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日。
軋鋼廠關餉的日子。
財務科正對的樓梯口，再次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任是廠裡颳起再大的風，那都與普通職工，並無多大的關係，生活還是要繼續，大部分人來說，拿著工資才代表著，家裡下個月就不會斷夥。
今天註定是個開心的日子，排隊的眾人，前後商討著，拿著工資，給媳婦買根頭繩，或是給孩子買瓶罐頭。
工資中的大部分消費，還是以食物為主，也只有領工資的當天，可以小小的放肆一把，家家戶戶的孩子們，可能不知道關餉是什麼意思，但都知道月底的這一天，家裡能吃頓好的。
空無一人的運輸科，李峰並未去領工資，而是端起了茶杯，遙遙看向了保衛科那邊。
宣傳科胡科長，可是進了那棟樓裡，再也沒有出來，這代表什麼，感覺不是留置，又像是留置。
基層職工的開開心心，並不代表幹部們開開心心，從胡燿光二進宮開始，機關的科室領導們已經開始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藏汙納垢的地方，身正不怕影子斜的畢竟是少數，誰也不知道，下一個遭殃的會是誰。
李峰端著茶杯，遙看著保衛科，就像任由風吹雨打，仍然挺立的一棵青竹。
保衛科二樓的艾主任，則是站在樓上，看著一個個喜氣洋洋，領著工資的職工。
“媽，工資你們拿著，別讓老師催了，把陽子的學費給交了，咱們家也不困難，別讓駕校付這個學費！”
領過工資的楊為民，透過軋鋼廠的門衛室的窗戶，把剛領到的工資，遞給了窗外早已等候的母親。
“為民……！”
拿到錢的楊母，還是有些不願離去，而是抓著兒子的胳膊，想要說些什麼，卻沒有說出口。
“沒事，媽，回去吧！”
楊為民有些依依不捨，他不知道跨進保衛科那個門後，等待著自己的將是什麼，但還是故作鎮定的拍了拍母親帶著滄桑的手背。
門衛室內的值班幹事，靜靜的看著這一幕，並沒有插話。
“我要舉報相關人員，貪贓枉法！”
在母親不捨的目光中，楊為民關上了開啟的窗戶，從懷中掏出了這幾天整理出的材料，放在這位陌生的保衛幹事面前，他知道，這些新換的人員，全部是調查組帶來的。
剛才還若無其事一邊看著的保衛幹事，看著桌上的一沓材料，下意識的看向了楊為民，隨後立馬站起身拿起了材料。
站在保衛科樓上的艾主任，站在運輸科二樓的李峰，親眼看著那個身材壯碩年輕人，挺著腰桿子，進了保衛科。
一顆無形的炸彈，在此時被點著了引信。
“還好，不是讓我們自己查自己！”
李峰緩緩的把手中的茶杯，放在了圍欄上，雙手扒著圍欄，口中低喃道。
離真正的狂風暴雨，還有兩年，不趁此機會把垃圾收攏收攏，難不成讓他們到時候被吹上天。
……
“走開走開，傻柱，你離我遠點兒，你這掏完廁所，洗了沒，走到哪都一股屎臭味！”
“小飛，你丫是不是欠揍，哪壺不開提哪壺是不是！”
領工資的日子，何雨柱自然也不能例外，不過脫下了廚子的衣服，換上了一身清潔工的衣服，就變的不受待見了，排著隊伍，都會被人嘲笑。
“哎呦，傻柱，自打你不在，三食堂我都沒去過了，你這還得罰多久？”
身後的人，倒是沒有藉著機會落井下石，不得不說，傻柱做的菜，還是能下飯的。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何雨柱就不高興了，他也己什麼時候回去，關鍵，不在於他自個吶，若有若無的目光，看向了那邊的劉嵐。
兩個人說不上誰吃虧誰佔便宜，活了這麼多年，何雨柱也是第一次嚐到女人的滋味，但奈何，碰了一個帶著刺的女人。
隊伍另一邊的劉嵐，能感受到那道灼熱的目光，但是她真的不敢去和何雨柱對視，說到底，還是她利用了他。
李峰不在的半年裡，李懷德在軋鋼廠的權勢逐漸滔天，劉嵐也沒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李懷德，一次又一次收拾傻柱。
事情是因她而起，她現在只能遠離他，才能讓李懷德消氣，不至於把幫了自己忙的傻柱給坑了。
“三食堂何雨柱，9級炊事員，三十一塊~！”
手裡捏著剛到手的工資，何雨柱臉上沒有絲毫的開心，反而沉甸甸的，劉嵐到底還是沒有看他，兩個人如同陌生人一樣擦肩而過。
三食堂只有兩個人，知道傻柱挨收拾原因。
一個是親眼見過李懷德和劉嵐苟且的馬華，另一個，就是三食堂的食堂主任，恰巧，兩個人都在隊伍後，一個眼神略帶同情，另一個略帶嘲諷。
“一車間，秦淮茹，中級學徒工，工資二十，請假一天，十九塊三！”
拿到幾張鈔票的秦淮茹並沒有走，而是把錢揣進口袋中後，依然站在桌子前。
此時的她，完全沒有了前些天和許大茂逛街時的容光煥發，整個人的意志非常的消沉，幾天內，甚至能明顯看出來瘦了不少，面容憔悴。
“我幫宣傳科許大茂領一下工資~！”
“不是，秦淮茹，你跟許大茂什麼關係？”
疑惑的陳會計，推了推眼鏡，一邊朝著秦淮茹問話，一邊抄起了機關的工資本，翻看了起來。
“這是，我和他的結婚證，我們領證了，他，他不方便領，我給他領一下！”
許大茂確實不方便，人還在保衛科裡頭關著呢，秦淮茹多賊，束手無策的她，既然什麼忙都幫不上，那就力所能及的幫一幫小忙，領工資這種小事，都不用許大茂提醒。
“哦，那可以~！”
掃了一眼結婚證，陳會計目光有些詭異的瞥了眼秦淮茹。
廠裡一萬多人，他記不住秦淮茹，但不耽誤他記住許大茂啊，整個機關樓裡，誰不知道放映員許大茂，是個騸驢。
“許大茂，我看看，7級放映員四十塊五，請假……三十五塊二！”
拿著許大茂的工資，秦淮茹內心砰砰直跳，她可是第一次幫人領工資，看著手裡五十多塊錢，緊緊的咬著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