軋鋼廠保衛科。
二樓辦公室內，屋內已經瀰漫著濃濃的煙霧，跟著火了似的。
老魏進去後，燻的眼睛都睜不開了，皺著眉頭看著菸頭堆的滿滿的菸灰缸，直接先把窗戶開啟，隨著煙霧湧動後飄出窗外，這才感覺鼻腔好受了一點。
“你又沒睡覺，一晚上抽了這麼多？”
看著躺在沙發上，盯著天花板發呆的老嚴，鬍子鬍子拉碴，眼珠子眼珠子通紅，整個人顯得無比頹廢，老魏目光中帶著一點關切，眼底也有一絲悲愴。
“我能睡得著麼，老艾屍骨未寒，我怎麼跟他家裡人交代，那麼困難的時候都走過來了，沒想到最終會倒在了這裡！”
老嚴的話語中有著深深的失落，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多年的戰友再次合作，沒想到竟然就是生死永別，那個像是兄長一樣，每次都會喊著“跟我衝”的人，最終還是倒在了衝鋒的路上。
“他的身份很複雜，軋鋼廠的副處長，軍分割槽的預備役中校軍官，乃至隱蔽戰線也有調查員的身份，三條線全都系在他身上，消失的半年，是因為俘虜跳傘的飛行員，而受到重傷，就是年前滬上軍事法庭審判的那位，這一次，是調查部主導的行動方案，他應該是猜到了，也配合了。”
老魏的話語有些唏噓，這些是接手艾主任工作後，才能知曉的機密檔案，他真的沒想到，李峰這麼年輕，參與的事件，卻比很多人的一生，還要精彩，做的，不比他們這些老傢伙們做得少。
“這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是我能看到的，老艾的犧牲，跟他沒有關係，之前談話的時候，其實已經隱晦的提醒過我們，如果當時早一天離開的話，就不會撞到一起。”
雙方都有著自己的本職工作，調查部抓敵t，考慮到保密問題肯定不會還跟他們通知，只能說業務超出了自身能力，哪怕調查組的人不在，人家兩個調查部的人加廠裡的自己的保衛科，可能就把事情解決了。
從老魏口中說出的話語，讓老嚴的目光有些迷茫，怪不得，老艾在最後關頭，還是衝了出去，哪怕知道有危險，很明顯，是想保護老魏剛才口中的那個年輕人。
迷茫之後，還有心痛，特別是真話最讓人難以接受的，這不就等於說，這次是老艾，衝動了。
“老魏，我知道跟他沒有關係，可是我們犧牲了兩個人啊，還有一個哪怕救回來，人~，也廢了！”
“只要有鬥爭，就會有流血，有犧牲，參加g命，早就抱著這個決心，只是我們都活下來了而已，老艾也是去下去看他們了，現在，我們得把他最後的工作做好，他臨走前不還是遺憾，沒有挖出病根麼，那麼，我們把病根，給他挖出來！”
老嚴難過的閉上了眼睛，現在能怎麼辦，只能按照老魏說的，重振旗鼓，怎麼樣，也得繼續查下去。
站在李峰的角度，人家也是為了保護自己廠裡的職工，發揮了檔員犧牲奉獻精神，本質上其實和老艾沒有區別，在李峰眼裡，職工比他重要，在老艾那，李峰比他重要，一環扣一環。
真正的結論，註定只有少部分人知道。
中斷的審訊工作，再次如火如荼的展開，這一次，與之前，那就完全不同。
老魏雙手抱在懷裡，站在窗外，目光冷冷的看著審訊內，被拷在牆角的許大茂，在他接手了老艾的工作後，接到的第一條命令，是不惜一切代價，把軋鋼廠的問題情況，給徹底查清。
什麼叫不惜一切代價，那就是哪怕嘴再硬的人，也得把他的嘴生生撬開，什麼叫針扎不進水潑不進，那只是顧忌著一部分人的顏面，現在涉及到的，不光是紀律問題，還有敵我鬥z問題，這是不容觸碰的紅線。
軋鋼廠光明正大的混進去敵t，攜帶了武器還有炸藥，這已經不是工作態度問題就可以說的過去了，現在，誰的面子都不好使。
“我交代，我為了恢復工作，曾經給廠裡的領導，送了東西！”
萎靡不振的許大茂，不知道這一次，為什麼享受到的待遇，跟之前天差地別，上一次還有椅子坐，這次甚至連椅子都沒有了，半蹲不蹲的姿勢，可太難受。
“具體給誰，送了什麼東西，老實交代清楚~！”
坐在對面審訊桌前的老嚴，已經不再是負責記錄的人員，而是坐在了主審的位置上，看著對面蓬頭垢面的許大茂，目光寒冷。
“我們科長，還有處長，還有……副廠長！”
站在窗外，看著許大茂老老實實交代，老魏默不作聲的轉到了下一個審訊室視窗，現在許大茂招不招重要性相對已經不大了，主要是把老艾沒完成的工作給完成下去，完成他的遺願罷了。
最主要的，還是敵t如何混進廠裡，這才是造成老艾犧牲的罪魁禍首，人家調查部佈置任務，那是工作，但把壞人能透過正規渠道進入廠裡，這就可不是失職能解釋的了的。
調查部那邊現在還沒有追究到廠裡，可能是沒撬開那個人的嘴，也可能是在給調查組留一個機會。
看著這一審訊室內的中年人，那一臉油滑的樣子，光憑外表，老魏就忍不住推開門走了進去。
裡面赫然半蹲著的，是人事科科長孫正義。
“為什麼，檔案有問題，不立即展開調查，彙報到保衛科？”
“人事科在出事的前一晚，有人撬鎖進去，我聽見動靜，在裡頭生生守了一夜，實在熬不住等到人上班就睡著了，醒來後，王少花是說了檔案有問題這件事，但我沒說不處理，我得先把晚上的發生的事情向上級彙報！”
老孫現在真的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王少花的一句話，讓他果斷身陷囹圄，誰知道那個瘋子拎著糞瓢上去幹嘛，不然他不就下去處理了。
“有人撬鎖，你發現了，怎麼不報保衛科，你心裡有什麼鬼？”
老魏直接聽出了其中的問題，一個人事科長，晚上不回家，睡在科裡面，發現問題，辦公室的電話是擺設麼。
“我，我不確定是不是聽錯了，跟我真的沒關係，那倆人我都沒見著，報到也沒有來找我……！”
“孫正義，我沒時間跟你耍嘴皮子功夫，這一次，事情有多大，你我心裡都清楚，你是管人事的，兩個敵t辦理了入職手續，你如果不交代出來一個名字，那你，就是第三個！”
面對這位軋鋼廠孫科長的狡辯，老魏直接走了過去，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臉頰，讓他清醒清醒。
“後勤處長江海濤，他上面是副廠長李懷德，廠裡所有人員安排，必須經過他們倆，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科長，只能服從！”
孫正義這下真扛不住了，一個坐牢，一個吃花生米，兩個選擇當中，傻子才選第二個，一旦擊碎了他的僥倖心理。
那他，慫的比誰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