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爺子能開口說話了,雖然有些口齒不清,但至少可以簡單表達自己的需求,眼睛也能閉上睜開,兩隻手掌可以緩慢動作,和以前比起來,是極大的進步。

於老太太記性仍舊不好,但沒有繼續惡化。雖然總是記不得最近幾天的事,但也不至於轉身就忘了自己是誰,要做什麼,要去哪。通常隔天才會忘記,這也算是個好現象了。

師墨上門,兩人都十分高興。

於老太太笑著迎上去,“師家侄女來了,快裡邊坐。”老太太還記得前幾天師墨來看過他們的事,今天她又來,一點不意外,就是記不清前幾天師墨來時具體發生了些什麼事。

“師家侄女啊,你不知道,我們遇到好心人了,瞧瞧,咱們都住進屋子裡了,再也不擔心下雨了。要是沒好心人啊,前幾天的雨,得把我們淋慘了。”

師墨意外於老太太還記得前兩天的雨,和知道自己住的地方被修葺過,看來,真的穩定了很多,用了師子配的藥,很快就能好起來。

“那還真是得好好謝謝那個好心人,嬸子和叔這幾天都還好吧?”

“好著呢,那好心人隔天還給我們送吃的,嘖,可惜來的人說她也是受人所託,不知道是誰做好事,要不然老婆子肯定要當面好好謝謝的。”

“既然好心人不願意透露姓名,嬸子就別惦記了,在心裡感激就好。我帶了飯來,溫度剛剛好,姚叔於嬸吃些吧,我特意給你們做的。”

“哎喲,這哪成啊,怎麼能讓你帶飯來呢,該我們給你做好吃的才是。”

“沒事,我就是想讓叔嬸嚐嚐我的手藝,嬸子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這會是半上午,不早不晚的,不是飯點。但老兩口有上頓沒下頓的,即便有譚振國請人幫忙照料,也不會很精細,早就餓了。

於老太太羞紅了老臉,“這多不好意思,謝謝了,師家侄女,讓你受累了。”

師墨笑笑,“於嬸別客氣,做頓飯,累不著人,你先吃著,我來喂姚叔。”

於老太太接過飯盒,不讓師墨動手,“我來喂,老頭子埋汰得很,別髒了你衣服。”

師墨把只把其中一盒飯遞給於老太太,姚老爺子只能吃流食,師墨單獨給於老太太燉的雞肉,“沒事,嬸子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我看姚叔精神頭不錯,我來喂,保證不嗆著叔。”

於老太太勸不過,也就依著師墨了,“好孩子,謝謝你了。”

“不用客氣,於嬸快吃吧。”

老太太抹了抹眼淚,端起飯盒吃。

師墨笑著幫姚老爺子墊起後背,拿著木勺,一口一口喂他吃肉粥。

姚老爺子混濁的雙眼,續滿了水霧,艱難的吐字,“謝……謝。”老婆子渾渾噩噩的不懂,但他意識很清醒,知道託人照顧他們的,肯定是師墨,替他們找人修屋子的人也一定是他。

謝謝,不僅僅是謝這一頓飯,還有師墨所做的一切。

老爺子因為兒孫的事,自責得想自殺,免得活著盡禍害人,以前老婆子總讓他收斂點脾氣,他不聽,如今是遭報應了啊。

可看著老婆子這樣,他怕自己死了,老婆子會更慘,不得已,一直苟延殘喘到現在。

還好,還好有人還願意朝他們伸出援手。

師墨看出了老爺子的想法,笑道,“不用謝,咱們這是緣分呢,姚叔別想太多,安心養身體,我配好了藥,做成的藥丸,你和嬸子的都有,給你們用瓶子分開裝著,每天吃一粒,你多提醒提醒嬸子,藥吃完,就能好了,以後的日子,也會越來越好的。”

“好……”好啊,他欠兒孫的,欠老婆子的,欠這小姑娘的,用餘生來還。

師墨給姚老爺子餵飯時,注意到其他老人被饞得直吞口水,也沒有人上前強搶,或是撒潑,討要,祈求。

只是默默壓抑自己的渴求,不讓自己做丟人的事。

師墨不知道這些人,按照世俗評價,到底是好是壞,單憑萬分渴望,卻不強取豪奪,賣窮哭慘,就足夠讓師墨對他們另眼相看一分,因為他們是有底線,並且守住了底線的人。

這樣的人,值得好好活著。

再說,他們現在和姚家老兩口住一起,也算是一條船上的人。

她不能天天來,譚振國也忙,有他們在,關鍵時刻也能護姚老爺子老兩口一二。

想罷,給姚老爺子喂完飯後,囑咐幾句,出去了一趟。

帶了一口鍋,兩隻雞,和一些粗糧回來。

在空曠的地方,用土磚架了個簡易的灶,放上鍋,劈開旁邊的破木板,點火燒水,把雞剁成小塊,直接下水煮。

雞不老,剁得也小,半個小時就開始軟爛。用精神力罩隔絕了味道,不擔心散出味去。

再把粗糧放下去,一大鍋亂煮,雖然什麼佐料都沒放,但因為沾染了少許靈氣,味道很不錯。師墨還加了一顆改善體質的丹藥,雖然不能治病,但也能讓這些老人體質價錢,扛過病痛。

等雞肉徹底軟爛,雜糧也煮稠了,不幹不稀,適合這些老人吃,就熄了火。

“飯好了,大家都過來吃一碗吧,東西不多,只能讓大家墊墊肚子,以後有時間我再過來。鍋留在這裡,大家用,我就先走了。”

不等老人們有反應,師墨跟姚老爺子老兩口說了一聲,就走了。

老人們反應很慢,直到師墨走遠,他們才反應過來,這是給他們做的。

好些人紅著眼,顫巍巍起床,去裝吃的。

他們沒有清高的資格,沒有廉價的自尊心,苟延殘喘到現在,就是想活著。

想活著,就摒棄了一切不該有的東西。

這個陌生姑娘贈粥,他們會心存感激喝下,記住這份情,不管他們還能活多久,都會記住。

雖然都餓得很了,但沒有人爭搶,能下床的,幫助那些不能下床的,一人一碗端過去。

於老太太就是記性不好,有師墨找來的人接濟,還有自己藏的一點口糧,每天都混到了一口吃食,身體還不錯,也趕忙過去幫忙。

看著滿屋子的孤寡老人,一個比一個悽苦,於老太太心下不忍,多多少少,也會幫忖著些。

他們這裡的所有人,都有種惺惺相惜感。

活到這把歲數了,還要遭受這樣的苦難,大家都心酸苦澀。

在一起,相互幫一把,也算是彼此的支撐了。

於老太太看著這些老人流著眼淚喝粥的樣子,不由得再次感嘆,師墨是真正的活菩薩啊。

師墨對活菩薩什麼的並不在意,她也不在意別人是不是感激她,異世萬年,她很注重因果。

幫助這些人,她不求回報,但相信,不會是惡報,且順心而為,為重活一世行善積德,望孩子健康快樂。

從倉房出來,去了公安局,從空間拿出兩小壇醬菜,譚振國大山子一人一罈。

他們平時吃飯不準時,很多時候食堂和國營飯店都賣完了,才回來,就只能啃白麵饅頭。

醬菜能放得住,還下飯,挺方便的。

譚振國在辦公室裡,看到師墨來,知道她是詢問姚家的事。

將她帶到招待室,“嫂子坐,喝口水,我去拿資料。”

“好,麻煩了。”

“不客氣。”

譚振國動作很快,將資料交給師墨。

師墨接在手裡看,上面很詳細,姚家出事,是因為姚老爺子得罪了一個姓胡的人,叫胡繼業,以前和姚老爺子同為皮鞋廠的門衛。

胡繼業好逸惡勞,經常遲到早退,還藉著工作的便利,偷拿廠裡東西。甚至和人合謀,監守自盜,偷廠裡東西,出去買。

姚老爺子發現後,二話不說就給舉報了。

胡繼業被開除,賠償了廠裡損失,坐了三年牢,還成了縣城有名的偷,人見人厭,一度成為過街老鼠。

至此,姚老爺子就被胡繼業恨上。

年前,胡繼業刑滿釋放,剛好,他妹夫鄧春發,當上了縣紀委。

設計了一出,栽贓陷害,讓姚老爺子一家都被下放。

胡繼業恨姚老爺子,沒讓他去鄉下,把人留在縣裡,時不時上門折磨羞辱一遍,發洩心裡的怒火。

姚老爺子就是在胡繼業的羞怒中中風癱瘓的。

師墨看得皺眉,問譚振國,“還能找到陷害證據嗎?”

“這個不確定,也需要時間,畢竟他們手法雖然粗劣,但很簡單,根本不會留下太多有用的東西,時間又這麼久了,該毀的都毀得差不多了。不過,我肯定會查清楚,不能明知是冤案的情況下,還任由其發展。”

師墨默了默,沒再多問,“辛苦振國兄弟了,這事勞煩你多上心,我擔心胡繼業一個不順心,就去找姚老爺子尋仇,老兩口現在的情況不能受刺激。”

“我明白,這是我的職責,嫂子放心,我一定會盡快還姚老爺子家清白。”

“好。”師墨從公安局出來,環視一圈,往城南走。

資料上有,胡家住在城南。

胡家因為胡繼業監守自盜坐過牢,被左鄰右舍不喜,後來又因為胡繼業妹夫升官,胡家人狐假虎威,仗勢欺人,其他人就更不喜歡他們家。

路上遇見了,都會繞道走。

胡家被這一片孤立,但他們好似並不在意,每天還是怎麼高調怎麼來。

一家子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招搖過市,害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家有錢似得。

因為有個好妹夫,其他人即便不喜,厭惡,甚至憎恨,也都只能忍氣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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