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聲音?”

桓昭突然從睡夢中驚醒,一屁股自榻上坐起,伸長了耳朵,隱隱約約能聽到屋外傳來一陣接一陣的呼聲,彷彿是有人在歡呼雀躍。

“難道是蒙武攻下項城,訊息傳過來了?”桓昭自語著。

他自從心疾發作,被留在淮陽養傷以來,就日日難眠。剛開始的時候,只要一想到他桓昭竟然錯失了這次伐滅楚國,立下大功的機會,他就氣的渾身發顫。

“都是趙佗!要不是趙佗,我安能引發心疾,落到如此地步!”

最讓桓昭感到氣惱的是,就在他枯坐淮陽城養病的時候,趙佗卻在沙場立功,以那小子的立功速度來看,恐怕這一次伐楚之戰打完,就能再往上升一爵,跑到他頭上去了。

這還得了!

桓昭越想越氣,讓原本經過休養恢復過來的心臟再次劇烈跳動起來,他知道這是心疾又要發作的跡象,但桓昭也沒有辦法,他只要一想到那些惱人的事情,就氣的吃不下飯,也睡不好。

直到前幾日李信兵敗淮北的訊息傳來。

初聞這訊息,桓昭是震驚的。

李信竟然敗了?

而且據說還是全軍覆沒,三萬人死難無數,李信自己更是被楚軍一路追殺,如今生死不知。

“惜哉李將軍,怎麼就敗了。”

桓昭面上痛心疾首,為李信兵敗而感到惋惜。

但實則在他的心中,竟莫名的有著絲絲竊喜之意。

“我桓昭若在軍中,一定能好好輔左李將軍征戰沙場,安能讓楚軍逞威,有如此大敗?”

“李將軍放著項城不打,為何會想出奇襲壽春這種覆軍之策,哼,想來定是聽信了某些豎子讒言,這才做出此等不智之舉,豎子害人啊!”

桓昭一邊對侍從抱怨,一邊在心中暗喜。

他這次可真是因禍得福,沒想到這一病竟然讓他躲過了一場大敗,不僅不用在沙場遭遇覆軍之危,更不用承擔任何戰敗的責任。

反而是李信和趙佗,就算他們能從楚軍的追殺下活著回來,想來也會名聲盡毀,遭受削爵抵罪的待遇。

“那趙佗最好被楚人擒住,成為階下囚徒,就算日後能救回來,也讓他在我面前一輩子都抬不起頭!哈哈哈,如此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一想到這裡,桓昭就喜從心上來,接下來的日子,他吃飯也能多吃上一碗,睡覺也能睡得香了,不過大病一場的影響還是很大,讓他白日都有些嗜睡。

如今他剛睡著不久,就被外面的呼聲驚醒,不由向屋外叫道:“來人!外面何事發生?”

沒人回應桓昭的呼聲,反而他很快就聽到一陣驚呼和廝殺聲。

緊接著房門被勐力推開。

進來的是負責侍候桓昭的楚女,枳。

一個淮陽本地的楚國女子,桓昭見她長得有幾分姿色,心中存了病好後寵幸的心思,便讓她侍候自己飲食,不過這枳做事不太機靈,桓昭經常對其呵斥怒罵。

如今也不例外,桓昭斥責道:“不是讓你進門時輕手輕腳嗎?真是沒有規矩,外面發生了何事?為何如此吵……”

桓昭說不下去了,因為他透過枳開啟的房門,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屋外院中,有血水流淌,屍體橫陳,人頭攢動。

枳更是冰冷著一張臉看他,哪還有平日那般被他叱罵時瑟瑟發抖,叩首告罪的模樣。

緊接著,院中的人衝進了屋子,那是一個個滿臉興奮和憤怒交加的楚人。

“他就是秦國軍候。”

枳怨恨的看了桓昭一眼。

“怎麼回事?你們這些楚人是要造反嗎?不,你們怎敢……嗚……””

桓昭叫了一聲,緊接著他就被十多個楚人壯漢撲了上來。

……

“今日,此城不再是秦國的淮陽,而是我楚國的陳郢。”

公子啟站在陳郢城頭,身側赤紅的旗幟迎風飄揚,就像是他體內的祝融血脈在熊熊燃燒。

他身後的陳郢城中,無數楚人歡呼長嘯,他們將一個個滿臉恐懼的守城秦卒拉到城中空地,用大斧砍下腦袋,每斬下一個秦人的頭顱,城中就爆發出一陣歡呼。

數萬楚人在那血水中高呼萬勝,他們的聲音如同震天號角,在這城市上空不停迴盪,宣告著此城正式脫離了秦人的殘暴統治,重新回到自由的楚國懷抱。

淮陽城中本有三千全副武裝的守城秦卒,原本足以鎮壓城裡的楚人叛亂。但他們在此之前收到坐鎮此地的昌平君命令,以查檢武備的藉口,讓這支秦軍交出手中的武器。

鎮守此地的秦將很疑惑,但軍法規定上級的命令必須執行,違令者誅之。

昌平君,負責一切淮陽的排程事宜,這支秦軍亦歸他管轄。

所以三千秦軍盡數卸甲棄兵,然後就被蜂擁而至的楚人俘獲殺戮,變成了三千個沾滿血水的頭顱。

此外,城中尚還有數千手無寸鐵的秦人民夫,此刻也自然跟著走上了黃泉路。

除了極少數爵位較高的秦將沒有被殺,充作俘虜外,陳郢城中再無秦人,赤紅的旗幟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城頭飄揚。

“公子,吾等為何不將那五千秦軍一起騙進城來,以公子的命令先讓他們放下武器,然後就可像那三千秦人一般盡數襲殺。”

公子啟身側,親信陳柏滿臉疑惑。

因為此刻陳郢城外,一支五千人的秦軍正滿臉驚駭的看著緊閉的城門,以及城頭上飄揚的赤紅旗幟。

秦軍軍候不敢再往前一步,連忙派遣快馬立刻回報潁水畔的蒙武將軍。

公子啟面沉似水,澹漠道:“蒙武在沒有知會過我的情況下,派遣這支秦軍前來,恐怕已經有了懷疑之意。他們不會聽我的,這五千人若是進城……”

公子啟沒有說下去,因為他在擔任秦國丞相十年的時間裡,很清楚秦軍的戰鬥力到底有多強。

這五千秦軍裝備齊全,在已經有了防備的情況下,一旦進城,別看城中有數萬楚人,但正面對戰根本不是秦人的對手,到了那時候,恐怕剛復活不久的陳郢,轉眼之間又會淪陷為秦國的淮陽。

“我只需死守此地便可,城中五萬楚人,可徵召上萬青壯守城,藉著堅固高大的城牆和充足的守城器具,足以擊退秦人的進攻。”

“且我這一反,秦軍便失去了糧草補給,只要我能堅守此處,他們要不了多久就會自行潰敗,更別說蒙武前方還有項城的楚軍,以及……上柱國!”

公子啟眼中閃著光。

他為什麼敢提前起事,那是因為秦軍的糧草輜重全都囤聚在陳郢城中。

這裡是鴻溝的重要節點,在遙遠的滎陽糧倉,秦人將糧食輜重灌上船隻,然後透過鴻溝之水運輸到這裡,將糧食囤積於城中。然後又在昌平君的指揮排程下,向前方的蒙武大軍進行輸送。

只要淮陽一反,他甚至不需要出城進攻,只要死守住此城,那蒙武麾下近七萬戰卒,以及附近負責後勤的數萬秦人民夫,將瞬間斷掉糧食來源。

這可是十幾萬人啊,一天得吃多少糧食,淮陽一反,他們拿什麼來填飽肚子?

……

潁水秦營。

蒙武在收到淮陽反叛訊息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

“竟然是真的……昌平君竟然真的反了。”

他喃喃著,雙手在微微顫抖。

在收到李信提醒的時候,蒙武雖有些相信,但還是不敢妄下決定。畢竟此事關係重大,不是他蒙武能隨意決斷的。

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特地調遣了五千士卒去駐守淮陽,並親自警示這一曲的將吏,讓他們小心城中楚人。而且蒙武沒有將此事提前告知昌平君,好來一個出其不意,這就是他的應對。

在蒙武的計劃中,只要五千秦軍突然進入淮陽,再加上原本的三千守卒,如此人數,足以威懾住昌平君和城中楚人,讓他們不敢妄動。

等到他打下項城,翦除城中的楚軍後,就更不用擔心後路出問題了。

但沒想到那昌平君竟然如此警惕和敏感,在他派出的五千秦軍還沒到的時候,就已經舉旗造反。

“淮陽一反,我軍便沒了糧秣後勤。”

蒙武牙齒打著顫,看向帳中聽到這訊息後,同樣驚呆了的眾多將吏。

他顫聲問道:“韓忠,我軍營中還有多少糧食,可供幾日消耗?”

裨將軍韓忠亦顫抖道:“還有三日,糧草只夠大軍三日所食。”

近七萬戰卒,加上後勤民夫,日食夜嚼非常巨大,所以潁水軍營中囤積的糧草不多,一直都靠著淮陽不停的運輸。

“蒙將軍,吾等當速速回師淮陽,拿下反城,抓住反賊昌平君,奪回糧秣,方能保我大軍不失啊!”

楊原站起來,驚慌說著。

其他將領也都跟著附和,這一刻,他們皆是神色驚惶,再也不敢提攻取項城之事。

“三天……”

蒙武閉上眼,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李信不在,他就是這支秦軍的主將,眾人皆可慌亂,唯有他不能失措。

很快,蒙武睜開眼,勐擊身前木桉。

“楊原,你帶兩萬士卒繼續圍住項城,保我後路,防止城中楚軍追擊。”

“韓忠,你立刻聚攏士卒,護住糧秣,隨我緩緩退往淮陽方向。”

“在我軍退到淮陽之前,不得向軍中走漏此事訊息,違令者,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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