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

深夜的大院,只有門口的門衛室那邊,依然還亮著燈。

“當,當,當!”

漆黑的走廊裡,忽然傳出了一陣敲門聲,屋內,呼呼大睡的李峰,翻了個身子,沒有絲毫警覺,甚至,鼻子上還吹出了一個泡泡,隨著呼吸,忽大忽小。

門外佇立的身影,在敲門後停頓了片刻,像是再等裡邊的人醒來,同意自己進去。

結果……

結果沒有結果。

月光斜斜的照進窗戶內,把地面映襯出月白色的影子。

影子的主人,依舊在門口徘迴,可能是怕驚動了樓上的住戶,在猶豫片刻後,選擇了推了推那扇門。

“嘎吱!”

沒想到門還真被推開了,合頁上鏽的聲音,在這條寂靜的走廊上,顯得無比的刺耳,門外的敲門人,不由得心中一慌。

咬了咬嘴唇後,敲門人先是探了探腦袋,拉上窗簾的屋內,漆黑如墨,什麼都看不清楚,反正開都開了,索性,丁秋楠把門直接開到最大,反正自己是來找他商討公事的,自己怕什麼。

就這樣,鼓起勇氣的小丁同志,這才看到床上呼呼大睡的李峰。

“唔,誰吶~!”

此時的床上躺著的這位爺,他的第六感這才開始提醒他,屋內進人了。

鼻子上的泡泡應聲破裂,兩條胳膊肘撐起身子,雙眼還泛著迷湖的李峰,抻長了脖子,看著門口方向。

這玩意,大院裡,不會有賊吧,秉持著對這裡的信任,相信一般人也不會翻這個院子找不自在。

“是我~!”

輕輕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李峰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是,丁大夫。

房間燈的開關,其實就在牆邊,看著李峰醒了,不知道為什麼,離的最近的丁大夫,卻沒有去拉那個燈繩,兩隻手放在腹前,就那麼靜靜看著床上躺著的李峰。

“哦,進來吧!”

見她不開燈,李峰把床頭桌子上的檯燈拉亮,一把拽起了被子上蓋著的大衣,匆忙的套將起來,也並未開口問她深更半夜尋過來有什麼事。

丁大夫轉過頭,看了看走廊那邊,並未有其他人偷看後,這才做賊心虛的抬腿跨進了,那扇門內。

倉促之間,李峰也只來得及裹了裹大衣,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歪著腦袋打量著丁大夫,眨巴眨巴眼睛,像一個無辜的小紅帽。

“你是不是感冒了?”

剛才進來,可能是看到李峰鼻子上的泡泡,普通人覺得,可能是比較可笑,但是從醫生的角度,這位可能是生病了。

站在牆邊的角落裡,丁秋楠看著這位頭髮亂糟糟的副科長,想到了幾個月前發生的那一幕,想生氣,問出的話卻有些心疼的意味在裡邊。

“額,有點,可能是車上比較熱,下了車,凍著了!”

李峰有些不在意,就是嗓子有點乾巴,看著丁大夫站在門口,把桌子前的椅子,搬了出來,示意她坐下。

“最近不止你一個,有好幾個駕駛員也感冒了,有的還發著燒,我去給你開點藥。”

看著椅子跟李峰的床,僅僅只隔一步的距離,丁大夫抿了抿嘴,手足無措的,想找個藉口離他遠一點。

這些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面前這人,親,親了自己後,就此消失不見,兩人未曾再次相遇,丁大夫只想問問他,你到底是不是耍流氓,但是又不好張這個口。

“別去了,年輕小夥,挺一挺就過去了,他們的話,回頭我會叮囑,上了車子,暖氣別開那麼大。”

距離會議開始時間,不長了,李峰相信自己的身體素質,上次的傷口,可是沒多久就恢復如初了,更何況這點小小的感冒。

可能是因為嗓子幹,李峰說出口的話,有些沙啞,把丁大夫聽的直皺眉頭。

“這事兒,聽我的,你還要帶著這麼多人,你可不能倒下!”

說著,丁大夫直接快步走出門外,抹黑找到了自己的藥箱,就這麼揹著又回到了李峰的辦公室內。

“一天兩次,一次吃一粒,飯後吃!”

拿出了深棕色的藥瓶,丁大夫負責任的往白紙上磕著,倒出了十幾粒白色的藥片,隨後熟練疊巴疊巴,把一張紙,就這麼疊成了藥包。

“我要是一次吃兩粒,我那一天是不是就不用吃了!”

看著丁秋楠板著臉的樣子,李峰就想逗逗她,把她遞過來的藥包放在桌邊,像個小孩似的,對她提問了起來。

“我不管你,反正我跟你說了,我盡到我責任就可以了,具體這裡,還是你負責!”

說完,丁大夫像是完成了任務,拉起了藥箱上的揹帶,就往肩頭放,看來這是準備要走了。

不知道為什麼,李峰感覺她的話裡,有些著賭氣的意味,這大半夜來,感情就是說這些???

“走什麼,除了這些,難道沒別的話說了嗎?”

李峰一把抓住了她的藥箱揹帶,兩個人就這樣,在屋內較上了勁,一個執意要走,一個執意要留,李副科長化身西門大官人,調戲起了姑娘。

“說什麼,你都不找我,我上哪去找你去!”

吸了吸鼻子,丁大夫感覺自己好像被李峰傳染了,鼻子有些癢癢的,眼看藥箱拽不過他,隨後索性就撒手,放開了。

聽出了丁秋楠話中那溢於言表的酸楚意味,這是怪自己不負責咯,吃幹抹淨走人了,人小姑娘苦苦守候了這麼久。

李峰感覺有些頭痛,自己那時候沒物件,耍耍流氓也就罷了,現在已經處物件了,自己不能做對不起小黃的事。

實際上,李大官人,還真是把這位大冰山給拋之腦後,那時候,也是純純為了報復她,讓這個打冰山在醫院裡那樣折騰自己,當初要是真像現在這樣對待自己這個病患,恐怕兩個人只會毫無瓜葛。

腦子裡CPU瘋狂轉動,回憶著那個江南第一深情,是怎麼處理這種情感問題的,現在正主找上門,討要個說法,李峰哪敢說,當初就是想耍個流氓,人小姑娘不報警抓自己才怪。

“那個……”

“你既然說不出來,你為什麼把我調過來,你為什麼還讓我見到你!”

眼看李峰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來,丁秋楠看著就生氣,心酸,小拳頭握的緊緊的,想要砸面前這位,奪走了自己嘴巴子的傢伙。

“我不是,……那個,這邊會明天會配發衣服,現在家家戶戶也沒多少布票,那便宜別人,還不如便宜自己人。”

鬼知道上面是怎麼想的,李峰自己也沒想到,本來就是開口找機修廠借調幾個修理師傅,誰知道一車拉過來的,還有個丁秋楠。

上邊好心配個隨隊大夫,你讓李峰怎麼辦,兩人見都見到了,再讓車子給把人拉回去,李大校長幹不出來這事兒,那就太煞風景了。

隨意找了個藉口,至少量身定做一套衣服這事是真的,李峰前邊報告裡已經寫過,需要整齊劃一的車輛,司機制服也配發,這樣才有那種震撼的效應,上邊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反正這趟活,學員們也不算白乾,這套衣服,打死李峰也不會上交回去,正好丁大夫詢問,李峰就想到了這個合適的藉口。

“定做衣服?”

“對,黑色的中山裝,加一套黑色的呢子大衣,反正廠裡工資不少你的,這樣一套衣服,去買得不少錢和布票。”

錢都是小事,記得上次李峰買幹部裝,家裡翻箱倒櫃都找不出幾尺布票,更何況現在這麼一套。

果然,剛才面色不愉,還想說“要不我走”的丁大夫,聽到了李峰的衣服誘惑,又躊躇了起來,兩個手的手指在後背不安的攪動,像是條上了鉤的魚。

雖然,黑色這個顏色不有些討喜,但是,回去後,可以添點兒錢,跟別人換吶!

“你就是因為這個,把我調過來的?”

說不上來心裡的五味雜陳,聽著李峰口中的話,丁大夫感覺他也沒有那麼狼心狗肺,加上他前邊的說“自己人”三個字,鼻子好像也沒那麼癢了。

“額,不完全是。”

她的鼻子不癢了,話中酸楚的意味澹了許多,但是被她的話抵到牆角的李峰,還能怎麼說,雙手不安的拍著膝蓋,勉強“承認”是自己調她過來的。

“我不差這件把件衣服,下次這種事情不要找我,我得回去了!”

不管是真不差,還是假不差,至少硬氣的話,丁大夫還是會說的,呢子大衣,還是量身訂做,丁秋楠腦子裡已經開始畫設計圖了。

“先別,有些話,我想說清楚!”

李峰看她也不提回去的事了,知道暫時安撫住了眼前的小姑娘,但是上次便宜老丈人警告自己的眼神,還歷歷在目,李峰想把事情講清楚,自己處物件了。

“說什麼清楚,還有什麼事情,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丁大夫咬了咬下唇,翻了李峰一記白眼眼,怎麼著,一套衣服就能把自己騙走麼,上次的事情,不要再說了好麼。

明顯誤會了的丁大夫,以為李峰想要挑明兩個人的關係,想讓自己當他的物件,哪有那種美事。

趁著李峰不注意,一把奪過藥箱帶子,背起就跑。

“挨~!”

看著丁秋楠兩頰通紅,直接走出了門外,李峰剛想揮手把她攔下,結果人已經跑沒影了。

“完了,誤會更深了!”

搓了搓自己的臉,目瞪口呆的李峰,喃喃自語,這當初倉促的一吻,現在成了還不完的債了,自己怎麼感覺,對於小黃的愧疚,越來越多了。

“李教練,剛才那是丁大夫吧!”

還沒等李峰脫下大衣,重新躺上床上整理思緒,這邊的門,又被人給推開了。

一腦門兒黑線的李峰,不禁有些懷疑,自己的寢室兼辦公室,啥時候這樣熱鬧了。

看著門口縮頭縮腦的小丫頭,李峰舔了舔嘴角。

“白學員,晚上不睡,明天不開車啦?”

“我去上個衛生間,我看到丁大夫揹著藥箱下來了,你是不是生病了!”

感情這個小間諜,早就發現了,不過一直沒有過來,恐怕是等丁大夫回去後,這才跑過來關心李教練。

“額,有些感冒,丁大夫給開了點兒藥!”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總歸不合適,更何況李峰原本是想和丁大夫闡明自己的態度,現在有第三人發現了,李峰只能拿桌上的藥當幌子了,企圖把白潔湖弄過去。

“感冒啦,有沒有發燒?”

白學員可比丁大夫有眼力見多了,話都沒問完,冰涼的手背已經貼到了李峰的腦門兒上,挑起細眉,感受著李教練腦門兒的溫度。

“好像是有一點兒熱,怎麼會凍著了呢,你怎麼不注意自己的身體吶!”

李峰也沒想到,白學員一言不合就帶球入門,兩個沉甸甸就這麼湊在自己鼻子前,腦門能不熱麼。

“趕緊把藥吃了,別我明天能起來,你明天起不來了,那麼多學員指著你呢!”

粗心大意的丁秋楠,壓根沒有一絲服務意識,白學員這一番表現,高低立判,一個開了藥啥事不管,一個體貼的量體溫,端茶倒水遞藥片,就差親自塞進李教練嘴裡了。

如果說冷言冷語的丁大夫,像一個標準的醫生,那熱情洋溢的白學員,此刻就是南丁格爾(護士)姐姐。

“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剛才感受到籃球離鼻尖近在遲尺,差點流鼻血的李峰,想要自己來。

“乖,張嘴!”

白學員調皮的把拿杯子的手往後收了收,感覺像是哄小孩吃藥似的,纖細的手指,捏著藥片示意李峰張嘴。

“我還是自己來吧!”

李峰擔心外頭玩意再有第四個或者第五個找自己的呢,眯著眼睛不敢直視面前只披著棉衣的白同學,搖了搖頭。

“不乖的孩子,沒有糖吃哦!”

狐疑的上下打量了白同學一番,自己可是駕校教練,不是三歲小孩,再說,你這出來隨身帶糖的麼??

張開了嘴,李峰乾脆閉上了眼睛,既然不能掙扎,躺平還是可以做到的。

“唔~!”

剛感受到藥片進了嘴裡,忽然,一片溼潤貼住了自己的嘴巴,帶著體溫的溫水,“咕冬”一聲被渡了過來,李教練差點被嗆著。

“這就是你帶的糖?”

“你輕點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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