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英子還是挺擔心師墨嫌棄她的,不過見師墨毫不在意的牽她的手,高興得眼眶都紅了,“不是佔便宜,你就該是嫂子,我沒文化,不會說話,我這心意是真真的,你當得起嫂子的稱呼,咱不說這個,快屋裡坐,這大冬天的,在外面露個臉就直哆嗦,哪會不冷,幾個孩子小臉都凍紅了,家裡燒了熱水,都先泡泡,飯做好了,吃了飯再好好睡一覺,有什麼事,咱們明早起來再說。”

師墨也沒跟鞏英子爭,笑著說好。

賀家院子不大,像是在人家外牆的巷子裡,自己隨意搭建起來的,屋頂是東拼西湊的各種破爛,下面是用廢棄木板做的支撐,弄了三間屋子出來,每間也就幾平大小。

一間兩個老人住,除了一個普通床大小的炕外,就一個落腳的小過道。

一間他們兩口子帶著孩子住,炕要大一些,能睡得下四個人,過道仍舊小得可憐。

還有一間做灶房和雜物房的,裡面雜七雜八堆滿了東西,應該是本該在主屋的東西,為了迎接師墨他們,特意搬過去的。

小小的一個窩棚,沒有前後院子,進門就是賀祖業兩口子住的大臥房。

雖然破破爛爛的,但收拾得很乾淨。

屋子裡燒了炕,很暖和,鞏英子和賀祖業看師墨一家沒有露出嫌棄,才稍稍放心。

“嚴隊,嫂子,你們坐著,我去端水,你們先洗洗,炕都擦乾淨了的,火也一直燒著,熱乎得很。”

師墨怕兩人覺得他們嫌棄,便沒有拒絕,任由他們忙活。

賀家的老人和孩子,身子都不好,早早的就睡了。

賀祖業兩口子在灶房忙活,嚴謹將林棟放下來,給他檢查身體。

原本壯碩,十二歲看起來像十五六歲的孩子,現在瘦得皮包骨頭,渾身上下都是凍傷,骨頭都凍變形了,許久沒有進食,胃抽搐著疼,昏睡中都難受得皺緊了眉頭。

能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裡,穿著一件單薄的夏衣,餓著肚子活這麼久,實屬奇蹟。

也是他命不該絕,遇上了師墨他們,要不然什麼時候一睡不起都沒人知道。林成功還盼著兒子回家呢,要是悄無聲息的死了,又是一樁慘事。

賀祖業知道帶回來的孩子需要清洗,特意給他端了熱水來,還拿來了自己唯一好些的衣服,“嚴隊,這孩子沒事吧,需要去醫院嗎?”

“不用,墨墨有藥,我給他擦擦就是,衣服你也拿回去吧,自己穿上,別傻凍著,我帶得有多的。”

賀祖業瞭解嚴謹的脾氣,知道他不是嫌棄,是心疼自己,高興得咧嘴笑,“行。孩子他媽給嫂子和孩子也拎了熱水來,都先泡泡,我去拿吃的。”

抱著衣服,賀祖業走了。

師墨帶著兩個小丫頭背過身泡腳,安安自謙幫著嚴謹給林棟擦洗,上藥,穿上乾淨暖和的衣服。

賀祖業鞏英子掐著時間送來吃食,準備了白生生的大米飯,和臘肉燉蘿蔔,還特地給林棟煮了一碗稀粥,怕是把家裡的好東西都用上了。

“嚴隊,嫂子,快吃吧,東西簡陋,你們將就著吃些,填飽肚子。”

師墨嚴謹應下,招呼賀祖業兩口子一起。

兩人擺著手說吃過了,師墨嚴謹也沒勉強。

三兩下吃完,給林棟餵了粥。

賀祖業兩人收走碗筷,就讓嚴謹他們休息,有事喊一聲就是。

送走兩人,師墨佈下精神力罩,讓崽崽們睡覺,她給林棟用精神力梳理一遍身體。

皺著眉的林棟緩緩放鬆,沉沉的睡了過去。

師墨嚴謹兩人進了空間。

翌日,天還未亮,嚴謹就出門了,崽崽們也起來鍛鍊。

師墨進了灶房,拿了不少吃食出來,又做了簡單的早飯。

她給賀家人都用了精神力,讓他們好好睡,一時半會醒不過來。

天亮開時,嚴謹回來來,崽崽們鍛鍊結束,師墨的早飯也做好了,才讓賀祖業兩口子醒過來。

賀祖業鞏英子頭一回睡得這麼死,倒是沒懷疑什麼,覺得可能是最晚誰太晚的緣故。

只是來客人了,他們當主人的睡得像豬,讓客人做飯,羞愧得不行,看著滿滿的灶房,就知道什麼情況,更是沒臉。

師墨假裝沒看到兩人的窘迫,笑著招呼他們洗漱吃飯。

感激的話拒絕的話兩口子都沒臉說,這些年他們得師墨嚴謹的幫助已經不少了,現在才想著拒絕太假,這份情,他們記下就好。

吃完飯,林棟也醒了過來,看著陌生的地方,還有些愣怔,再看到師墨嚴謹,記憶才緩緩回籠。

“師姨,嚴叔叔。”十二歲的小少年紅著眼抽泣,哭得不能自抑。是劫後餘生的喜悅,是後怕的恐懼,再成熟懂事,也還是個孩子。

師墨拍著他的背,等他哭累了,才給他端來肉粥和蒸蛋。

吃飽喝足有了精神,師墨嚴謹詢問他情況。

“不是在修路嗎?怎麼一個人到了這裡?”

林棟眼眶一紅,凍爛的臉慘白如紙,後怕不已。

“騙子,都是騙子,嚴叔叔,師姨,他們都是騙子,根本就不是修路。”

嚴謹眉頭一皺,不是修路,這事可大可小啊,“小棟,仔細說清楚。”

賀祖業因為昨天下班太晚,今天被允許休息一天,也在旁邊旁聽。

之前嚴謹大概解釋了一遍,說著孩子是被招修路工帶走的,本不該出現在這裡,沒想到卻以那樣的方式出現在眾人眼前,不得不讓人意外。

招工修路這事賀祖業知道,不過這事不歸他們管,他們也沒太在意,就是鬧得挺轟轟烈烈的。

現在一聽林棟的話,跟著正視起來,修路是假的?

林棟抹了把眼淚,道,“剛開始一個月,確實在修路,都是去些深山老林裡,清理一條路出來,我們不知道那些地方有什麼可修的,沒人住,也沒人過。不過,上面怎麼安排,我們怎麼做就是,為了每天三個雜糧饅頭,一頓一碗稀粥,我們都下蠻力努力幹。”

“一條路修得沒頭沒尾的,三天兩頭就換地方,也沒多在意,我們只求有吃有喝就行。一個月期滿之後,上頭髮了工資,摸著實實在在的二十多塊錢,大傢伙心裡高興極了。後來,那些人讓我們寫平安信回家,隨便把錢寄回去,免得放身上弄丟了,反正我們這裡也用不上。不會寫的,有人代筆,很是周到。大傢伙都高興,所以我們都寫了,也把錢寄了回去。”

“沒多久,又來了一批人,那些人說是因為看到我們寄回去的信和工資來的,各個幹勁十足。”

“那天,我們在一個荒山上待了兩天,又要換地方,都習慣了,就沒多想,吃了饅頭和稀粥,就在車上睡了過去。”

“我明明感覺睡了很久,可其他人都沒醒,自己昏昏沉沉的,以為是夢魘了,頭一歪,又睡了過去。隨後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其他人也一樣。我以為是夢太長,所以才會覺得過了很久。有人給我們饅頭,也都以為是夢。渾渾噩噩的吃下去,又繼續睡。”

“如此過了好幾天,這個夢不但長,還來來回回的重複,我終於發現不對勁,強忍著昏沉的意識,沒再吃饅頭,果真漸漸清醒了起來。這才發現,我們原本在北省,竟然已經到了西省,走了多久不知道,但車一直沒停過。”

“我不敢有動作,忍住飢餓,餓狠了才撕掉表皮,吃兩口墊肚子,饅頭裡面的藥效要弱一些,我沒再昏睡,如此混在人群裡,又走了十天,終於到了目的地,就是河口。”

“那裡停靠了好幾艘大船,那些人將我們所有人一個個的抬上船。我不知道要帶我們去哪,要做什麼,其他人不再如同之前那樣昏昏沉沉,現在是徹底昏死了過去。我嚇壞了,趁人不備,偷偷滑進水裡,一直憋著氣等他們離開。”

“只是沒想到,那個河口一直有人守著,各個路口也有眼線,我不敢走,只能龜縮在那裡,餓了就喝水吃草根。好在運氣好,一直沒被發現,可也不敢跑出去,因為我聽說外面也有他們的人,我害怕,我不知道他們的人誰,是不是會認出我,所以只能躲在那裡。”

“整整躲了三個多月,天冷了,凍得直哆嗦也不敢走,我以外我會死在那裡,沒想到會遇到師姨和嚴叔叔。”

小少年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師墨嚴謹賀祖業都聽得面色凝重,這件事不簡單啊。

“小棟,你知道被船運走的人有多少,有沒有聽他們說起什麼?”

林棟搖頭,“多少人不知道,但是我們來修路的所有人都在,還有其他地方來修路的,好多好多人,我不知道有多少。他們很少交談,我只恍惚聽到出海兩個字,其他什麼也不知道。”

師墨蹙眉,“就我們長青公社,前後兩次,就有近兩萬人相應招工,如果真如小棟說的,所有人都被帶走的話,那可不是個小數目,而且還有其他地方的人,數量無法估量。到底是誰,想做什麼?”

賀祖業擰著眉,“之前我大概聽了一耳朵,說我們整個西二省,有足足十萬人相應招工離開。”

嚴謹面色黑沉,“不管是為什麼,所謀絕對不小,老賀,去通知杜局,將所有參與招工的工作人員都抓起來,速度要快,我去打個電話,這事怕是牽連巨大。”

“好。”賀祖業起身就走。

林棟突然道,“嚴叔叔,帶我們走的人,好像和拐女孩的人販子是一夥的。”

嚴謹點頭,“知道了,你乖乖在家休息,別害怕,你安全了。”

林棟點頭,嚴謹賀祖業離開。

師墨嘆息一聲,“小棟,要不要給你爸爸打個電話,他很擔心你。”

林棟眼前一亮,“可以嗎?”

“可以,穿好衣服,咱們去郵局。”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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