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我可以去。”
“你敢去我把你腿打斷！”
“不，我一定要去！”
“哎呀，消消氣，孩子想要出人頭地，你總歸不能攔著吧。”
“他這哪是去出人頭地，他這是去當盲流啊。”
皖南，李峰外公家，此時上演著一場父慈子孝的名場面。
李峰大舅，聽到自家老大想要造反，脫下了腳底下不知道有多少補丁的布鞋。
舅媽攔都攔不住，朝著李峰表哥的屁股下面狠狠的揍了下去。
但這次，李峰表哥卻沒有像以往那樣，跑出屋子，而是直面自己的爺爺，也就是李峰的外公。
眼淚水含在眼眶裡，只有每次鞋底拍到屁股上，才顫了幾下身子，身後著實添了幾個鞋底印兒。
“行了，住手吧，孩子大了不由爹孃啦。”
李峰的外婆，看出了老伴兒的的難處，過來拉住了自己的老大。
“爹，這豬我都帶回來了，我還能騙您老人家不成？”
劉強張開著手中的袋子，裡面的小豬經過了兩天的火車顛簸，此時有些萎靡不振，倆大白菜幫子，都啃完了。
李峰外公磕了磕菸袋鍋，把踩在凳子上的一隻腳丫子放了下來，菸袋鍋背在自己的身後，看著袋子裡的兩隻小傢伙。眯起了眼睛。
“爺爺，奶奶，切好的豬草抱過來了，還有紅薯葉。”
村裡，幾個早早懂事的大布丁，穿著打著補丁，髒兮兮的衣服。
紅撲撲的小手，抱著一籮筐的雜七雜八的草類，從院外，穿過半人高碎石子搭的圍牆，透過泥磚蓋的小門樓走了回來。
泥磚蓋的屋內，陽光從狹小的“窗戶”照了進來，說是窗戶，其實就是幾根木棍插進了土磚裡，湖了層白紙。
兩隻小野豬，不遠千里而來，迷茫的小眼珠子，透過張開的口袋口，看著頂上那根粗木材製作成的大梁，還有稻草鋪的的屋頂。
可能是發覺和原來住的地方有些不一樣了，有氣無力的“吭哧，吭哧”了起來。
“先喂著著吧，你們自己家的事，我也老了，你們自己決定吧。”
老家人兩鬢已然雪白，抓了一把孫輩們送來的豬草，撒進了袋子裡，小野豬也聞道了有可口的吃的，低下頭用的拱嘴歡快的吃了起來。
“都坐下，坐下，有話好好商議，別拿孩子撒氣吶！”
看著老伴兒，含著笑意的看著袋子裡的小豬。
李峰外婆把自家一副恨鐵不成鋼樣子的兒子給按回了長條木凳上坐下。
李峰大舅，掏出了上衣口袋裡經濟牌的香菸盒，往手上磕了磕，結果磕了幾回一支菸都沒有出來，攥緊了空蕩蕩的煙盒，扔在了地上。
兩條腿踩在了長凳上蹲下，拍著桌子，指著李峰的表哥臭罵道。
“兔崽子，翅膀長硬實了是不是，四九城，那是咱們土裡刨食吃的人去的麼？”
李峰大舅媽走過去，拍著李峰舅舅的後背，安撫他暴躁的情緒，轉過頭對著李峰表哥說道。
“咱家裡，可就你和你爸賺點工分勉強湖口了，你爸也是擔心，你要是走了，你弟弟妹妹，書都沒法讀了。”
說著，左右為難的大舅媽，看著委屈的大兒子，自己的眼淚也流了出來。
李峰表哥知道家裡的難處，可是小舅說的不錯啊，這是一個機會啊，給家裡擺脫貧困的機會。
父母親沒文化，最遠也只去過鎮上，哪知道書中外面的世界。
“撲通~！”李峰的表哥應聲跪下。
“爸，媽，我跟小舅去掙的錢全會全寄回來，吃的就按小舅說的，我們挑糧食過去。”
“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這世道只會讓人餓死，就算我不去，弟弟妹妹們還能讀多久？”
這句話說完，李峰表哥，往地上狠狠的磕起了頭。
可能是表哥的話觸動了父母，倆人透過大門望著屋外空蕩蕩的場地，怔怔的出了神。
“雷子，停下，別磕了，他們不讓你去，我帶你去！”
“一輩子吃了沒文化的苦，還想著子女世世代代都跟自己一樣！我TM親眼見的，拉一趟近的一塊，遠的三塊，你不相信我，你連姐都不信了麼。”
“那也不成，大老遠過去，被當盲流抓起來怎麼辦，家裡現在可就靠他一個人撐起來了！”
李峰大舅媽聽到能有這個收入，眼睛裡倒是泛起了光，不過看著丈夫自己做了主，擦著眼角的淚珠，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劉強看著大哥在這裡跟自己犯倔，嘖嘖嘴，無可奈何的搖搖頭。
“二寶，去把你大哥還有你媽叫過來，既然你不讓劉雷去，不行我就帶我家老大去。”
衝著自己孩子說了上半句，下半句劉強對著大哥說道，瞅了瞅大哥蹲在凳子上的腿，有點不安生的動了動，挪動了一下位置。
“行了，雷子，你別磕了，你爹鐵石心腸，你可磕不化他。”
說著，劉強過去把身子已經絕望的攤在地上的侄子，給扶到了一邊的小凳上坐下。
二寶得到了老爸的命令，聽說著老爸要帶哥哥走，趕忙撒腿朝家裡奔了過去。
農村的灶臺下，李峰小舅媽正划著盒子裡不多的火柴，引著火，往泥砌的灶臺裡塞著幹了的柴火。
遠遠的就聽見了門外，傳來自家老二的聲兒。
“媽，媽，爸回來了，在爺爺家，說要帶哥哥走呢！不要我們了！”
二寶假傳聖旨，把自個老媽慌著了，李峰小舅媽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珠子，嘴裡都囔著。
“好你個老劉，出去一趟，就不知道誰是誰了？想跟老孃離婚，帶走老大嘛？”
不知道自己假傳聖旨惹了事二寶，嘴巴里含著指頭，一聽老媽說要離婚，老爸要帶走大哥，立馬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李峰舅媽也沒當回事兒，農村孩子，皮實，三天兩頭揍一頓，也沒管他。
在灶臺邊焦急的轉了半天，兩隻手胡亂的在腰上擦了擦，抄起一根順手的柴火棍，罵罵咧咧朝著村頭趕去了。
“二寶他娘，這不在家做飯，幹啥去吶！”
有後邊的鄰居，聽著前面院兒傳來孩子的哭聲，趕忙出來。
就看到李峰小舅媽紅著眼珠子，提著柴火棍子招呼都不回的往村頭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