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軍使者麗食其再次踏入頭曼單于的穹廬。

“來自南方的朋友可真是爽快,約定的時間還沒到,就先送來一批東西,讓本單于非常的高興。”

頭曼單于的聲音很爽朗。

因為他剛才已經去看過了,秦人使者這一次帶來了足足五千石的糧食,數量之多,已經等同於他們第一次提出的條件了。要知道匈奴人之前答應燕王喜的請求,南下幫助代國時,向那代王索求的糧食也不過五千石罷了。

秦人先送來了糧食,匈奴人卻什麼都沒有付出,那燕王還被關在他們的氈帳裡呢,吃白食這種事情,換成誰也得高興啊。

麗食其言辭卑怯道:“三萬石糧食太多,我軍馬車不敷使用,只能分數次運送。同時這第一批糧食,也是向大單于展示我家將軍的誠意。大單于手下兵馬眾多,我家將軍只有交好之意,沒有敵對之心,只希望大單于在得到糧食後,可以如約將燕王交給我們,這樣一來,秦國與匈奴皆大歡喜。”

這一次不待秦人的譯者開口,跟在頭曼單于身後的左骨都侯呼延蔦就立刻翻譯,順帶還補了一句:“大單于看我昨晚說的話沒錯吧,那個秦國的將軍害怕我們,根本就不會有什麼敵對的心思,他一心只想著用錢糧來買人呢。”

頭曼單于點點頭,眼中閃過一抹不屑和鄙夷。

匈奴人向來敬服強者,崇敬英雄。

怯懦的羊兒,怎能讓兇殘的餓狼生出畏懼之心。

至於昨晚冒頓說的,十餘年前匈奴慘敗於趙國將軍的事情,雖然讓頭曼單于一時間有了些許警醒,但在秦人使者的卑辭和送糧行為下,又讓他放下了警惕之心。

在頭曼單于看來,那個曾經打敗匈奴的趙國將軍,職責是守衛趙國邊疆,匈奴人劫掠趙國邊境,兩者自然是敵對的。

但眼前這些秦軍,他們只是為了消滅代國而來,和匈奴人並無利益上的衝突。秦人拿代國府庫的錢糧來買匈奴人手裡的燕王,這是合情合理的交易,雙方並沒有拼死的必要。兩件事之間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秦國將軍的誠意,本單于知道了,兩天之後,等你們將東西全送來了,本單于就會將那個燕王交給你們。哈哈哈,使者來此,剛好與本單于痛飲一番。來人,拿馬奶酒來!”

頭曼單于十分熱情,邀約秦使喝酒。

聽到這話,麗食其臉色一變。

不過他這種聰明人,自然是早有準備,乾笑道:“草原的馬奶酒甚為好喝。但這一次我奉將軍之命,特為大單于和各位貴人送來了不少好酒,也讓大單于感受下我諸夏的酒水之美。”

頭曼單于咦道:“你還帶了酒來?”

……

大半個時辰後。

匈奴單于招待秦國使者的酒宴結束,兩者再次重申後日達成交易的約定。

麗食其在呼延蔦的陪同下離開單于穹廬,準備回程。

對於這位匈奴的左骨都侯,麗食其有交好之心,利用他的口舌之利,以及一對私下送上的玉璧,呼延蔦頓時笑的合不攏嘴,與這秦國使者頗有相見恨晚的姿態。

兩人邊走邊聊。

行到半途,秋日的風颳過氈帳間,吹來了各種牲畜糞便的味道,也帶來了一些淒涼的哭聲。

麗食其轉頭,看到遠處的一個氈帳外,有幾個衣衫襤褸的女人被繩子捆著,正低著頭哭泣。

或許是被那哭聲驚動,氈帳中走出一個匈奴男人,他用胡語大聲呵斥了幾句。見那些女子依舊在哭,胡人惱怒中抄起馬鞭對著那些女人就是一陣鞭撻,頓時哭聲更加悽慘了。

“那是奴隸,女人用來生孩子,照顧牛羊。男人要用來放牧牛馬。這些奴隸還沒有習慣,等到了草原上,鞭子挨的夠多了,她們就會溫順的像是小羊一般。”

呼延蔦注意到麗食其的目光,笑著開口解釋。

“很好,不聽話的奴隸,就該用鞭子去打服。”

麗食其嘴裡胡謅了一句應付,頜下的鬍鬚在微微顫抖。

他羊問道:“這些奴隸都是代國的人嗎?”

“哈哈哈,你看那邊,這些奴隸啊,都是咱們從那城裡搶來的。”

呼延蔦伸手指向遠處的一座城市,得意洋洋的說道:“城裡的老弱和反抗者都已經被我們的勇士殺光了,女人和男人我們會帶到草原去做奴隸。這城市如今空了下來,等我們回到草原後,你們秦人就可以佔領這裡,把你們的人遷到這裡生活,也省去你們一番攻城的事情,算是我們匈奴的禮物了。”

“呵呵,左骨都侯豪氣。”

麗食其讚了一聲,他看著遠處的那座小城市,攏在袖中的手已是握了起來。

高柳。

曾經的諸夏城邑,如今已是沒有了人煙。

財貨糧食已被胡人搜刮一空,四處皆是被砍殺屍體。

一些地方還殘留著火焚之後的廢墟灰盡。

一座死城。

片刻後,麗食其上了馬車,帶著車隊返回南方的平邑城。

……

平邑城外,秦軍營帳中。

麗食其出使匈奴大軍回來後,趙佗立刻召集諸將,進行接下來的軍議。

“麗先生乃是智者,此番從匈奴營中回來,想必心中已有計謀了吧?”

趙佗坐在主位,目光望向麗食其,開口詢問。

作為秦軍中,唯一兩入胡營的秦軍高層,這位謀士的意見很重要。

麗食其略一沉吟,撫須說道:“將軍,以鄙人觀之,那個頭曼單于和匈奴的貴人在將軍的示弱計策下,已經放下了警惕心,並沒有懷疑我軍有偷襲之意。這有利於我軍接下來的行動。但胡人兵眾皆是騎兵,白日間,他們的哨騎能跑到一二十里外進行巡邏,而我軍大多為步卒,一旦大軍接近胡營,必定會被他們的騎兵發現,匈奴人很快就能做出反應,很難偷襲成功。”

“如果想襲擊匈奴人,只能靠夜襲!利用夜色掩護,先以騎兵快速接近突擊,四處縱火,焚燒他們的穹廬,造成匈奴大軍混亂,然後步卒壓上,如此定能大破這些匈奴人。”

趙佗點點頭,又向諸將問道:“諸君認為麗先生之策如何?”

“甚好。匈奴人之強,只在於戰馬上。吾等夜間偷襲,大多數匈奴人定然在睡夢中,來不及上馬,不是我秦軍士卒的對手,屆時再加上有火勢助威,此戰必勝!”

蒙恬立刻點頭應和,其他將領也紛紛贊同。

趙佗微微頷首,又問道:“我軍士卒對於和匈奴人達成交易之事如何看待。”

黑臀立刻叫喊道:“全是罵他們的,那些馬日的匈奴人說好了與我們交易,竟然臨時毀約漲價,此等無信的事情,咱們手下的兵,全都恨得很,恨不得抄起劍去和那些胡人拼命。”

說到這裡,黑臀又滴咕道:“不過還有不少人說將軍怯懦,說咱們秦國連五國都滅了,何等豪壯威武,怎麼現在向一群胡人低頭了,真是恥辱,反正就是很不平。聽得我氣的很,只可惜將軍不準吾等將示弱的計謀說出來。”

麗食其笑道:“要是說出來,人多嘴雜,不小心傳到匈奴人耳朵裡,那豈不是壞了大事。而且,若是我所料不差,將軍之所以如此做,也是為了激起士卒的激憤之心和戰意吧。”

“先生說的是。”

趙佗點了點頭,又轉而問道:“匈奴人在高柳附近紮營,不知高柳城如今的狀況怎麼樣了。”

聽到這話,麗食其臉色陰沉起來。

他低著頭,將進入胡營時看到那些場景,和呼延蔦所說的話講了出來。

頓時秦營之中,全是眾將的怒吼聲。

“胡人竟對老弱下手,擄掠我諸夏之民為奴,何其毒也!”

“匈奴殘暴,吾等真該夷滅其種!”

在諸將的怒聲中,趙佗也是滿臉寒霜。

秦國雖然被六國稱作虎狼之國,但在面對其他六國的戰爭中,甚少有屠城之舉,甚至在這近十年的統一戰爭中,基本就沒有屠戮過城市。

縱使軍功爵制度下,以人頭記功,那也是有嚴格規定,只有敵軍計程車兵才算功勳。秦卒殘殺老弱婦孺不僅沒有軍功,甚至還會因觸犯律法而受到嚴懲。

至於奴隸,除了戰場上俘虜的敵國軍隊會有選擇的貶為奴隸外,普通的平民基本都會被保留財產性命,轉身一變,就成為秦國的平民繼續生活。

而那些匈奴人,他們屠戮高柳,盡殺老弱,男女丁壯將被作為奴隸帶到北方草原,不用說也知道他們的下場將有多麼的悽慘。

兩者對比,哪能讓人不怒。

“麗商,派短兵將麗先生剛才的話記下來。派到各部講述,激起士卒仇胡之心。”

趙佗開口,眼睛裡冒出懾人的光。

“讓士卒的戰意再醞釀一日,明日晚間,由蒙恬率我軍車騎突襲胡營,縱火焚掠。我將自率大軍壓上。”

“燕王尚在其次,破殺胡人方是正務。”

“這一戰,我要擊破匈奴大軍,掃滅這支侵入我諸夏之地的胡夷蠻種!”

“諸夏之地,豈得胡種猖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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