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
即便每走一步路，都會鑽心的疼。
小戚檸知道，休息就代表著餓肚子。
婆婆年紀大了，她不能讓婆婆為了自己疲憊不堪。
即便是在沒有人倫道德的世界，她也知道，婆婆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戚老太偶爾看她一眼，見這孩子愣是能忍住疼痛，多少也放下心來。
在這個吃人的世界，就算是受傷，也得硬撐著。
一旦你鬆懈下來，難逃一死。
每當有人死掉，在看到絕對是一攤白骨。
察覺到身體傳來的疼痛訊號，戚老太多少是有些後悔了。
縱然表現的冷漠疏離，可她心裡明白，自己終究還是對這個孩子上了心。
連死都不得安生。
戚檸現在年紀還小，她想著讓自己再撐一撐，撐到這孩子能夠自力更生了再離開。
至少有黑跛子看著，總歸不會過得太慘烈。
該付出的還是要付出，卻也不至於如同流浪者那樣，連睡個覺都能被風聲驚醒。
戚檸咬著牙，從最開始的疼痛，一直到日落黃昏，那隻腳好似麻木一般，都腫脹成了兩倍大。
低頭瞧著黑饅頭一般的腳掌，小戚檸盯了好久才移開視線。
腫了，就腫了吧。
至少還活著。
回到住處，戚老太去外面拎了一桶水，倒了半盆，拎著一把匕首走上前。
“抬腿！”
戚檸坐在沙發裡聽話的抬起腿，搭在婆婆的膝蓋上。
戚老太解開布條，從沙發角落裡抓起一塊木頭，“咬著。”
見她咬住，戚老太點火將匕首灼燒一會兒，語氣淡漠道：“忍著，給你放膿血。”
話音剛落，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讓戚檸悶喊出聲，冷汗如瀑滲出。
戚老太的力氣很大，牢牢的攥住戚檸的腳踝，膿血散發著腥臭落入盆中，清澈的水很快被染的黑紅。
將這半盆水倒掉，重新換了一盆，倒入一管營養液。
“給你治療了，明天你餓著肚子。”戚老太將她的那隻腳按進盆中，隨後就著桶裡剩下的拿點水洗了洗手，“泡完自己包好。”
戚檸全身顫抖的應了一聲，餓肚子而已，又不是沒餓過。
泡了大約十五分鐘，戚檸擦乾淨腳丫，把婆婆準備的布條纏好。
隨後摸了一把冷汗，忍著疼痛進入臥室。
這一夜，她幾乎沒有睡著，疼痛猶如跗骨之蛆，無時無刻不再折磨著她的理智。
幾乎剛想睡過去，鑽心的疼痛就會將她喚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身邊傳來“吱呀”聲。
戚檸忙坐起身，“婆婆，要走了嗎？”
“嗯！”戚老太穿好衣服，摺疊好被褥，洗漱後喝下半管營養液，餘下的半管給了她。
戚檸搖頭，“婆婆，我不要。”
戚老太也沒勉強，仰頭將餘下的半管喝掉。
上前看了眼她的腳掌，沒有腫脹，“穿好膠鞋，走了。”
“好！”
膠鞋對於三歲的戚檸來說，大了很多，穿上去直接到達了膝蓋的位置，對於六七歲的孩童來說，只是抵達腳踝位置。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戚檸真的是太過瘦小。
走出家門，外邊嚇著濛濛細雨，戚老太將一頂帽子扣在她的腦袋上，任由戚檸拽著她的衣襬。
小娃娃別看很懂事，不哭不鬧，可膽子並不大，下雨的時候一陣雷聲都能把她嚇得全身僵硬。
不過戚檸知道，婆婆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縱容著她。
在這之前，也有過數次打雷的經歷，戚檸害怕的想要湊近婆婆尋求安慰，最終被趕回了自己的被窩裡。
黑跛子撐著傘站在垃圾山旁，看到她們，低頭敲了一眼戚檸。
“不歇一天？”
“不用了。”戚老太搖頭，似乎顯得特別冷酷，“我沒幾年好活了，等我死了，她歇一天就得餓一天肚子。”
話雖如此，黑跛子也沒有就這個話題展開探討。
只是聽到她大限將近，難免有些悵然。
“你走了，我就每個說話的人了。”
剛來這裡時，黑跛子尋到書，還會和戚老太討論一下內容和劇情。
在這個垃圾星，除了他和戚老太，沒人認識字。
黑跛子也想過教手底下的人認字，可惜，他們都不感興趣。
比起認字，晚上出門找那些女人玩玩男女遊戲，豈不是更舒服。
再說了，他們似乎也認了命，知道這輩子怎麼都離不開這裡，識字做什麼。
認識再多的字，還能改變命運不成。
黑跛子聽到這些人的理由，沒有再勉強。
日子一天天過去，婆婆的身子似乎愈發蒼老。
這天早晨，戚檸喝過營養液，乖乖的站在臥室裡等待婆婆一起出門。
戚老太感受著日漸凌冽的氣候，知曉難熬的冬天快來了。
“今天你自己出門。”
“……”戚檸傻傻的看著婆婆，這還是自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婆婆？”
戚老太感到身體異常的沉重，現在連說話，都帶動著大腦眩暈生疼。
“能不能行？”
戚檸上前來，乾枯的小手摸了摸婆婆的腦門，發現冰冷刺骨，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婆婆病了，我去找黑爺。”
“戚檸！”戚老太趕忙喊住如同小炮彈一樣向外衝的孩子。
戚檸聞聲停下來，回頭看著她。
心裡泛過一絲暖流，再開口，聲音多了一點溫度和虛弱感。
“我就是累了，沒大事兒，躺兩天就會好。”
瞧見小丫頭似乎不甘不願的樣子，繼續道：“就算你去找黑跛子也沒用。”
戚檸站在原地，腳尖捻著地面，心裡別提多難受了。
“婆婆，我去了。”
**
走出大樓，呼嘯的寒風撲面而來，夾雜著灰塵和砂礫，打在人的臉上生疼，好似被割裂一般。
對面幾個男人嘻嘻哈哈的結伴湊出來，瞧見馬路對面的戚檸，阿堆揮手喊了句“醜娃兒”。
“戚老太呢？”猛子問道。
“婆婆病了，今天我自己去。”
猛子和阿堆互相對視一眼，他們從黑爺口中聽說了，戚老太命不久矣。
傷心難過之類的肯定沒有，反正就是死，而且還是別人死，有什麼可難過的。
“走！”阿堆招呼她。
戚檸還是很有用的，長得瘦小，一些狹小的縫隙能夠毫無障礙的鑽進去。
之前那三箱營養液就是這醜娃兒發現的。
他們不會對戚檸有所憐憫，如果能自己掙扎活著，長大後也會成為其他女人那樣的命運。
現在還小，黑爺說了，不到歲數不能動這個孩子。
免得死了，浪費營養液。
至少等到長大了，還能做點事兒。
眾人肯定沒意見。
讓他們現在碰戚檸，他們也不樂意。
不然到了激動的時候，一睜眼看到身下的骷髏架子，和那兩顆碩大的眼珠子，準能嚇得縮回去。
當個玩意兒逗弄兩下還行，做別的，還是免了吧。
比起其他稍微有點肉的成年女人，這個醜娃兒摸上去，骨頭架子硌得慌。
真的，死了也就有點熬湯的價值。
上前抓著戚檸的腦袋，阿堆帶著人往目的地走。
黑跛子向來是來的最早，走的最晚。
眾人過來後，黑跛子在這裡吸著煙。
煙是哪裡來的，肯定是在垃圾堆裡翻到的。
這裡絕大多數都是土生土長的人，這輩子都不知道煙是什麼。
最開始因為好奇，還吸了一口，可惜被嗆的幾乎連肺都要咳出來了。
在以後，發現這種東西，都會送到黑跛子面前。
戚檸很少看到他吸菸，一方面是不多，另一方面可能是捨不得。
“戚老太沒來？”黑跛子還是第一次看到戚檸獨自一人出現。
猛子抖了抖麻袋，“說是病了。”
黑跛子嗯了一聲，“幹活吧。”
阿堆和猛子拽著戚檸往山上走，看到能容納人的縫隙後，兩人會招呼戚檸進去看看，他們倆則是在外面守著，免得把人埋在裡面。
“後天應該有垃圾船來吧？”阿堆問道。
“看時間差不多。”猛子盯著縫隙裡面，“你說戚老太撿回去做什麼。”
“還是有點好處的。”阿堆笑的不太正經，“病了有人給弄吃的。”
猛子哈哈笑了，“還能鑽小洞。”
“聽說剛撿到的時候白嫩嫩的，要不是戚老太……”阿堆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現在醜的，嘖嘖。”
猛子緊了緊身上的破棉衣，“就說長相，阿春算是最好看的了吧？”
阿堆點了點頭，“現在跑到北區了吧？長得好看沒用，腦子不行。”
垃圾星四個區域，東南西北，哪裡能比他們南區好，至少黑爺不是那種壓人的性子。
冬天到了，為了補充體力，其他三個區每天都有不知道多少白骨被送出去。
在南區不需要太過擔心，其他人如何黑爺不管，反正他們這邊不能明著煮肉吃。
黑爺剛開始說這個規矩的時候，他們都不願意聽，憑什麼讓個外來人指手畫腳。
不過，在發現他們群毆都打不過黑爺後，只能聽話了。
否則他們將會是第一波被下鍋的人。
這二十多年，跟著黑爺他們雖然沒吃飽過，卻也沒餓過肚子。
再差，每天都有一管營養液下肚。
戚檸從縫隙裡爬出來，全身髒兮兮的，一隻膠鞋還掉了，被她用嘴咬住。
出來後，穿上膠鞋，抹掉臉上的刺癢。
“什麼也沒有。”
猛子在她頭上拍了兩下，“繼續找。”
一整天下來，都沒什麼收穫，回去的時候戚檸別提多沮喪了。
去黑爺那邊領了兩管營養液，拖著痠疼的身體回到家裡，婆婆還在睡。
看到床邊的營養液，戚檸擔心的上前，輕輕搖晃著。
“婆婆……”
沒幾下，戚老太睜開眼，眼球渾濁。
“回來了。”
“嗯！”戚檸一臉愧疚，“什麼都沒找著。”
“不差這一天。”戚老太磨蹭著坐起身，看到床頭的三管營養液，掰開一瓶喝下去，“睡吧。”
在這之後，戚老太幾乎三天兩頭的生病，一直都沒好起來。
即便是如戚檸，也知道婆婆的身體真的不行了。
**
一個暴雨傾盆的上午，幾乎所有人都躲在建築物內避雨，外面看不到什麼活物的影子。
戚老太看著站在窗前發呆的戚檸，開口把人叫過來。
“我大概活不到下一個冬天了。”
戚檸心裡很疼，卻哭不出來。
“婆婆會好的。”聲音裡卻帶著明顯的執拗。
“我自幼出身書香門第，父母都是高等學府的教授，祖上輝煌過。”
“曾經戚家很興旺，後來到了我這一代，家裡只有我一個女兒。”
“我自小是被嬌生慣養的，也就養成了單純簡單的性格。”
“後來我看上了一個男人，在父母反對的情況下，和對方結為伴侶。”
“不過那個男人背叛了我，他為了向上爬，把我家的各種名貴物件盜取後送人，我父母知曉，想讓我和對方離婚，可還沒說，便被對方給害死了。”
“父母死後，我大受打擊，腹中的孩子沒有保住，再次醒來就出現在了這裡，我被他拋棄了。”
戚檸聽得懵懂。
戚老太看著戚檸，笑道：“讓你活著不知道是對是錯，不過婆婆要是不在了，你要堅強的活下去，不要輕易放棄生命。”
“婆婆會好的。”她是戚檸唯一的掛念，最親近的人。
自這天之後，戚檸似乎更加的努力了。
每天天不亮，就會去垃圾山翻找，比起之前還有點鬆懈，現在則是更加的緊繃。
黑跛子等人沒有說什麼，只是冷眼旁觀。
其實也沒什麼可做的。
這樣的環境裡，怎麼可能活得下去。
黑跛子來看望戚老太。
瞧見她的模樣，黑跛子道：“你體內的細胞開始枯萎，除非有基因藥劑，否則撐不過兩年。”
戚老太也知道，可是基因藥劑就算是在星盟裡，價格也不低，更別說是垃圾星了。
整座垃圾星都換不來一管藥劑。
氣氛隨後陷入沉默。
許久之後，黑跛子開口，“沒什麼要交代的？”
戚老太咧開嘴，虛弱讓她笑的很是猙獰，“沒有了。”
黑跛子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想想也是，交代什麼？
把戚檸託付給他？
這個世界，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戚檸六歲這年，戚老太徹底廢了。
躺在床上，進氣沒有出氣多，連營養液都喝不下去。
戚檸依舊矮矮的，瘦瘦的，黑黑的，可每天的工作量比一個男人都要多。
她沒有別的想法，就是想在垃圾山裡翻找，看看能不能找到救婆婆的基因藥劑。
不過包括黑跛子在內的所有人聽到她的想法，都哈哈大笑。
那可是基因藥劑，不是填肚子的營養液，怎麼可能找到。
就算真的生產時報廢了，也會被就近處理，根本沒有出場的機會。
更別說是送到垃圾星了。
在這裡撿到一個大美人的機會都比撿到基因藥劑要高。
至於說相處了幾十年的戚老太要死了，他們不覺得悲哀。
垃圾山和街頭巷尾隨處可見的白骨，早就證明了這個世界的冷漠與殘酷。
**
星海中發生了一場戰爭。
星盟軍人和星際海盜之間的血拼。
最終星際海盜的海盜船被爆破，三名僅存的年輕軍人遭到餘波的震盪，小型飛船發生了意外，只能就近找了一顆星球停靠。
正是K175號垃圾星。
剛開始，不少人想去組團打BOSS。
可惜不管去多少人，最終結果都是損失慘重，那些人對付起他們來說，猶如鐮刀收割麥穗，沒有任何難度。
即便是如垃圾星的人來說，也是怕死的，不然和至於為了一口營養液大打出手，你死我活。
戚檸聽到這個訊息後，不免動了心思。
聽阿堆他們說，那些人好像是星盟的軍人。
如果是這樣，他們手裡會不會有救婆婆的基因藥劑呢？
這天一大早，戚檸看著陷入昏迷的婆婆，走出了家門。
她想去求求那幾位大人物，救救婆婆。
飛船降落的地點不遠，走路卻也需要大半天的時間。
這是對於一個成年人的標準，戚檸差不多需要連走帶跑的折騰一天，來回就得一天一夜。
阿堆等人在垃圾山沒有發現戚檸，沒有多想。
只以為戚檸還在家裡照顧戚老太。
此時的戚檸早已經出發了。
這一路倒是沒有遇到什麼危險，期間碰到幾個人想對她動手動腳，不過很快就因為其他的女人出現，擺脫了困境。
有更好的女人，戚檸這個骷髏架子也就不夠看了。
從清晨走到黃昏，終於在一處山腳下，看到了停靠在那邊的飛船。
飛船不大，和她居住的房子差不多，不過從外面看，特別的威武，瞧著很是光鮮。
這是戚檸從未見到過的東西。
“梅菲爾，你瞧那是什麼？”
三人中唯一的女性梅菲爾看過來，對上戚檸的眼睛，被嚇了一個激靈。
好一會兒，定下心神，“是個小孩。”
“這……”這也太醜了吧？
他們三人在這裡停留的快一週了，為了維修飛船，也是經常往周圍的垃圾山跑，去其中搜尋有沒有用得著的零件。
這一週來，曾有不少的人想來打劫他們。
對於這些沒有任何能力的人來說，面對著梅菲爾這個體質達到2S級別的戰士，全部都是送菜。
知道前天，這種前赴後繼的情況才消失。
此時突然出現一個行走的骷髏，即便是如梅菲爾這樣的颯爽女戰士，都覺得驚悚。
“你來這裡幹什麼？”梅菲爾遠遠的看著。
戚檸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好看的人。
面前的女人身高腿長，穿著墨綠色的衣裳，上面還帶著金穗裝飾，腳上的長靴包裹住修長筆直的小腿，一張臉白皙瑩潤，說話聲音都好聽的不得了。
她身邊的男人也特別好看，比她看到的所有人都好看。
“墨菲斯，你在這裡，我去看看。”
墨菲斯點頭，“注意安全。”
梅菲爾朝著戚檸而來，看到對方的舉動，戚檸被嚇了一跳，慌忙的轉身就跑。
跑出十幾米遠，突然剎住腳。
她告訴自己不能跑，為了救婆婆，一定要拿到基因藥劑才行。
本來梅菲爾不打算追了，卻看到那小骷髏居然停了下來。
似乎猶豫了很久，才磨磨蹭蹭的轉過身，小心翼翼的走過來。
“你，你有，有基因藥劑嗎？”
梅菲爾挑眉看著戚檸。
看年紀只有四五歲左右的樣子，身上破衣襤褸，看不出是男是女，唯一的印象就是那漆黑的大眼睛。
幾乎佔據了一半的臉。
相比較起其他人的明搶，這還是梅菲爾看到第一個來“求”的。
基因藥劑對他們來說沒什麼用，不過還是會隨身帶著。
扭頭看向正在擺弄一起的墨菲斯，“有基因藥劑嗎？”
“還剩下一支。”墨菲斯回道。
梅菲爾衝戚檸一笑，“等著。”
戚檸眼瞅著這個漂亮的女人走進那個飛船裡，不過兩分鐘，回來遞給她一支泛著濃郁墨綠生機的藥劑。
雪白的手套在墨綠色的映襯下，煞是好看。
她上前靈活的抓過來，緊緊的抱在懷裡。
“我給了你藥劑，你是不是要幫我個忙？”梅菲爾笑吟吟的道。
戚檸沉默。
梅菲爾點開虛擬終端，找到兩個部件，對戚檸道：“這裡有這兩種東西嗎？”
戚檸看見後點頭，轉身飛快的跑了，比猴兒還靈敏。
瞧見很快消失不見的小骷髏，梅菲爾回到墨菲斯身邊。
“這小孩什麼意思，會不會幫咱們找？”
墨菲斯手上的動作未停，“誰知道呢，等等看唄。”
梅菲爾看向遠處，嘆口氣，“也不知道時硯跑哪裡去了。”
**
這一路，戚檸心臟跳動的飛快。
她沒想到對方不僅長得好看，心腸也好，居然這麼幹脆的就把藥劑給她了。
此時夜色漸濃，她不敢耽誤，早一點回家，就能早點救下婆婆。
可此時的戚檸並不知道，她的一連串動作，都被人瞧在眼裡。
路過一片雜亂的廢墟，戚檸才察覺到背後似乎有別的聲音。
心臟懵的提到了喉嚨，她找了個角落的位置，隱藏起來，想看看到底是什麼跟著她。
可就在這時，一道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影子遮住了她朦朧的視線。
下一刻，疼痛從臉上傳來，戚檸已經被人一拳頭打倒在地。
在她還懵懵然的時候，察覺到對方把手伸向了她的懷裡，很快手中傳來一陣拉力。
戚檸此時明白了，對方是衝著基因藥劑來的。
“撒手！”戚檸憤怒的大喊。
可剛喊出聲，對方似乎擔心被別人聽到，抬腳重重的踢到她的小腹。
“嘔……”強烈的痛感席捲全身。
縱然如此，她依舊僅僅的握住基因藥劑不肯鬆手。
對方似乎怕耽誤時間惹來麻煩，爭搶不成，對著戚檸開始雨點般的襲擊。
每一拳都能讓戚檸倒抽冷氣，痛的難以自持。
“咔嚓……”骨頭斷裂聲。
“啊……”戚檸高喊，臉頰卻再次被迎面一拳打的血淚噴濺。
對方不發一言，對著戚檸下了狠手。
再次聽到骨裂聲後，被碾斷的手無力鬆開，基因藥劑滑落出去。
對方一把抓起基因藥劑，再次衝著她臉上用力踩了一腳，飛快朝著廢墟中跑了，三兩下便消失了蹤跡。
至於戚檸，也在劇烈的疼痛下昏死過去。
“……”
刺骨的寒意，讓戚檸緩緩的睜開眼。
此時已經到了深夜，寒風呼嘯，把隨著細微的砂礫，穿過廢墟建築物的縫隙，發出陰厲的吼聲，猶如野獸。
她忍著撕心裂肺的疼痛，穿著粗氣，爬到一個廢墟遮擋的角落裡，蜷縮著身子，瑟瑟發抖。
基因藥劑被搶走了，戚檸不知道怎麼回去和婆婆說。
她想等到天亮後，幫那個漂亮的人找到東西，再去換一支藥劑。
戚檸夜不歸宿，沒有引起注意。
戚老太昏迷不醒，黑跛子等人也是不管的。
冬日的夜很長，在疼痛的折磨下，戚檸無法入眠。
閉著眼，喘著白氣，感受到驚濤駭浪般的痛楚，和耳畔呼嘯後腳的寒風，全身顫抖的等到黎明的到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終於有曦光浮現。
戚檸踉蹌著站起身，扶著周圍的廢墟，朝著遠處的垃圾山而去。
從昏暗的清晨一直到午後，翻找的雙手染血，這才找到了對方需要的零部件。
在就近的溪水中洗掉臉上的血汙，她原路返回。
現在只有梅菲爾在飛船旁守著，墨菲斯和時硯都去尋找零部件了。
再次看到那個小骷髏，梅菲爾起身走上前。
靠近後，小骷髏攤開手，看到掌心裡躺著的兩枚零件，笑著接過來。
“謝謝了。”
戚檸乾裂發黑的嘴唇顫抖著，“還有基因藥劑嗎？”
梅菲爾聳肩，“我們現在用不著那個東西，這次只餘下那一支，沒有其他的了。”
戚檸的心冷了。
她不認為對方在說謊。
不然之前也不會給她了。
說沒有，那就是真的沒有了。
她也沒繼續留在這裡浪費時間，一聲不吭的轉身跑了。
一路狼狽的回到家中，衝進臥室，看到婆婆仍舊躺在那邊，小小的身子滑落坐在地上，靠在床邊發呆。
從黑夜到凌晨，無聲無息。
天亮後，她洗過臉，換下了身上的衣服，走到婆婆面前。
“婆婆，我走了。”
伸手給婆婆蓋了被子，觸及到她的面板，刺骨的寒讓她生生打了個冷顫。
屏住呼吸，輕輕要裝著婆婆，發現婆婆整個人都僵硬了。
戚檸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她衝出家門，撒腿想對面死命狂奔。
一路來到頂樓，看到黑跛子正在刮鬍子。
“黑爺……”她劇烈的喘息著。
黑跛子靜靜的看著她，刮鬍子的動作卻未停。
“婆婆婆婆……”戚檸焦急的雙手揮舞著，“婆婆硬邦邦的。”
黑跛子的動作停下來，隨後聽到聲音的阿堆和猛子跑上前。
“黑爺，怎麼了？”
“戚老太死了。”黑跛子聲音平靜，好似塑膠盆裡的水面，沒有絲毫的波瀾，“幫著去處理掉。”
猛子舔舔乾裂的嘴唇。
“黑爺，怎麼弄？”
黑跛子垂下眼瞼，“先埋了。”
“好！”
先埋了，後續怎麼樣，之後再說。
接下來，戚檸全程沒有說話，也沒有哭。
整個人好似提線木偶，跟著戚老太的屍體後邊寸步不離。
阿堆和猛子知道戚檸的心思，她是怕戚老太被自己這群人扔到鍋裡。
好歹看著戚檸長大的，心裡還是有點關照她，當面肯定不會做什麼，背地裡再說。
反正被埋下去之後，戚檸也不會挖開來看。
坑挖的比較深，他們將戚老太扔下去，蓋上封土。
“醜娃兒，跟我們住？”
戚檸搖頭拒絕。
他們也沒有勉強，招呼著眾人走了。
戚檸今天沒去撿垃圾，在戚老太的墳前一站就是兩天，直到黑跛子過來。
“喝吧。”遞給她一支營養液。
戚檸接過來，掰開喝下。
“死了就解脫了。”黑跛子盤腿坐在墳前，抽出一根菸點燃，“她苦了一輩子，現在才算是得到了安息。”
戚檸喝了營養液，有了力氣。
“婆婆說讓我好好活著。”
“哈哈哈……”黑跛子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活著就行，好不起來。”
寒風吹著猩紅的菸頭，飛落後很快化作灰燼。
黑跛子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出幾步。
“該幹活了，不然你養不起自己。”
“嗯！”戚檸點頭，跟在黑跛子身後往回走，“黑爺，你別吃婆婆。”
黑跛子腳步未停，表情未變，“我不吃同類。”
這也是墮落到地獄裡，僅剩的底限了。
聽到黑爺的話，戚檸算是放心了。
對於婆婆的死，戚檸無能為力，但是她卻牢牢的急著婆婆的話。
活著，努力的活著！
回頭再次看了眼凸起的土包，戚檸飛快的跟上走出很遠的黑跛子。
接下來的時間，戚檸一邊跟著阿堆和猛子翻找垃圾養活自己，一邊東遊西逛的調查那晚是誰搶走了她的基因藥劑。
這一找就是大半年，卻沒有半點訊息。
直到有一日，幾搜巨大的飛船降落在垃圾星上，一群手持武器的兇悍男人開始在這裡耀武揚威。
在戚檸沒有反應的功夫，突然被人砸暈，再次醒來，自己卻已經出現在了飛船裡，並且連同好些個人集體關在一個空間裡，密密麻麻。
聽周圍的人討論，這裡是星際海盜船，而且還是最臭名昭著的費爾馬號。
這裡好些都是被擄來的，也有自動上來的。
比起在垃圾星裡朝不保夕，還不如來海盜船上碰碰運氣，萬一能被這裡的人看中，日後就不愁吃喝了。
戚檸蜷縮在角落，瞪大眼看著面前黑壓壓的人，盡力隱藏自己的存在。
許久之後，艙門開啟，兩個穿著黑色衣服，手持武器的男人，出現在他們面前。
“安靜！”其中一人高聲道。
艙內的上百人一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兩人讓眾人散開，他們視線在人群中掃射。
很快挑選了二三十個女人離開，戚檸自然不在其列。
戚檸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如何，不過從第二天開始，她就被安排在海盜船內打掃衛生，而且還是最髒的區域。
白天只能呆在工作區，晚上會被集體趕到貨倉旁邊的這個儲物倉內休息。
剛開始人很多，蜷縮著都不一定夠用。
不過戚檸知道，很多女人晚上似乎並不在這裡睡覺。
海盜船是有清掃機器人的，不過這上面的海盜似乎以折磨人為快樂，手段極其殘暴。
戚檸將帕子擰乾，拎著水桶走進角落的洗手間裡。
還不等開啟門，聽到裡面傳來男人的低吼，和女人壓抑的聲音，聲音聽著很痛苦卻又很快樂。
她鬆開手，走到隔壁的衛生間，蹲下身開始擦拭地面。
洶湧的臭味無時無刻都在往鼻孔裡面鑽，如果是正常家庭出生的孩子，肯定受不了這樣的味道。
不過對於垃圾星長大的戚檸來說，早就不在意了。
“咣噹——”
廁所門被開啟，一個喝的醉醺醺的男人搖搖晃晃的走進來。
看到戚檸也不在意，拉開褲子開始撒尿。
戚檸此時心驚肉跳，蜷縮著背對著男人跪在地上，一聲不敢坑。
突然，水流打擊感從後背傳來，隨後蔓延到後腦。
“哈哈哈……”男人惡劣的笑聲響起。
結束後，肥頭大耳的男人穿好褲子，抬腳重重的踢在戚檸的後背。
伴隨著這股巨大的力道，戚檸整個人裝在對面的牆壁上，腦殼都似乎要裂開。
男人似乎找到了樂子，一把抓住戚檸乾枯的頭髮，下一刻將她的腦袋按進馬桶裡。
囂張狂妄的笑聲在這裡傳開，隔壁兩人解決完，走出來看到這一幕。
跟著打趣。
“富德，你品位下降了。”
被喚作富德的胖子鬆開戚檸，在她側腰上用力踹了一腳。
隨後走出去洗乾淨手，“這娘們你也下的去嘴。”
“你不懂！”
“呸，老子玩的女人比你多，你才不懂。”
“多有什麼用，也得看等級，不信你可以試試。”
兩人聲音漸行漸遠。
戚檸忍著痛，齜牙咧嘴的站起身，跑到外面開啟水，將頭顱置於其下，任水流沖刷自己身上的味道。
聯絡半個月下來，戚檸前前後後遭到了不下幾十次毒打，平均一天能達到兩三次。
即便是回到儲物倉內，她是這群人裡面年紀最小的，分發營養液的時候也很難保住，除非是拿到手裡的那一瞬間立馬喝下去。
他們在星際海盜的眼裡是奴隸，隨意打殺的努力。
最開始這裡有上百號人，半個月下來驟減一半。
至此，戚檸晚上睡覺終於能伸直腿。
一個月後，飛船似乎又尋到了一顆垃圾星，再次有七八十號人補充進來，空間再次變得擁擠。
可不管如何，欺壓始終沒有停止。
手裡的營養液再次被人搶走，不僅如此，對方甚至還對著戚檸大打出手。
她反抗過，但是反抗的後果是更洶湧的拳腳相加。
戚檸本身體質差，還是年紀最小的，身邊多數是些男人，她也就成了被欺負的物件。
弱者揮刀向更弱者，這是人性。
也在戚檸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她心裡不知道想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想什麼。
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求饒，僅此而已。
自從踏入海盜船的這一刻，戚檸身上都沒有一塊好皮。
每個月，他們這群奴隸就會有一份肉餐。
戚檸每次都會把自己的這份讓出去。
長到八歲，她唯一記得兩句話。
一句是婆婆說的“活下去”，一句是黑爺說的“我不吃同類”。
之後似乎眾人習慣了戚檸的舉動，每次到了吃肉的時候，他們會自動就戚檸的那碗肉爭奪起來。
苦難的生活，折磨的戚檸心如枯槁，早已麻木。
平均每月補充一次努力，每月吃一次肉餐的規律卻沒有發生變化。
她不知道那些消失的人是怎麼死的，畢竟遭受了無數的毒打，她還頑強的活著，怎麼比她還要強的男人們卻一個個的成為盤中餐。
在龐大的飛船中心位置，是費爾馬號的實驗室。
實驗室內有幾十個巨大的玻璃容器，沒一個容器裡面都有一個赤身的人，他們浸泡在不知名的液體裡，身上插滿了密密麻麻的管子。
實驗室的控制門開啟，一個強壯高大的男人走進來。
“培森博士，還沒有進展？”
頭髮花白的博士挫敗的搖頭，“資訊素不夠了，我們得抓幾個毛烏素的人提取資訊素。”
男人點頭，“已經接到訊息了，半月後開始交易。”
“儘量快點，我會爭取在十年內研製成功，到時候我們就不用在星海中無止盡的航行了。”
男人聞言，眼神流露出狂傲的野心和慾望。
作為全星盟最大的星際海盜阻止，他們的目的是霸佔星盟，首要目的是培養更多的戰鬥力。
培森博士出身高貴，天賦極高，本應該成為星盟之光。
不過他卻走上了人體研究的邪道，最終被家族驅逐，星盟也釋出了一級追捕令。
後來他和費爾馬相遇，一個惡毒的海盜頭子，一個致力於人體研究的邪道科學家，兩人一拍即合，自此相處合作了近五十年。
他研發的東西和戚檸在藍星投放的基因藥劑不同。
後者只是單純的激發出人類的潛能，這份潛能在某種特定條件下，即便是不借助外力也能達到。
比如在遇到危急時刻，一個普通人甚至能輕而易舉的掀翻一輛重達幾噸的轎車。
培森博士研發的是突破人體極限的研究，可以讓一個普通人直接達到至少S級別的戰鬥力。
這是人類極限所達不到的級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