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嬤嬤在安家是許多年,對於兩位主子的脾氣自是瞭解的。李氏到底是大家貴女,本就是個有主意的人。安紅韶雖打小不能嬌養,大約也是骨子裡頭帶的,那股子倔勁跟李氏像極了。

昨個兩個人吵的那般厲害,趙嬤嬤著實是擔憂,無人願意先送個臺階,母女倆得彆扭好幾日。今個瞧著安紅韶主動過來,無論心裡怎麼想的,至少母女倆破冰了,有什麼事也好商量,不至於再動大氣。

當然,若是安紅韶自己妥協,不再管二房是非,自是最好的。

安紅韶對著趙嬤嬤微微額首,抬起右腳進門。

屋子裡頭點著的檀木的香,這香不似果香那般甜膩,卻是讓人驀然的起了莊重的感覺。

正廳裡頭,李氏穿著正紅色的衣衫,頭頂著牡丹簪子,端的是堂堂正正的正妻做派。

倒是沒想到,嬸母張氏竟然也在跟前,她坐著李氏左手邊,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收起了從前不可一世的態度。

連帶著,看向安紅韶的眼神中,竟然也開始有了屬於長輩的慈愛。

安紅韶對著兩人先行禮,李氏尚未說話,張氏已經起身將安紅韶拉在自己的跟前,上下大量不停地點頭,“嫂嫂可真是會養姑娘的,我聽聞那連二公子儀表堂堂乃是人中龍鳳,與咱們紅韶站在一起,那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大早晨的,嘴裡就跟抹了蜜一樣甜。

安紅韶素來跟她不親厚,尤其小時候,她還尚不知道避鋒芒的時候,同堂姐起過沖突,可是被嬸母好一頓收拾。

母親只是妾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女兒被欺負,卻也無可奈何。

如今她們翻身了,原該清算以前的舊賬了,可為了潘澤宇,安紅韶待張氏還是極為尊敬。

如今,安紅韶不必委屈自己,同自己不喜歡的人周旋。嬸母高不高興,蹉跎誰又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她不著痕跡的收回手,並未答言。

對於安紅韶的心思,李氏這個生母自然最為了解,撇見她的小動作,略顯驚訝的多看了安紅韶一眼,隨即收回視線,淡漠的掃了張氏一眼,手輕輕的撥弄著茶葉,“沾了我父親的光,得了聖上隆恩,天家盛寵自是極好的。”

回話滴水不露,卻也滿是疏離。

雖然當了這麼多年的妾,可如今已經抬為正室,幼時學的規矩習慣,李氏並無半點生疏,就這氣勢生生的將張氏壓了下去。

張氏乾笑了一聲,不自然的攏了攏頭髮,重新坐回椅子上,“這是自然的。”輕咳了幾聲,接著說道,“不過這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嫁的再好那也是閨女的福氣,就算是皇家公主兒孫繞的也是駙馬家的膝,要我說嫂嫂也得為自己打算。”

聽了這話,李氏笑了,趁著這個空擋,李氏指了指右手邊的位置,讓安紅韶先坐下。

安紅韶抿了抿唇,嬸母這話說的讓人不舒服的很。無論如何,眼下是要辦喜事了,你這上來就想著潑冷水,著實不地道也沒眼力勁了。

李氏不答話,張氏也不覺得尷尬,接著又說道,“從前大房無人,我們有心照看也無力,如今倒是好了,嫂嫂名正言順的坐鎮大房,我同夫君商量了一下,嫂嫂於安家有功,總也不好百年後淒涼,所幸便讓辛酉記在嫂嫂名下,肩挑兩房,也是美事。”

辛酉便是張氏的大兒子,比安紅韶大了六歲,卻一事無成成日裡好吃懶做。

李氏微微挑眉,只覺得張氏這算盤珠子要打到自己臉上去了。

本來,肩挑兩房的先例別的地方也有,可是多是挑的那個人有本事。現在安家中饋還在二房手裡,可這中饋管的卻是大房的銀錢,安家這男爵府可是大房掙下的。

現在,李氏母家起來了,安紅韶又得了好姻緣,連家的聘禮想來饞壞了二房的人。

直接要肯定是不合適,將安辛酉過繼過來,大房的東西到時候名正言順的都是二房的了。

啪嗒。

李氏將手中的杯蓋放下,聲音不大卻足以打斷了張氏的話,“我身邊如今有紅韶,你若真有這個心思,等著紅韶出嫁,咱們再慢慢商量。”

“我說嫂嫂啊,你怎麼糊塗了?”張氏怎麼可能願意這麼容易鬆口,連忙身子側了側看整個臉看向了李氏,“我要說,就得趕緊現在定下了,紅韶家中有兄長撐腰,連家才不會看輕了。”

李氏眉頭微皺,這話便是哄騙小孩子還有可能,但凡有點腦子的指望那個廢物能撐腰?你看看連家哪個人將他放在眼裡?

“紅韶,你覺得呢?你素來跟二房孩子親厚,將來你出嫁有兄長照顧你母親,你自然也能放心的在連家伺奉公婆。”李氏自然不好糊弄,所以張氏將目光就放在了安紅韶的身上。

甚至,身子很自然的往後靠了靠,似乎安紅韶向著她說話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關係要好?

安紅韶跟二房,也只有寄人籬下的表少爺潘澤宇關係好,剩下那倆自是看見就煩。

旁邊的李氏不覺的皺起眉頭,甚至手慢慢的握緊。

安紅韶微微的垂著頭,聲音中帶著滿滿的失落,“母親就這般厭惡女兒?”

所以自己這還沒嫁人呢,便迫不及待的認旁人做兒子?

一看安紅韶沒按自己的意思說,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而後幻化出一張極為憤怒的臉,“你這孩子怎麼這般自私?你出嫁了榮華富貴享不盡,也不想想你母親怎麼辦?果真女兒就是白眼狼,養著一點用都沒有!”

“嬤嬤,送客。”李氏陡然打斷了張氏的話。

當人家母親的面,這般數落人家的孩子,當母親是死人不成?

還是說,欺負人欺負的習慣了,還正當大房無人的時候了?

非要讓成親前過繼過來,說白了就是怕李氏將聘禮全部給安紅韶當了陪嫁。中饋雖然還在二房手裡,她也只能哭窮不讓公中掏錢,可是連家下的聘禮,那麼多人盯著,禮單是直接送到李氏跟前,張氏插不上手。

再來,如今李太傅也得了皇家賞識,安紅韶出嫁他這個當外祖父的能不拿多拿銀錢添妝,想想那白花花的銀子,都跟著安紅韶去了連家,她半夜都嘔血的睡不著覺。

此刻滿心思的讓兒子過繼過來,到時候就可以藉著給兒子娶妻的名頭,名正言順的扣下一部分聘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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