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當所有燈光都已熄滅的時候，唯獨一樓的辦公室內，暗澹的燈光，透過窗簾，可以看出屋內的人，並沒有入睡。
坐在椅子上的李峰，靜靜的看著桌子上，一千多一點兒人數的名單，眼神飄忽的看向遠處。
“我的市長父親，在整座城市陷入沉睡的時候，唯獨我的父親，在臺燈下，規劃著城市前進的方向。”
距離靠近了，能聽到李峰微動的嘴唇，發出的呢喃聲，好像是一篇寫的非常不錯的作文，這文筆，肯定能獲得全區一等獎。
“噗嗤~！”
李峰歪著腦袋笑出了聲，被這些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想法給逗樂了，從抽屜裡抽出信紙，悶頭規劃了起來。
“公交車六十多人，十輛六百多，剩下四百多，那就是擠一擠的事兒了，畢竟，這個年代普遍較瘦的女同志一輛車，後排至少可以塞四個。”
反正也不怕查，李峰一邊嗦著筆頭，咬牙切齒的按照自己的想法來，本來還以為車輛能多一點，現在確定了就是這個數量的情況下，只能物盡其用。
爭取一趟拉完，多跑一趟，學員們有風險，李峰也不想背鍋，超就超吧，反正這邊的特色，那就是特事特辦。
規劃好後，李峰目光掃過一個個名字，還有代表的職務，感覺有些頭疼，哪些人坐大巴，哪些人坐小車，至少得分配好，不然上車時候一團糟，下車的時候，人找不到人，畢竟，很多都是按地方一起來的。
李峰現在最想要一臺電腦，裡面帶僅僅一個excel的軟體就夠了，表格一拉，顏色一分，車輛一配，就完活了，那用著像現在這樣，一個個撰寫，手都酸了。
忙活了一夜，這才把一個個名字對上了所有的車輛，因為女同志身材胖瘦把握不住，也許可能會有多跑一趟的事情發生。
凌晨五六點，滿意的把所有紙張鎖進了抽屜裡，鑰匙直接扔進空間當中，裹著大衣癱在床上，李峰就此迷迷瞪瞪的睡去。
“噹噹噹，李教練！”
早上六點，外邊的“一二一”的口號聲，早已劃破天際，學員們跟兔子似的一個個竄下了樓，難得，今天沒見著李教練站在門口的身姿。
所有學員集合後東瞅瞅，西瞅瞅，眼神裡，都是疑惑，難不成，從不貪睡的李教練，歇菜了。
沒等學員們反應過來，揹著藥箱的衛生隊隊長兼隊員，丁秋楠直接往樓裡跑去，敲門後見無人應答，改成了拍。
“咋回事，門反鎖了，不對吶，平常不鎖門的啊，人肯定在裡頭。”
昨天的值班員童耳朵，嘗試推了推，結果沒有一點反應，有些焦急的說道。
“他前天晚上就病了，會不會是發燒了，這人咋一點不聽勸，估計昨天開完會回來沒吃藥！”
丁秋楠大冰山的臉也被焦急的神色所替代，看著上鎖的房門，往上邊看了看，有一個老虎窗。
“窗簾是拉上的，人因該還在睡，我聽著呼嚕聲了！”
眾人瞬間安靜了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別說，裡邊真在打著鼾，只是有點小罷了。
“他昨天開會，是不是熬夜整材料了，你們誰，從上邊翻進去，看看到底什麼情況？”
一團亂麻的學員們，聽到了丁大夫的話，立馬有人站出來，跑旁邊搬了條凳子，立馬有身手敏捷的，上去掏開了老虎窗。
“李教練，醒醒！”
進去的學員，看著在床上蜷縮成一團李教練，不禁有些感嘆，當領導的，有時候是威風，那是脆弱的時候沒被人瞧見罷了。
“誰~！”
睡得朦朦朧朧的李峰，內心瞬間拉響警報，從床上彈了起來，枕頭下放的傢伙什直接被掏了出來。
“別，別，別，李教練，別開槍，是我！”
進來的學員也沒想到，命中還有此一劫，眼看李教練迷迷湖湖，那膽子瞬間小下去，嚎出的聲音像是殺豬似的，嗓音都變了音。
“嘶~，嗨~！”
已經睜開眼的李峰，雙目中滿是血絲，紅彤彤的，難受的倒吸了一口冷氣，翻窗進來的學員，對視了一眼，趕忙把腦袋擰了過去，壓根不敢與他對視，嚇的快尿褲襠了。
屋外的人，聽到裡面的慘叫聲，瞬間拍起了門，沒想到李教練警覺性這麼高，幸好大家沒有深更半夜去找他作妖，人家可真掏槍的。
“許樂，你TN的怎麼在我房裡？”
聽著門外瘋狂的敲門聲，李峰晃了晃腦袋，把槍插回了口袋裡，用手掌心，磕了磕腦門。
“不對，是來叫門的是吧，我瞅瞅！”
逐漸恢復意識的李峰，看了看手腕，這才意識到，自己今天起遲了。
房門驟然開啟，屋外的瞅著屋裡，看到李峰雙手撐著膝蓋坐在床邊，全都愣了愣。
“都出去，集合，去吧旁邊的那幫子公交司機也喊過來，全部集合！”
朝著門外揮了揮手，一群學員聽到後一鬨而散，看樣子，李教練有重要的事情要宣佈，連那些人都叫上了。
“你~，你沒事吧？”
唯獨丁大夫，腳下像是定住了似的，看著面前的李峰，雙目赤紅，頭髮亂糟糟的樣子，一看就是熬夜了。
頗為心疼的丁大夫，放下了肩頭的藥箱，看著李峰一隻手乾擦著臉，連忙給他的臉盆架裡倒起了熱水。
“趕緊洗洗，不行補個覺，啥事中午再說！”
不知道是不是李峰有些可憐的樣子，激發了丁大夫深藏的母性，罕見的有眼力見了。
“沒事，你也去吧，我洗洗馬上過來，事情必須要跟他們交代了，早上衣服鞋子都會送過來，瞞不住了。”
拿起毛巾，囫圇的擦了把臉，現在是跟時間賽跑，昨天參會的那些人，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多少看是有點輕視自己年輕，既然上邊這麼信任自己，那就把事情乾的漂漂亮亮，那才是最好的答謝。
等丁大夫走後，李峰檢查了一下鎖著的抽屜，見完好無損後，大步走向了小樓外邊。
站在門後的臺階上，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李峰身上，或是迷茫，或是激動，猜想著，是不是要拿駕照了。
“首先，我李峰，在你們所有人面前，做個檢討，我李峰對不住你們，瞞了你們快一個月時間，我向你們道歉，我之前騙了你們！”
看著一百多人的目光，李峰右手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胸口，嘴唇抿了抿，場面一片鴉雀無聲。
學員們聽著李教練的開場白，面色更是迷茫，有的抻了抻腦袋瓜，表示驚訝，有些眉頭皺了起來，不知道李教練再說什麼，不會是燒湖塗了吧。
“你們並不是運輸監理站派到這裡參加訓練考核的，而是其他重要部門，涉及到保密需要，我不能告知你們！”
看著學員們懵懂的樣子，李峰笑了笑，事情說出來，總算好受多了，一直瞞著，壓力可是挺大的，之前都是自己一個人抗，現在，包袱要甩給在場的一百多人了。
“可能那邊十位公交師傅知道，所以我把你們分開管理，現在是時候告訴你們答桉了。”
捋了捋衣領，李峰從口袋中掏出了拿份收藏已久的紅色檔案，展開了後宣讀了起來。
“兩會辦公廳，茲令紅星軋鋼廠運輸科副科長李峰同志，帶領紅星軋鋼運輸科下屬平安駕駛員培訓學校，第一期畢業學生，***，**以及京城公交公司**，***……負責六二年，第二屆兩會代表，車輛接送任務，望認真貫徹執行。時間19**年**月。”
場面比剛才更加寂靜，哪怕是落在地上一根針都能被，沒有一位學生存在質疑，基本上所有人的拳頭握的緊緊的，彷彿比駕照考試那時候，更加緊張。
丁大夫的藥箱驟然從肩頭滑落，雙手捂著嘴巴子，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宣讀著通知的男人，知道來此的目的恐怕不簡單，沒想到，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大。
微風輕輕拂過被李峰反拎著的紅色檔案，眾人的目光，現在比李教練的眼珠子還要紅，火辣辣的看著那張隨風飄揚的紙張，壓抑著想衝上前去看一看的衝動。
“同志們，任務已經下達，檔和正府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此次任務，時間緊，任務重，現在有想退出的，跟我說，我給你們機會，在這裡待到任務結束，送你們回家！”
拿著輕飄飄通知的李峰，說著很沉重的話，雖然不想看到有人退出，當逃兵，但也得給別人自己選擇的機會，他可不想碰到內心承受能力差，到時撂挑子的傢伙。
“我參加！”
“我參加~！”
“必須有我一個！”
“我一片紅心向著檔，誰不讓我去，我跟誰急！”
這時候，沒有人問衣服，問鞋子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了，看著李峰手上的通知了沒，那是人生中難得參與的大事，也毫無危險，根據這些天的訓練來看，就是開車罷了。
這些天，白天抓著方向盤，晚上做夢都是踩油門，臨到頭了，誰想縮回去，被人嘲諷一輩子。
“沒人退出是吧，別說我沒給你們機會，女同志呢，女同志有沒有，我可以照顧照顧你們，誰想退出，可以私下找我！”
“瞧不起誰呢，男女平等，男人能幹的活，我們女的也一樣能幹，我們不需要特殊照顧。”
“是不是，姐妹們！”
“對~！”
“沒錯，憑啥小瞧我們，男女平等，這個活也要幹，任務可不能少了咱們！”
鶯鶯燕燕的姑娘們，此時感覺比男同志這邊還要嗷嗷叫，彷彿對她們特殊照顧，就是瞧不起她們，口口聲聲男女平等，打死不退，哪怕再苦再累，爺們兒能幹，她們也可以。
“好，任務以及下達，所有人接到了通知，沒有人向組織表達退出意願，視為所有人全部參與！”
“此次任務，咱們負責的就是車輛保障，接送代表們，從火車站到下榻的賓館，以及從賓館，到達那邊的大會堂。”
說著李峰手一橫，指向了東邊的方向，初升的陽光灑在了李峰身上，感覺像是舞臺劇中，那唯一焦點的燈光。
“大家有沒有信心？”
“有~！”
整齊劃一的回答聲響破雲霄，隔壁大院，已經出操結束的小兵們，一邊打掃著衛生，一遍看著院牆那邊，沒想到那些娘們兒的嗓音，能這麼響亮。
“具體行動時間，我會通知，現在要做的是，調整心態，把你們散漫的作風全都收起來，舉止有禮，說話有力，你們出了那個門，面對的不止是我這個小小的副科長，是代表著全國人民希望的代表們。”
“你們能不能做到？”
橫向東邊的胳膊又收了回來，指向了所有人，李峰振聾發聵的聲音再次向全場人員，質問道。
“能~！”
負責這邊早飯的炊事班班長以及小兵們，此時，才知道，面前的這些年輕人，到底在幹什麼，為什麼能在自家部隊的後院裡，折騰這麼多天。
“你們什麼都沒聽見，做好該做的，他認識雷參謀長，你們要是想下去養豬，你們儘管亂說。”
已經做完早飯，老班長再次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包煙，一人散了一支，表達了自己的態度，眼神劃過那些學員的時候，隱隱中帶著意思羨慕。
“班長，您放心，俺們不是那樣的人，不過，他們能去大會堂那邊，俺其實也想去，早就想看看升旗叻。”
“等你退伍的時候，我親自帶你去，到時候你可別哭！”
老班長彷彿是過來人一樣，拍了拍屌兵的肩膀，略微安撫了一下，開了個小玩笑，活躍了一下壓抑的氣氛。
“所有人聽好了，你們代表的，不光是自己的臉面，也是軋鋼廠和公交公司的臉面，他們不光是乘客，我不希望接到任何關於你們態度的投訴，我李峰話撩在這裡，誰要是亂來，我整不了，上邊有人整的了你們，都給我規規矩矩的，事後，有獎有罰，對你們來說，也是一個機會。”
“聽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