問道:“怎麼樣?可會威脅到你嗎?”

見她那一臉看戲樣兒梁冪雲失笑,“威脅?我與她無冤無仇她為何要威脅我?”

“不是這方面,是那方面。”

“媽媽有話直問就是,何必遮遮掩掩的?”

溫暖正坐於榻邊,問道:“那女嬌娥對將軍是否有意?將軍是否會看上她?若是他倆一對了,你豈非痴心一片被辜負了呀。”

梁冪雲拿起茶水杯抿了一口,回想起剛才他的眼神,心中十分暢快。

“放心吧,我這舞可未給錯人。”

看她一臉甜笑樣兒,溫暖頓時渾身不自在,揶揄道:“這早前意氣風發的女君如今倒成了只知痴笑的小女娘了,說著不舞了,一聽到他來了就改變主意了。誒呦喂,真是大了留不住了呀。”

梁冪雲還是笑,繼續喝著茶水不去理會她的揶揄。

飯罷,藍溪戴好帷帽與南宮峰若並肩出了秋霜樓,街上行人絡繹不絕往秋霜樓內擠,南宮峰若護著藍溪往旁邊小道上走,剛到一條巷子口處忽來一聲“兄長”將他叫住了。

南宮峰若聞聲偏頭,只見南宮玲佩與南宮鄞兩人站在離巷子口不遠處,正笑著看向他。

“兄長怎來此處了?……這是?”

南宮玲佩走上前對著戴了帷帽的藍溪看了會兒,笑問道:“兄長是帶好友出來吃飯?”

南宮峰若看著眼前精神氣還算不錯的胞妹一笑,抬手擦了她嘴角的糕點屑道:“這是藍溪公主。”

“想必這便是新婚的安平王與安平王妃吧?”藍溪出聲道。

南宮玲佩點了點頭禮了一聲,貓著腰探頭想看清藍溪的容顏,奈何帷帽擋得太死完全看不見,只好作罷。

“佩兒,逾矩了。”南宮峰若嗔怪道。

“無礙。”藍溪笑了聲,“安平王妃若是想瞧日後可去六公主府坐坐,藍溪自然會與安平王妃敘敘話。現下人多眼雜,就不與王妃面見了。”

南宮玲佩訕笑著看了一眼兄長,轉又誇讚了聲,“藍溪公主想必定是位國色生香的美人,若是有機會我定會去拜訪。”

帷帽內傳來一聲笑意,藍溪婉言道:“安平王妃謬讚了,安平王妃也不失是位嬌俏的美娘子。”

兩人這一唱一和說了不多時前頭位置就空了出來,秋霜樓前的行人一個一個秩序十足往裡走去,渾不知已經入了多少人了,著眼看去只覺整棟樓都快被塞炸了。

“佩兒,該進去了。”南宮鄞湊上前低聲對她道。

“你們還未吃午膳?”南宮峰若看著南宮鄞手裡的兩袋糕點又抬眸對南宮玲佩問道:“還未吃午膳怎開始吃糕點了?”

“這不是人太多了進不去嘛,我又不想加塞,就先在此等會兒,吃點糕點。”南宮玲佩訕笑著聳了聳肩。

南宮峰若了意地點了點頭,“那你進去直接找溫媽媽,方便些。”

“好,那兄長明日可要在府裡等著佩兒。”

南宮峰若應下,帶著藍溪往前走去。

站在原處看著兩人漸遠的背影,南宮玲佩臉上的笑漸漸淡了下去。

“走吧。”

南宮鄞騰出一隻手牽著她往秋霜樓而去。

兩人被溫暖帶至二樓雅間,還未等溫暖問所需便聞南宮鄞問:“樓內可有花魁會跳霓裳青衣舞?可否請來一舞?”

溫暖頓笑一聲,婉拒道:“她今日已是最後一次獻舞,不願再跳了,安平王見諒。”

最後一次獻舞?若是獻於臺下必是比起現在轟動還要大,看來是獨獻於他了。

南宮鄞心中一沉,臉上雖是帶著笑意,眸光卻是陰沉一瞬。他微一點頭,繼續給南宮玲佩擺著糕點。

“你……很想看嗎?”

南宮玲佩看著他些許落寞的神情有些奇怪。

擺著糕點的手一頓,南宮鄞抬眸看向她,“想再看看,幼時先母妃最常跳的便是此舞,好久不曾看過了。”

南宮玲佩腦中有些模糊的記憶,靜賢皇貴妃身穿青衣的模樣卻已是漸漸想不起來了。

一襲青衣飄於風中,美人舞,曲樂響,那曲子雖是豪邁情卻多的是她的思鄉意。

南宮玲佩心中突感些酸澀,暗暗嘆了一聲。

“那你可知會跳的是哪個花魁?我去說說,或許能通融一番。”

“算了。”南宮鄞嘴角牽起一絲笑意,“不勉強了。”

剛巧小廝來上菜,南宮玲佩也只能放下這門心思,悶悶地吃完午膳。

南宮峰若一路帶藍溪走到了長榮街,家家戶戶門前掛著的紅燈籠都能令人心生愉悅。

“若未記錯,安平王妃是將軍親妹妹。”藍溪突然開口。

南宮峰若點了點頭,“公主有何指教?”

“她心情不太好,看著她勉強擠笑有些難捱。”

心情不好?可他所見的佩兒面色恢復了些,精神也好,看著心情也不錯。

“藍溪公主何出此言?”他好奇問道。

“她其實並非有那精力想要瞧藍溪的真容,只不過,”她側過來看他,“想裝給你看吧。”

“我看得出她的勉強,幾年前那些事對藍溪的打擊不小,但為了父王與兄長能安心,藍溪常常都是在他們面前平靜如以往那般,還可以與他們說說笑笑著。”

“殊不知,心裡的難受無人能懂也無人可說。”

“那依公主所見,佩兒剛才也是如此?”

本以為看著她那模樣已是開始新生不會再固執了,若真是為了讓他安心裝出來的……

“也不全是,”藍溪笑了聲,“至少她看見你的時候,眼裡的喜悅是真的。”

兩人說著便到了六公主府外,府內的婢女已在府門處等候多時,見她回來立即就迎了上去。

“藍溪多插一句嘴,若是能讓她真正將心裡那件事徹底放下,她或許會過得更好,也無需在人前裝她以前的機靈模樣,更不會渾渾噩噩過完這一生,而這些事需要的都是你們這些親人。”

“大病雖愈,但病根尤在,隨時會在她心中冒芽,要想她此生安穩度日,需得拔出根本。”

藍溪微微點頭一禮,“將軍就送到這吧。”

南宮峰若若有所思點了點頭,道謝後再是一禮道:“那明日便請公主在府中休憩,在下有事離不開身便就不能來了。”

他徑直往城南軍營而去,軍營裡的年味雖是淡了些但也足以讓這些日日勞累的兵士放鬆下來好好休息一番。

見人來,李英赭趕忙上前一迎。

“將軍怎的來了?”

南宮峰若往前走去,示意他跟上。

待進了大帳,他肅道:“選十個營中身手最好的將士,便衣潛伏六公主府附近。”

“是!將軍是要保護公主還是探敵情?”

“都有,時刻注意六公主府周圍的情況,什麼人進去什麼人出來都要留心,及時來報。”

“是!”

“草原王如何?”

太后一事落定之時便被問罪的草原王很快便來信推脫罪責,雖是答應親自來一趟卻始終不見人影。

“今早入了天都,但來的並非草原王,而是草原世子,草原王推脫大病一場還未痊癒不能奔波便讓世子代勞。”李英赭回道:“所帶之物比起往年進貢多了不少。”

草原世子?看來是不願親自來。

“依附於大朝卻又起了反心,早晚會起亂。”

“那將軍可要提前部署?”

“不急,”南宮峰若淡定道:“陛下不一定看得出,如今關頭他們也不敢有什麼動靜,得再等等。此事本將有分寸,莫去亂言。”

“是。”

年間氣候極好,雖是雨雪不斷,但偶然出現的日頭落在身上便可掃去幾日大雪留下來的寒氣,曬得人心也舒服。

南宮峰若上了軍營旁的山頭,他抬眼俯瞰看著眼下那一片勝景,此時已是日暮卻依舊滿街行人,來來往往好生熱鬧。

“將軍!”

扶桑與清風並肩而來。

“如何?”南宮峰若收起嘴角的笑意問道。

“楊大人查探了㲽木門與天都往來的所有暗線,大部分皆有意無意地通往易府,少數通向了宮裡。”清風稟道:“但很是隱秘,無法探到實線。”

易謙?南宮峰若眉間緊鎖,敢在天子眼下與江湖門派牽扯,膽子不小。

“宮裡是通向哪?”

清風搖頭,“未知,所有的暗線雖是有跡可循但極為隱秘,流通的痕跡極大部分是被銷燬的。”

南宮峰若頷首眺望遠處,目光停留在一座燈籠滿掛的酒樓之上。

“清風,你去一趟涼州,與楊大人繼續密切注意此事,配合楊大人的行動。”

“扶桑,調派雛鷹衛十個精探,紅鸞帶頭,讓他們速回西塞、北塞等邊塞之地,提醒老軍師和蔣大將軍等人注意草原王室的動靜,但不可輕舉妄動。”

“是!”兩人齊聲,轉身欲去之時清風卻停了腳步,讓扶桑先走後又轉身對著南宮峰若。

“將軍,還有一事。”

“說!”

清風猶豫了半晌,還是開口道:“昨日呈於將軍的標記,屬下想起……梁姑娘的手下身上好似出現過。”

媆媆?

南宮峰若轟然腦海一亂,腦中回憶起那日大雨,梁冪雲與他入府救南宮玲佩之時,有幾人身上隱約便是這樣的標記。

那幾人還喚她……主人?

南宮峰若眸間一沉,震驚之餘帶著平靜的語氣緩緩道:“莫透露出去。”

“……是。”

是否真,他還得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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