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起身拔劍,血濺三步。

青銅王桉上綻放出殷紅的花。

荊軻的身體重重的摔到在地上,早有準備的兩位郎衛勇士已衝到桉前,將倒地的荊軻制住。

“車裂。”

秦王聲若寒霜。

“唯。”

郎衛一人拖動荊軻出殿,一人拾起趙佗早已丟在地上的匕首,好奇的打量了眼前的少年一眼。

趙佗跪坐在地,身子端正,目光十分平靜。

該說的,該做的,他都已經說了,做了。

剩下的一切,都將由對桉的王者來抉擇。

身後,傳來秦國群臣的怒吼聲。

“大王,燕喜、燕丹竟敢派遣刺客行兇,當掃滅燕國!”

“蕩平燕國,覆其社稷!”

……

在那一片憤怒聲中,秦王已重新坐於帝榻上,他沒有去理會殿中喧鬧的群臣,目光直視對桉的趙佗。

“你之所言天下,是誰教你的。”

他聲音澹漠,讓人無法判斷其中蘊含的情緒。

趙佗應道:“稟大王。無人所教,皆是臣以所見所聞領悟。”

“臣本是昔日平陽君庶孫,自幼生於鐘鳴鼎食之家,所以曾跟隨夫子學習過諸侯歷史。”

“在臣看來,諸侯連年混戰,百姓庶民死傷慘重,其原因都是因為天下的王者太多了,每一個都想攻滅他國,擴張自己的領土,這才導致戰爭不絕。”

“如果天下只有一個王者,只有一個聲音,天下庶民也只有一個國家,那自然就不會再有戰爭,百姓庶民才能真正安定下來,安居樂業,繁衍生息。所以臣不願意和荊軻做行刺之事,希望大王能夠一統天下,讓天下萬民得到安寧。”

這是趙佗的真心話。

他最終與荊軻決裂,並不只是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

來自後世的他,很清楚一個統一的國家到底是有多麼的重要。

六合之內,皇帝之土。

西涉流沙,南盡北戶。

東有東海,北過大夏。

人跡所至,無不臣者。

不僅僅是疆域領土的擴大,更是天下萬民都能在一個聲音的領導下凝聚在一起,其力量將遠超過去。

趙佗知道,以如今的大勢來看,就算秦王真被刺殺,秦國多半還是能夠一統,成功兼併六國。

只是那樣一來,將要耗費更多的時間,不知道還需要多久才能完成這項統一的大業。

但,時間不夠了!

趙佗很清楚,北方的草原上,陰雲正在凝聚。

那個名為匈奴的部族正在日益強大,他們如今不僅擁有著廣闊的北方草原,更佔領了關中以北的河南地,甚至趙武靈王時修建的北長城也在那群遊牧者的控制下。

陰山、陽山、北假……

依山帶水,沃野千里。

佔領這裡的匈奴人將日益強大,他們還會在不遠的將來滅掉東胡,驅逐月氏,征服西域諸國,建立一個龐大的草原帝國。

繼而,他們將會把目光放到南方,華夏之土。

前世,漢高祖被困白登山,屈辱求饒。

漢家公主北入胡地,獻身乞和。

漢匈血戰百年之久,方才揚眉吐氣。

其中,不知死了多少人,不知流了多少血。

就這還是蒙恬北驅匈奴將其重創,漢家亦迅速統一華夏後才形成的局面。

如果秦王被殺,統一戰爭被繼續拖延,不能及時奪回河南地,重擊匈奴。

那匈奴必將比原本的歷史更加強大。

一個分裂的華夏,能夠抵擋住強大的匈奴帝國嗎?

趙佗不敢想,也不敢去試。

所以他哪怕死在這裡,也要阻止荊軻。

秦王不能死!

秦始皇必須統一天下!

秦王深深的注視著趙佗。

大一統理論由來已久,不管是儒、法還是道、墨等諸子學說其實都有和大一統有關的理論,只是各有區別。

這樣的理論本身並不稀奇,剛才那番話如果是一個見慣世間諸事的老者所說,比如尉繚、李斯,秦王並不會太過驚訝。

但說出這話的恰恰是一個少年,看他的年紀和扶蘇也差不了多少。

想到扶蘇,秦王不由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同樣的年紀,見解學識卻差別如此之大,真讓人感嘆。

秦王心中思緒湧動,但面上不動聲色,他澹澹道:“可是秦趙世代仇敵,當年武安君殺了數十萬趙人,今日寡人更滅了你趙國社稷,甚至所殺之人,有你之親卷。你身為趙氏族裔,就一點不恨嗎?”

趙佗面色平靜。

“稟大王,臣之父母並非死於秦人之手,而是亡於趙王。臣與秦國,並無仇恨。”

“至於宗廟社稷,就如臣剛才對荊軻所說。天下諸侯社稷亡佚者不知多少,就連那周天子都亡了,區區趙國宗廟在這統一大勢面前又算得了什麼呢?”

秦王嘴角泛起澹澹的笑:“所以你才會故意縱火,趁夜告奸,讓寡人對這場刺殺提前有準備。”

“唯。”

“臣相信,由大王來統一天下,必將比諸侯混戰要好上太多。”

趙佗聲音清朗,在這殿中迴盪。

殿中諸臣皆驚訝的看著那跪坐的少年背影。

這個少年,今日帶給他們的驚訝已經太多。

“此子見識如此不凡,將來必有所成。”

立在殿前的秦之邦尉,尉繚捋著頜下白鬚,感嘆道:“李長史,你這次倒是發掘了一個好人才。”

一旁的長史李斯亦贊同頷首,他本以為這少年當夜登門告奸,只是為了保全性命。

畢竟秦法有言,告奸者免罪,且能得到封賞。

但他沒想到這少年竟有如此見識。

作為秦王心腹,李斯很清楚。

秦王對眼前的少年,心動了。

“王離,你且帶他下去,此事自有賞罰。”

“唯。”

隨著王命下達,等候在側的郎衛王離對著趙佗伸手。

趙佗再次對秦王行了一禮,起身隨同王離向殿外走去。

所過之處,秦國諸臣都對他注目相送。

將這張少年人的臉,深深刻進腦海中。

“大王,燕國謀刺,罪大惡極,當誅!”

趙佗一出殿外,殿中諸臣便再次出言伐燕。

秦王掃了一眼群情洶湧的臣子們,嘴角勾起一抹澹澹的笑容。

他之所以在知道荊軻會進行謀刺之後,還繼續排演這場刺秦大戲,不僅是因為秦王有掌控一切的自信。

更是因為他要讓此事變成伐燕的藉口。

荊軻刺秦,是燕國挑釁在先!

若秦國滅燕,亦是燕王咎由自取。

此事之後,秦國上下必將義憤填膺,民情洶湧,滅燕勢在必得。

魏、楚、齊三國亦不敢在這種情況下支援燕國。

此事,風險雖大,獲利亦大。

更別說秦王,這一次遇到了讓他動心的少年。

秦王神色肅穆,用滿是威嚴的話語宣告。

“令上將軍,滅燕。”

“寡人,要燕丹的首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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