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運籌帷幄
“滴答……滴答……”
秋雨綿綿，如絲如縷，輕輕拍打著屋簷，“滴答、滴答”，雨珠從簷角滑落，水珠濺起，化作一片濛濛霧氣，屋簷下的地面漸漸被打溼，形成一片小小的水窪。
水霧之後，偌大的房間，只有兩人，楊寒蒼與傅青山已交談了一個多時辰了。
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正確、適合的謀劃，能決定戰場的勝負，甚至決定楊寒蒼及其海狼軍的命運。
“傅先生，韃靼來襲，明廷無法南顧。”登州臨時將軍府之中，楊寒蒼對傅青山說道：“並非明廷大發善心，而是其自顧不暇，我料此事過後，必會向我起前所未有的反撲，因此不如我揮師北上，直搗黃龍如何？”
趁其病，要其命，楊寒蒼不是什麼大善人。
“這是自然。”傅青山一邊品著山東的香茶，一邊緩緩地說道：“韃靼為財而來，大將軍卻是為覆明而來，明朝廷必會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視我為心腹大患，遠過韃靼，必欲除之而後快。不過大將軍，揮師北上，直搗黃龍，在下以為，目前談及此事，為時尚早。”
“何也？”楊寒蒼摸著下巴上濃密的鬍鬚問道。
“大將軍所選屋宇不錯啊，雕樑畫棟，且可遠眺江山，不如將夫人們、少主接來如何？”傅青山轉頭看著屋外細雨濛濛，卻是答非所問。
“隨便尋了處官老爺的宅邸而已……”楊寒蒼詫異地問道：“傅青山此言從何說起啊？山東大戰，一觸即發，接什麼老婆、孩子啊……，傅先生，坐船坐暈了？”
傅青山聞言白了楊寒蒼一眼後說道：“在下追隨大將軍已久，你何時見我暈過船？大將軍，山東為誘敵之地，而非進兵之地。山東北有河東、遼東，西有河南、河北，南有南直隸諸州府，此為四戰之地。大將軍，我海狼軍非韃靼，韃靼騎兵，來去如風，朝廷拿他們毫無辦法。而我所依仗者，無非是大海而已，一旦離開大海，深入內陸，明必出奇兵，斷我糧道，大將軍必將陷入進退兩難之境地，則萬事休矣。”
“這……這……他孃的……”楊寒蒼無言以對，只有罵娘了……
傅青山所言，直擊要害，楊寒蒼敢揮師北上，明軍就敢斷海狼軍的糧道，一旦補給線被截斷，甚至被襲擾，楊寒蒼的這支孤軍，就凶多吉少了。
不可小覷天下人，明軍當中，才高識遠之人是大有人在的，如胡宗憲、譚綸、楊文、戚繼光、俞大猷等。
“靠海、倚海、用海、利海，我便可立於不敗之地。”傅青山微微一笑後說道。
“我明白了，老子打死不離開大海，你奈我何？”楊寒蒼聞言點頭道：“大不了老子山東不要了，下海襲擾你沿海各處，看你如何應對？”
“呵呵，大將軍，難道你又想回到從前了？”傅青山笑道。
“哎，傅先生，你有何良策，就說出來吧，繞來繞去的，你坐船沒暈，我倒是暈了……”楊寒蒼聞言嘆道。
“大將軍，你若是明朝廷，你若是那人，又當如何應對？”傅青山點頭問道。
“如果我是那老雜毛的話……”楊寒蒼沉吟道：“定是先解決燃眉之急啊，韃靼騎兵，其後再解決海狼軍。哦，傅先生，我明白了，他們想先穩住我海狼軍，甚至招撫？待北方事定，再做他謀？”
“大概如此吧。”傅青山點頭道。
“招撫？怎麼可能？我會受他招撫？泰山老大人之事，過去才多久啊？”楊寒蒼搖頭道。
“你為何不能受朝廷招撫？古有越之勾踐，臥薪嚐膽，甚至探病嘗便，否極泰來，才有後來的滅吳稱霸。”傅青山說道。
勾踐為了復仇，為了猥瑣發育，連吳王拉的屎都吃了……，你楊寒蒼這點事情，又算什麼？
“哎，傅先生，我與勾踐不同呢，人無信不立。”楊寒蒼聞言嘆道：“大軍出征之前，我于軍前言明，與明勢不兩立，此時若受招撫……，豈不是出爾反爾啊？天下人又如何看我？”
“勾踐不是也反反覆覆的嗎？今日言降，明日言反。”傅青山又喝了口茶後說道：“大將軍，不必有如此顧慮，縱觀古今，爾虞我詐之事還少了嗎？大將軍，成者王，敗者寇，三國劉玄德，重信守義，最後蜀卻亡於魏。遠的就不說了，就說太祖朱元璋，大將軍，元察罕帖木兒攻佔汴梁之後，朱元璋遣使與其通好；小明王韓林兒，為朱元璋之主，朱元璋也受其官職，最後是何結果呢？天下大定之時，韓林兒瓜步身亡，說是因浪打船翻而亡，其實，呵呵。”
“呵呵，肯定是朱和尚差人幹掉的……”楊寒蒼也笑道：“老子打下的江山，憑什麼送給你？傅先生，你通曉古今，學識淵博，我說不過你。可這……這受朝廷招撫，實在……實在……，家姐在天有靈，也會怨我的。”
其實此時的楊寒蒼，已經有些猶豫了。
“哎，大將軍。”傅青山聞言嘆道：“這受撫，分虛受與真受，老船主是真受，竟孤身受撫，才遭此災禍。而大將軍可虛受，受其招撫，但事皆不稟其節制，如此朝廷又能拿你怎樣？”
“一個假撫，一個虛受？”楊寒蒼聞言不禁苦笑道：“最後還是不免一戰吧？”
“這是當然！”傅青山答道：“我海狼軍與朝廷此時，均需喘息。朝廷平了韃靼之亂後，必會想盡辦法，圍剿我海狼軍，而我舟師無可匹敵者，朝廷必會想其他辦法。大將軍，欲折其木，先斷其根，因此我海狼軍的後方，才是關鍵啊，後方不穩，我軍必敗！”
所謂英雄所見略同，沈文渙能想到朝鮮、日本，傅青山當然也想到了，那麼這個時候，就看是明朝廷先攛掇日本、朝鮮襲擾海狼軍的後方，還是海狼軍先穩定後方，誰先達成，誰就掌握先機。
這就是天下大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