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離開了蝕星,你還會記得我嗎?”玥瑩忽的問道,心裡卻是無法言喻的苦澀——你不懂我的愛,好歹也讓我在你心裡有一席之地吧。“會的,我會記得你。”蝕格看著她的眼眸輕聲應道,似是一種承諾。

聽到滿意的回答,玥瑩開心的笑了:“謝謝,這個世界很少有人對我這樣,你是其中之一。”

蝕梏見她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傷感的話一時不知作何感想,他輕笑著可心底的難過更甚。蝕星向來重男輕女,他雖留不住玥瑩但是應該能留下葉玖,這樣也算是彌補了有始無終的遺憾。但是…她會答應嗎?蝕梏這樣想著。

待用餐時間結束,蝕梏離開了宮廷,來到葉玖的住處。

見長老進來,葉玖起身問道:“我姐姐的傷好了嗎?”

“好了。”

“那太好了!我要去見我姐姐!”葉玖興奮大叫,說著就要衝出去。

腳還沒邁開就被長老拉住手肘,“你想留在這嗎?”蝕梏垂眸,輕飄飄的問了一句,那聲音似有若無但葉玖聽得一清二楚。

他聞言一頓,隨即滿臉疑惑的看向長老:“留在這?”

“你只要回答,想還是不想。”蝕梏抬眸說道,眼神中有些許期盼。

葉玖雖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但還是在腦中細細思索了一番——這個蝕星宮除了冷清點也沒什麼不好的,相比起外面爭端不休,留在這倒也不錯。他點點頭:“想。”

蝕梏見他答應下來,神情肉眼可見變得溫和,還不等他有所反應葉玖忽的問道:“我留在這,那姐姐呢?她也會留在這嗎?”

蝕梏搖了搖頭:“不會。”

“那還是算了,我要跟姐姐一起。”葉玖擺擺手,說罷去往玥瑩的宮廷。留下蝕梏獨自一人站在原地,背影顯得憂傷落寞。

玥瑩正準備收拾一番就打算離開,忽的聽見葉玖的聲音:“姐姐。”她放下手中的活朝前走去,見葉玖蹦蹦跳跳的向自己走來,面容乾淨,衣物換了一身新的,她便知道這些天長老把他照顧的很好。

“你來了。”

“嗯,姐姐你的傷好了吧?”

“都好的差不多了。”

“那便好,那個長老突然說要我留在這,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葉玖坐在床榻邊,搗鼓著床頭的風鈴。

玥瑩一聽倒有幾分驚喜,若葉玖真能留在蝕星就不用跟著自己出去過苦日子了,她忙問:“你答應了沒?”

“沒啊,他說姐姐不能留下來,我就拒絕了。”葉玖隨意道。

“別拒絕,你留在這挺好的。”玥瑩板著臉說道,像是有些生氣。

葉玖急了,他走上前大聲道:“為什麼啊?我要是留在這了那你怎麼辦?”

“什麼我怎麼辦?我一個人出去又不是不行,你就好生待在這就好。”

“不行!要走一起走!”

見葉玖跟自己犟,玥瑩只好擺出一副嚴厲的姿態來威壓他:“你連姐姐的話都不聽了是不是?”

葉玖果然慫了,他嘟囔著嘴皺眉道:“可我是你弟弟啊,你真的要拋棄我嗎?”

他這麼一說,玥瑩頓時悲從中來,她與葉玖一同長大,從小到大二人相依為命,要說捨不得那是假的,但為了不讓他跟著自己繼續顛沛流離的生活她只能極力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說道:“這哪能叫拋棄,這是為你有更好的選擇。”

“可是我就想跟著姐姐,姐姐去哪我便去哪。”葉玖不悅叫道,神情愈加頑固。

玥瑩無法只好耐著性子跟他講大道理:“小玖,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險,你一個不會武功又不懂人心險惡的小孩出去了很容易被人騙走的。要現在是太平盛世我當然可以帶你走,但不是,姐姐平生別無所求,只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長大,眼下留在蝕星是最好的選擇。你能明白姐姐的一番苦心嗎?”

見姐姐苦口婆心的勸說自己,葉玖也有幾分動容,他知道姐姐是想讓自己過得更好但他也想一輩子都對姐姐不離不棄,同時他也清楚以姐姐的個性是一定會讓自己留下來的,他不想讓姐姐為難,便只好笑笑答應道:“我知道了姐姐,我會留下來的。”

玥瑩見他鬆口,真心感到高興,她撫摸著葉玖的頭像是在做最後的道別:“小玖,你要乖乖的,蝕星長老對我們很好,你要好好聽他的話。”

葉玖聞言,淚水頃刻從眼角滑落,然後便一發不可收拾,他大哭著抱緊玥瑩哽咽道:“我會聽話的…我會乖乖的…”姐弟兩人相擁而泣。

元梓見此情此景不禁有幾分感動——你們姐弟情深卻要因亂世分開,真是惋惜,不過還好,幾百年後就會是一片盛世了,你們都會好好的。

葉玖來到蝕梏常待的書房,那是他與長老第一次談話的地方,以後應該會經常見到了,他一步一頓的慢慢走近,蝕梏就這樣看著他,沒有絲毫言語。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留在這。”葉玖低頭說道,看起來有些不情不願。

“你是自願的嗎?”長老見他耷拉著個臉,忽的問道。

“是。”葉玖低聲回應。

他似是猜到些什麼,接著問:“這兒不好嗎?”

“好。”

“那為什麼不開心呢?”

“因為我捨不得我姐姐。”葉玖說這話時,不自覺帶上幾分哭腔。

蝕梏瞭然,他走近葉玖擦擦他的眼睛,柔聲說道:“我也捨不得。”葉玖有些驚訝的看向他,蝕梏又轉身回到了座位:“但我沒辦法。”

“你不是蝕星的長老嗎?為什麼沒辦法?”葉玖有些焦急,他問道。

蝕梏默了幾秒,嘆口氣:“我是蝕星的長老,但沒有你想的那麼無所不能,我把握不住的事決定不了的人太多了,在離別面前,我什麼都做不了。”他眸中有些許悵然,語調中的無可奈何包裹著他的心境。葉玖似乎看見了他面具之後的憂傷,兩人均是一陣沉默。

玥瑩是在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悄然離開的,她走時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偌大的蝕星宮,彷彿是在看心愛之人的最後一眼,隨後便踏上了路途。因為怕離別時的傷感所以一走了之,因為怕愛而不得所以寧願錯過也不出口說喜歡。本來就是萍水相逢,何必做過多念想。幸運的是,看過雛菊,把葉玖留在了那,這樣就夠了,自己一人就此作別。

元梓看著玥瑩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似乎明白了一切的來龍去脈,她急忙跟上前想貼身保護好她,可還沒等她走近淺碎忽然發動邪崇帶著她回到了現實。

元梓莫名其妙,只一瞬間,自己周身的環境變得熟悉又陌生。她左顧右盼了一會反應過來:“這裡是古廟!我怎麼回來了?”

她觀察著周遭情況,沒有任何異樣,與自己臨走時的環境如出一撤。接著她看見了那幾株雛菊,走近一摸,竟是真花!鬼界的氣候要想養活花草是不可能的,除非用自己的心血來澆灌。元梓似乎想起了什麼,她飛奔進內室看見的是一片狼藉,只有長老的神像乾淨透亮。

“憶辭他們哪去了?”元梓疑惑不解——我走時明明記得他正在抵禦明瑩來著…難道是我走的時間過久戰爭已經結束了?那他人到底在哪啊?元梓蹲坐在地抓耳撓腮,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已經快要把她逼瘋了。

許是受到淺碎的影響,待昏迷結束後玥瑩朦朦朧朧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一片黑漆漆的天花板,還有兩個神態各異的人。

“她醒了。”

“你要不問問她知不知道元梓的下落?”

“她怎麼會知道?她昏倒的時候元梓也剛好不見了。”

“那她現在醒了說不定元梓也剛好回來呢?”

“嗯…有這個可能。”

看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玥瑩只感到不安,她緩緩起身問道:“這是哪?”

憶辭見她一臉懵顯然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簡要解釋道:“你突然昏迷了,元梓也憑空消失,就是跟我一起的那個女生。然後我把你帶到了邑府,那位就是邑府的主人百城主。”

玥瑩聽著他的表述腦中開始回想起自己在古廟裡發生的事,記憶最末端就是元梓朝自己揮了一掌然後自己便意識渙散倒地不起。如此說來,這倒也合理。她抬眸說道:“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突然這樣,我只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是我的一段經歷,等一切結束後我就從夢中醒來了。”

站在一邊的二人聽著她的訴說瞬間明白了什麼,百蕭開口道:“那不是夢,是你的回憶。”見玥瑩不解,百蕭接著道“你怨氣深重所以會有心魔,當你動用亡魂釋放戾氣的時候心魔會跑出來作祟,它會使你下意識的發動攻擊來保護自己想保護的東西,也正因如此,元梓被你的心魔所吸引無意間去到了你的潛意識裡,現在你醒了,她估計也回來了。”

“那這樣說,元梓應該在古廟裡。”憶辭說道,他拉起百蕭就要往外衝,還沒跑幾步突然想起來什麼又折返回去,對著玥瑩道:“你也跟我一起走。”於是乎,憶辭帶著一男一女一路飛奔至寺廟,找尋元梓。

倚在牆邊愁眉苦臉的元梓忽的聽見有腳步聲朝這裡傳來,還以為又是什麼不速之客趕忙躲了起來。看清來人是憶辭他們後,她驚喜萬分,“憶辭你還活著!”元梓興奮的小跑過去拉起他的手左看右看,關切道:“你沒有什麼事吧?”

“沒有,我挺好的,哈哈~”憶辭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語調稍顯含蓄。一旁的百蕭則是滿臉不屑——切,自己都差點回不來了還有空關心別人。

元梓檢查完憶辭安然無恙後扭頭見到了撇著嘴的百蕭,她驚訝道:“你也來了!”

“是啊,來看你死了沒。”百蕭語氣不耐,一副囂張跋扈的模樣。看的元梓想給他一拳。

這時遲遲未出聲的玥瑩忽然開口了:“姑娘,我對不住你,我本想著阻止你們清楚濁氣的,可沒想到事情會愈演愈烈,害得你失蹤了三天。好在你還是回來了,當真是對不住。”她態度誠懇,眼神中有幾絲歉意。元梓知道她也是受怨氣所控,再加之自己看到了她曾經的經歷後便毫不在意了。

“沒事的,我們不是都好好的嘛。”元梓笑著擺擺手隨意道。

“那便好,多謝姑娘不計前嫌。”玥瑩朝元梓鞠了一躬以示謝意。

“那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百蕭見時候差不多了,就此辭別。

憶辭見狀想著不如就趁此時機好好除濁一番,他試探性的開口問:“姑娘,這座廟……”

還未等他把話說完,玥瑩便知曉他的來意,只是這回她不再像之前一樣排斥,而是點點頭道:“你去吧。”

憶辭見此不免有些許驚異——她居然同意了?怎麼回事?做了個夢之後人都大變樣了。他稍稍打量著面前人,也沒發現什麼異樣,便自顧自的進去了。

憶辭離開,只剩下元梓玥瑩二人面面相覷。元梓正想找點話題,玥瑩直接照看雛菊去了。看著她細心呵護花朵的模樣,元梓不禁想起那漫山遍野的雛菊中笑著的女孩和在旁邊默默關注她的男生。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元梓忽的問道:“你現在…還喜歡他嗎?”

玥瑩聞言,手頓了頓,一股無以言表的情緒湧上心頭,猶如年少時的子彈此刻正中眉心。她看著盆栽裡的雛菊,心緒忽然飄得很遠,不知是在思索著什麼還是在找尋著什麼。

元梓見她不聲不響,但又用心血照顧著白雛菊,幾十年如一日的打掃著這座無人供奉的古廟,長老的神像擦得一塵不染…如此這些,彷彿就是一種無聲的愛意。她很不解,為什麼當初玥瑩不把話說的明白一點,說不定她表明心意了,就不是現在這樣。元梓繼續追問:“你不遺憾嗎?”

玥瑩輕笑一聲,嘆道:“遺憾啊…人生哪有不遺憾的。”

“那你當初為何不直言所愛?”

“有些東西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他從來都只把我當朋友,我為何要去破壞這層純真的關係呢。他對我很好,帶我看過雛菊,幫我療傷,還照顧著我的弟弟…這對於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來說,能做到這一步就已經很不錯了,我是花光了運氣遇見他這樣溫暖善良的人,不想因為自己而失去他。如果有些東西註定只能成為回憶的話,那我希望這些東西就永遠定格在最美好的那一刻。”她抬頭,看著天邊似有若無的雲層,虛無縹緲,就像自己與長老一樣,善始不能善終,但他說過的話仍在耳邊徘徊,激盪著自己的心“人啊,總是在為某一刻而活。”

元梓看著她,聽她說這些,自己好像明白了點什麼,她覺得像玥瑩這樣通透的女孩,應該本身就是個溫婉良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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