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剛得了北塞訊息的南宮峰若坐在帳中無言地捏著密信,他滿眼血絲,眉間的戾氣盛得可怕。

“將軍……節哀。”清風在一旁埋頭勸道。

“查!給我查清楚草原什麼時候運過去的大銃,所有瀆職的暗探都給我杖責一百!”

他不受控地大喊,攥著信件的手掐出血來也不鬆開,滿是怒意的雙眼直盯著清風讓人心生恐懼。

“將軍……是。”想來還是沒法勸說,清風只得應下,慢慢退出了營帳。

清風一退下帳外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梁冪雲掀開帳簾入內,只見他一人坐在那低著頭,全身皆在顫抖。

“該喝藥了。”

她端著藥碗走向他,本想遞到他手裡卻看到了他滿手的血跡,只得先將藥碗放在一旁。

“你如此動氣也無用,何不沉下心來想想對策為蔣大將軍報仇?”梁冪雲拿出帕子將他的手拉了過來,細細擦著他手裡的血跡。

南宮峰若縮了縮手掌,他依舊閉著眼想壓住自已內心的旺盛怒意卻是無用。

手裡的溫熱與痛感漸漸傳來,他睜眼看向正握著他滿是血跡的手擦拭的眼前人,第一眼便落到她頭上那隻步搖,心一下就沉下去了。

步搖樣式簡單,素青淡色,是他看到第一眼就覺得適合她的東西。

他收回眼神握了握手掌,“可以了。”

梁冪雲收了帕子將藥遞到他手裡,眼看著他喝下才放心。

帳中一時無話,梁冪雲就那麼瞧著他不松眼,本來滿心怒意之人被瞧得怒意積壓心底,臉上現下只剩無措。

“你,”他迫不得已開口,“這幾日是否有心事?”

“為何這樣問?”

“這幾日看你臉色不好,是否身子不舒服?”

梁冪雲手裡捏著帕子呆滯著看著他,薄紗下的嘴唇動了動,半晌才出聲:“阿若。”

這一聲親暱飄散在無聲的帳內,盪漾在他寂靜無恙的心中久久漣漪。

許久不曾聽她如此溫婉喚他,他愣愣低下頭應了聲嗯。

“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南宮峰若心中咚的一聲,頓時語噎。

“沒……”

“真的沒有?”梁冪雲追問。

南宮峰若微微側了眼睛不敢再看她,“你是不是聽到什麼胡言了?”

“若非我聽到這些胡言,你是否還要替我瞞下去?”梁冪雲眸中波光粼粼,“如果被發現你欺瞞天子如此大事,你想過你的下場嗎?”

“你聽到什麼了?”南宮峰若眉間一皺轉頭看向她,心卻狂跳得厲害。

“什麼都聽到了,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梁冪雲木木地瞪著他,“所以你早就知曉我國公府遺脈的身份,早就知曉我身處何地,卻一直在瞞著他們。”

“沒……”

“撒謊!”

南宮峰若一時語噎,不知所措地看著她眼裡蓄滿淚水卻不敢再上前一步,只緊緊攥著自已的衣角。

“知道了又如何?瞞著又如何?早就是這麼個結果,多這一樁又如何?”南宮峰若低了低頭,“欺瞞天子這種事我早已犯下,不過是再多一條,有何不可?”

“那你就甘願繼續放棄自已的性命,將南宮大將軍府一府百年來的光榮毀在自已手裡,也將佩兒好不容易才看得見摸得著的親情毀於一旦嗎?”

梁冪雲越說心氣越旺盛,眼中的波光化作一滴星落,墜入薄紗之中。

心一下懸到了頂點,南宮峰若頓頓虛空看向書案上那碗底殘留的藥渣,無言以對。

“你不該那麼做的,就算將此事捅迴天都朝堂上下人心惶惶又如何?滿天下百姓心神不定又如何?到底有更多人願意助你、可以助你,而不是任你將自已陷入這麼一個困境中還無法逃脫。”

“我得這麼做。”他啞聲開口道:“西塞不僅僅是西塞,是大朝的根基、是其他邊塞的前矛,你也說人心惶惶、百姓不定,你又可知人心惶惶、百姓不定對一個國家而言是多麼致命?”

“就是因為訊息沒有走漏,所以西塞才能在戰後安穩這一年多。就是因為這一年多期間大將軍的威名還在,所以異國不敢輕易將手伸到西塞這裡來。就因為這一年多的安定,無人敢輕易試探大朝的底線。”

“可這一切都被她毀了,如若她不勾結異國散播訊息,西塞不會那麼快便迎來外敵。”似是松出了這口氣,他接著道:“阿父不在但我還在,西塞不能被破,更不能因為惶惶而動的人心被破,我做不到再去顧及那麼多。”

“你鬥不過她的。”她強梗著一口氣,“你拿什麼跟她鬥?她能把手伸到邊關毀掉你所防備的這一切,還能與異國勾結謀取還不被你抓到證據,更能讓宮裡所有暗裡的勢力為她操控,就連那天子位上的人都毫無忌憚地寵著她、絲毫不顧及她的罪過,你又憑什麼跟她鬥?”

“夠了!”南宮峰若低聲啞吼了一聲,將梁冪雲的話堵在嗓子裡。

兩人靜靜地盯著彼此,眼裡皆有波光也看得明白彼此的心意。

“她想要的不僅僅是報仇,她想要的是這天下不太平。”她抬眸凝視他,“你好自為之。”

丟下這句不輕不重的話後梁冪雲便起身往帳外走去,她站在帳外整頓著自已的思緒,半晌後本欲回帳卻被一位不速之客攔下了腳步。

而帳內的南宮峰若正呆呆地看著前面那隻碗,那隻剩下一些藥液,底下還沉著藥渣的碗,它早已是藥漬滿身,他也早已身披百傷,根本洗不掉、也根本恢復不了原來的模樣。

這條路既然已經走了,那就無論如何也要在到底盡頭之前將所有心懷不軌之人拉下來。

閉眼默了會兒,他起身穿甲一路走去,直往城樓之上。

“將軍?”

城牆邊的幾人見他來皆是一驚,只有沈心上前一勸道:“將軍傷勢未愈,這處有我們就夠了,將軍還是回去歇著吧。”

南宮峰若向他一禮,“多謝駙馬關心,本將已經休整完畢,躺了這些天也該出來盡責了。”

“將軍盡責是好事,但還是要注重身體。”易方也走上前來,“若是跟大將軍一樣身負重傷無法禦敵豈非憾事?”

南宮峰若瞥了他一眼,接道:“不勞易將軍費心,本將身子如何自有打算,與我阿父相比這還算不得什麼。”

“是是是,大將軍一生戎馬,如今卻只能在關內療傷,定是傷勢不易才如此,不免令人擔憂。”易方說著嘆了口氣,“既是如此,可否請將軍引路?待擊退草原那方賊子,讓吾等拜訪拜訪大將軍與夫人,也好讓他們知曉天都並未忘了他們的功勳,皆是在期盼著二位回都。”

南宮峰若側身面對他,眼中的不善之意令人生寒,卻又只是一瞬他便換回一般待人模樣,嘴角微微上揚道:“勞煩易將軍掛念,倒也不知除了陛下,易將軍一家也如此掛念吾父吾母,聽來倒也是鮮了。放心,若是有那機會,本將定會為你引路。”

易方淡定的眸中明顯頓了片刻,不過片刻便又笑道:“那本將便期待著。”

幾人說說笑笑相伴巡視不多久便各自回營,沈心悄然跟在南宮峰若身後卻也不敢打草驚蛇,待入了帳中才問道:“易方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該知道的自然都知道。”

沈心一震,上前一步低聲道:“那豈非會洩露回去?你怎一點不擔心?”

“如今的局勢若是他只想著搞這些內鬥之事擔心也無用,更重要的是該想想如何防。”南宮峰若將盔甲卸下,“草原阿什那將軍一來就可以讓第一第二道防線悄無聲息被攻破,不過半時辰便直攻城下,他才是那塊難啃的巨骨。”

他拉開城防圖放在案上,指著各處城防部署道:“如今這些地方的部署各方面條件都不夠,若是阿什那隨意尋一處主攻,不過半刻必被打破,屆時所有防備皆是無用之舉,所以必先解決這些。”

“這些我與易方几人也去考察過,他提出來的與你所說有所出處,已經在準備今夜將從天都帶來的所有人充入,這點你可安心。”

南宮峰若點點頭,將城防圖收起。

“將軍……”沈心欲言又止,不知從何說起。

“駙馬放心,本將自有定奪,就算此事被他捅回去了,陛下要問罪也得等將草原人趕回去。”

沈心也只得點點頭,正欲轉身離去卻被南宮峰若叫住。

南宮峰若從木屜中拿出一封信遞給他,道:“沁陽公主的信,駙馬過目。”

沈心一喜,急忙拿過信件拆開細細看著,臉上的笑意是無論如何也藏不住。

滿心歡喜地將信摺好放在懷中,沈心斂不住笑意對他道:“來了訊息讓我安心。”

南宮峰若看著他那滿臉笑意也不覺揚起嘴角,“定是有什麼好事吧?”

沈心被看破心思也不羞,反坐在下首與他聊著,捂著懷中的東西道:“在我出發前夕茹……公主便被診出喜脈,只是不安穩。我本想與她多留幾日可她不肯,硬要我快些過來助你。如今過了幾月,胎象已穩,便遣了訊息來。”

南宮峰若先是一驚,又微微低下頭聽著。

“那是成婚幾載以來我第一次看她臉上笑意如此之盛,她摸著肚子笑看著我,卻又不顧情面,第二日便將我趕出了房,一刻都不給我耽擱。”沈心滿面紅光,無奈搖了搖頭。

他自顧自說了許久,滿心的歡愉愣是將身旁之人也一併帶著抑制不住嘴角。

久久不聞帳中人的聲音沈心這才住嘴看向他,突又才想起他還未娶妻甚至連一房妾室都沒有,不由得面色一紅,起身予了一禮道:“原不該與將軍言此房中事,是我魯莽了,還望將軍諒解。”

南宮峰若擺了擺手示意他無需如此,轉又嘆了聲道:“原是我的過錯,以至駙馬與公主二人不得廝守一處,本將有愧。”

沈心錯愕,轉笑道:“這與將軍何干?護我國土本就是男兒事,護不護得住盡力便是。況且我乃陛下所遣,敬聽天命罷了。”

二人說了一些有的沒的,沈心也不問南宮茹給他遞了何訊息,梁木一至他便藉口有事與易將軍商議出去了。

梁木笑看著沈心滿面紅光而出,待轉過頭來又訕訕斂了笑意看向上頭面色沉肅之人。

“天都出何事了?”梁木直問。

南宮峰若將信件拿出遞給他瞧,沉默不語。

開啟信件瞧了不過片刻,梁木的眉頭緊緊皺成一塊,心裡按壓不住怒意。

“她這又是要做什麼?難不成是要逼你將她送出不成?”

南宮峰若微微搖頭,“對於穎貴妃此舉我並不訝異,我心寒的是陛下並未阻止還應她所求。”

梁木攥緊了那封信,心裡也在暗歎。

本知易穎會有所行動卻不知她行動如此迅速,算著這時日,該是大軍出發不久易穎便放出訊息言南宮大將軍大功,已尋到梁王孫女,三月後便會將她送回。

三月,算去這途中信件所耽擱的時間,還餘兩月。

而這梁王,便是國公府老國公的嫡子梁時文。

“以皇姓換一王之位,虧她想得出來。”梁木緊緊皺眉,卻是無奈,“陛下居然真允了才是荒唐,這明晃晃的野心擺在他面前他卻絲毫未覺不妥!”

南宮峰若沉默不語,心裡卻是緊得慌。

“她既是已放話將這莫須有的功勞套在了將軍府上,如若八月中旬王女未歸,怕是滿城汙言穢語會席捲而來,將軍府瀆職之罪……”

他無畏無懼將軍府是否遭難,如今只他一人的將軍府有何可擔憂?況且如今西塞主力在他,無人敢輕易出手奪了這權。

只是,“佩兒還在都中,那些人會拿她開刀。”

南宮峰若心中痠痛,想起他那少不經事的胞妹要替他在都中承受那些罪名的辱罵,心裡便直直抽痛。

梁木心裡一抻,低眸道:“安平王會護好王妃的。”

“他如今無權無勢,僅是擔著一個虛名罷了,談何護好?”

南宮峰若心裡更緊,此前之所以放心是因他在都中,且將軍府的威名夠護她一世,就算日後將軍府要被問罪也問不到她一已出嫁之人頭上。如今呢?沒了他在都中護著,若是此罪一出,她必定會被當作靶子平白無故將被人唾。

越想越氣憤,南宮峰若狠捶了桌子,感受到心口處的疼痛方才歇了氣力。

“將軍莫氣,老夫想想、想想。”梁木攥著那信走出帳去,卻神不在此。

剛巧解決完事情回來的梁冪雲眼看著梁木呆神走出正營帳,她心生疑惑正想跟上去問問卻被阿尋攔住。

“主人。”

阿尋一臉擔憂問道:“主人去了何處?為何耽擱如此久沒回?”

“送完藥有些事耽擱了,不是什麼大事,別擔心。”

雖是說於阿尋聽,但梁冪雲的視線依舊停在梁木去的方向,人已是看不見。

“阿尋,可是營裡出了什麼事?”

阿尋搖了搖頭,“並未聽說。”

梁冪雲點頭,她轉頭看向正營帳,沉思良久才與阿尋回了後方營帳。

“易方他們可有動靜?”

“自那次送完信便未見他們有什麼動作,這幾日皆是在營中勞累,大多時間是在城樓上。”

梁冪雲瞭然,“秦玉呢?”

阿尋一頓,稍低了頭道:“秦師兄走了,不敢留在此氣主人。”

“終於是走了,”梁冪雲整了整衣襟落座,眼裡還餘氣憤,“再不走我就要親自動手了。”

她今天一身青色衣裙,滿頭烏絲也只有一素青步搖挽著,看著十分清冷卻依舊豔麗,實是看不出是那等可以輕易定人生死之人。

“就算主人要動手也是阿尋替著,免得髒了主人的手。”

梁冪雲倒水的手一頓,轉而抬眸看她片刻又將茶壺放下,繼續喝水。

“阿尋。”梁冪雲低聲喚了一句。

阿尋一驚,“是。”

“將軍心口處的蠱,真是你所說的心蠱?”

這句質問如同晴天霹靂般砸向阿尋,她瞪大雙眼抬眸看向主人,眼裡皆是驚懼,心中幾近崩潰,支支吾吾半晌都未說出什麼名堂。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是不是心蠱?”梁冪雲輕輕放下茶杯,那茶杯卻可見地裂了一條縫。

阿尋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雙腿一軟直接跪了下去。

“主……”阿尋滾了滾嗓子眼,哽咽道:“主人,阿尋……阿尋並非……”

“什麼蠱?”梁冪雲未看她,淡漠問道。

“主人,就算不是心蠱也是另一種蠱,都……”

她說著一抬頭便對上樑冪雲那雙幽深的眸子,實在不敢再多說廢話,顫顫巍巍道:“是……是情蠱。”

情蠱,“倒是說得一樣了。”

“說……”阿尋訝異看她,“主人,她來找你了?”

“對,還將解蠱之法給了我。”梁冪雲雙指捻著那隻茶杯,細細摸著那條裂縫。

“主人,熙兒卿不會輕易將這法子給你,必定是奸計,主人不可信她。”阿尋急忙跪上前幾步,“她定是有所圖。”

“是,她有所圖,這天下人誰又會無所圖?”梁冪雲好笑地看著她,“阿尋,你所圖又是什麼?”

阿尋眸子瞪得直圓,雙眼血絲駭人,她張著嘴巴發不出聲,只是拼命搖頭。

“別擔心,我並非誤會你所圖之物會有損於我。”梁冪雲低聲說著,卻帶了幾分苦澀,“阿尋,沒有機會了,你走吧。”

“主人,”阿尋淚如雨下,雙手拽著她的衣裙,“那情蠱難解,如若沒有蠱王在手要強行引出來會傷到主人的,阿尋不想主人喪命才會說是心蠱。”

她直愣愣盯著眼前之人那堅決的雙眸心下一顫,忙哭著臉認錯:“阿尋錯了,主人別趕阿尋走,沒有主人阿尋無處可去。阿尋錯了,以後再也不騙主人了。”

“沒了主人阿尋還能如何活著?”

“求主人再給阿尋一次機會,求主人再給阿尋一次機會。”

她重重叩頭絲毫不顧力道,才磕了兩次額頭便已見血。

梁冪雲不忍見她如此卻也要狠下心將她趕走,待回了天都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她淚目看著她拼命磕頭,嚥了咽喉間酸澀站起身制止了她的行為。

“夠了,就是磕頭磕死在這裡也無濟於事,你走吧。”

“主人!”阿尋跪爬到她身側拉著她的手,“主人,求你了,阿尋不想離開你,阿尋不能沒有主人。”

梁冪雲不忍看她,側目忍著淚意。

“阿尋,你說過這個尋是你自已所取,你時刻喚著這名字就是要提醒自已要去尋求一條自已的路,為何還要待在我身邊?”

“阿尋,夠了,已經夠了,如今我放了你,你自可去尋一條自已的路。”梁冪雲掙脫她的手,“遊走天涯也好,嫁人生子也罷,自已選擇就是。”

“阿尋所尋之道只有主人,主人去哪阿尋便去哪,求主人別趕阿尋。”阿尋轉又死命拽著她的衣裙,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就是不願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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