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府後期…”

元修的目光停留在面前的持劍男子身上,那身服飾與司伯休本人一般無二,都是青池第一等的紫府穿束,元素從不愛穿,他卻不離身。

“遲步梓…”

紫府後期,四道神通!

面前的男子面容與遲家人一慣的細眼平眉不同,五官更加緊湊,眼睛也大些,更顯得奪目,一身法力圓滿如意,威勢洶洶。

司伯休第一時間默然了,仔細算了算,遲步梓如今剛到三百歲,立在身前的身影已經淥影重重,透露出『淥水』一性特有的清濁不定,威勢比司伯休自己都要可怖。

“失蹤幾十年,參紫仙檻說渡就渡…”

遲步梓本就是百年前的青池天才,修行快得驚人,以『如重濁』突破紫府後接連煉就神通,先後成就『洞泉聲』與『清夕雨』,共計用不到百年!

遲尉當年可是極為看重他,稱之為“遲家寶樹”,這王八蛋敢堂而皇之地四處收刮天才,有一半的底氣都是因為有遲步梓在。

“可惜步梓可不按著老東西的想法來…”

後來遲步梓突破紫府中期,元修本以為他止步於此,誰知過去幾十年,不知道練成了『洗劫露』還是『醜葵藏』,竟然已經是紫府後期了。

要知道紫府一旦練就三道神通,昇陽府便趨於穩定,第四道神通尤為難煉,卡個百年都是尋常事,仙道稱為參紫仙檻。

司伯休自己就在這參紫仙檻前卡了近一百年,還是遲尉身亡後突破的紫府後期,哪裡不知道其中難度。

“這仙檻對他來說仿若無物一般…到底在東海得了什麼樣的機緣…”

司伯休的老眼沉沉,口中冷冷地答道:

“步梓真是修為大進。”

遲步梓卻風度翩翩,自在得意,手中的劍提了提,笑道:

“世叔謬讚了,且先除了這四個蠢貨罷。”

他的目光投向面前兩個憐愍,一手伸至腰腹掐訣,另一隻手把手上的寶劍當做符劍來用,把劍柄捏在手裡,神通流轉:

“敬請渙弱丁丑水。”

他口中的話語落入空中,隨著彩光幻化為一片灰色,從他的唇齒之間衝出,落在那劍柄之上,與金鋒之物撞擊,盪漾開一片灰色光波。

“吭…”

丁丑在數為渙弱,主器識清明,半空中餘下的兩位憐愍頓時藏不住了,同時暴起,在空中放出彩光,竟然是兩位主修金身的憐愍,身影龐大,同時揮掌向他蓋來。

遲步梓還有空閒回頭輕笑,答道:

“世叔,這憐愍都是一個模子裡借來的神通,到底是借…”

他輕輕一轉,青色的袍子飛旋,赫然已經在原地消失,浮現在這兩位憐愍的身後,提劍而笑,答道:

“借來的東西,終究不是自己的,只要見過一次,隨後都很好對付。”

他手中的法劍放出兩道清光,將這兩位憐愍身上的彩光壓下去,漫不經心地道:

“接下來你們要捏印了。”

這話震得兩位憐愍難受至極,金漆的面上猶豫之色一閃而過,七八隻手中結的印捏到了一半,繼續打也不是,散去也不是,遲步梓回劍倒提,笑道:

“廢物!”

他手中的青劍迸發出截然不同的色彩,千萬道銳利的氣流噴湧而出,衝得兩位憐愍慘叫一聲,紛紛向後退去,一旁五目看得兩眼金光大放,連忙棄了故意收著手的司伯休,手中脫出兩個金環,立刻就向遲步梓打去。

遲步梓現身之時奴孜憐愍就有了退意,在放棄和等一等之間舉棋不定起來,眼看這五目全力出手,頓時定了決心,出手拖住司伯休。

正在此時,空中響起一聲炸雷般的震聲,迴盪不休,一道熾熱的紅光極速穿行而來,轉瞬即逝,已經到了身前,聲音才姍姍來遲:

“禿驢!”

‘衡祝道的衡離真人…’

司伯休耳朵一動,聽著這聲音立刻就認出來人,心頭微微一嘆,明白自己試探遲步梓實力的計劃定然是行不通了,立刻果斷出手,手中的符籙噴出無數金色鎖鏈,向著奴孜憐愍鎖去。

“遭了…”

奴孜只聽著這聲音,心中已經涼了半截,衡祝道從來與釋修勢不兩立,衡離真人更是有名的仇釋,看著他暴起突來,場上足足有三位紫府後期,嚇得他如同兔子般原地跳起來,丟了五目轉頭就跑。

誰知這頭的五目也嚇得魂飛魄散,心中罵道:

“怎地這瘋子也來了!老衲是要重傷,可不是要丟了性命!”

他靈識一掃,果然不出所料,奴孜轉頭就跑不說,就連那世客、世恩師兄弟都已經消失得一乾二淨,當機立斷,後退半步,化為金光升起。

“禿驢!”

這衡離真人甚是兇猛,聲音如同虎嘯,一掌就抽在那金光上,打得五目一個踉蹌,冷聲道:

“【空無相】?來來來…”

幾位釋修各自逃命去,遲步梓則駕風回來,司伯休還在顧慮要不要追奴孜,兩人不同那於釋修有血海深仇的衡離,根本沒心思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目送著這真人駕火追去,遲步梓落在元修真人身邊,悠然道:

“衡離真是恨毒了釋道!”

兩人都是心知肚明,衡祝道一向蔑視釋修,當年慕容夏南下證道,偏偏去吃了衡祝道一嫡系女子,惹得三位紫府一同出馬鎩羽而歸,成了一時趣談…新仇舊恨,也難怪此人恨成這副模樣。

元修並不答他,而是板著張臉,沉聲道:

“如今倒是捨得現身了?”

遲步梓似乎已經習慣他的態度,稍遲半步,一手持著劍,把劍端平放在另一隻手裡,盯著劍上的紋路看,口中道:

“世叔…我來也不是貪慕什麼金性…”

他咧嘴一笑,輕聲道:

“一來是這安淮天既然有金性遺留,說明那紫府確實是猝不及防暴斃,除了金性是眾人皆想要,誰知道還有沒有什麼古靈器在其中?順路過來瞧一瞧。”

“再者…您也曉得宗內只有兩道紫府功法,加上寧家那本《淥池洞玄經》,也不過三道而已,餘下兩道著實不好找,只能在此處看看了。”

這安淮天中的功法確有其事,雖然江家帶出許多拓本,可大部分原本還是存在洞天之中最安全,那紫府又突然暴斃,許多功法不曾取出,還真有可能有淥水一道的功法。

元修聽了他這話,心中想著卻是他的言外之意,轟然一震,兩眼中難以置信的光芒跳了跳。喃喃道:

“好…原來這四道都是你自己修的!”

“這是自然。”

遲步梓溫和一笑,低眉道:

“小侄別的不行,可這野心是一等一的,上元真君是自修自性,成就真君,我便學著點,也算有長進。”

元修心中複雜,負著手不說話,想起自己那到死都不肯開口向遲家要功法的師兄元素,足足過了幾息,這才答道:

“能弄到紫府功法…也算你自己有本事…”

遲步梓笑了笑,只答道:

“世叔哪裡話…”

兩人正邊交談邊往北飛著,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陣法紋路卻緩緩亮起,浮現出三道黑漆漆的縫隙來,整座陣法微微一震,卻沒有人主持,只能憑著陣法中的本能抵禦。

在漆黑的縫隙之中先是亮起密密麻麻的金色眼睛,這才有無數大手扯住兩邊,金色的法身鉚足了勁往裡頭擠,發出轟鳴般的碰撞聲。

“轟隆!”

步梓真人仔細看了,回頭道:

“我說怎麼到了這個時候還不見摩訶出手,原來是被這仙道陣法察覺,在這陣外隔了一刻鐘有餘!”

他話是帶著調侃語氣,腳底下的神通卻迅速加快了,元修同樣抬頭看了一眼,在洞天之中穿行而過,停留在一處高且圓的壇形圓殿之前。

遲步梓頓時駐足,舉目望去,白階青殿,光芒朦朧,白氣漂浮,上首正掛著一條明亮亮的大匾,用金色的紋路描繪著幾個古篆。

他欣賞了一

“世叔與我一併去吧?前頭好像是安淮天的【聞道宮】。”

元修抬頭看了看陣法,還並未有人進去過,他對功法的興趣不大,倒是可以參詳一下其中的法術,雖說真君所傳不會放在此處,可也足夠紫府參詳一二了,遂點了點頭:

“請。”

步梓微微一笑,答道:

“陣法一道我雖然略有了解,可到底比不過世叔以符破陣的手段,世叔早年在望月湖上修行時這手段就名傳越國,我卻很少見過,如今總算是能開一開眼界了!”

……

大江。

大江波濤洶湧,自西而來,一路流入鹹湖,劃分南北,浪花雪白晶瑩,甚是美麗。

江岸修士起落,一道明光自南而來,停在岸邊的大陣之中,現出一青年模樣的修士,足底踏著的明光輝煌,引來一片矚目。

李曦明在此地呆了數月,已經漸漸熟悉,兩側的修士眼見他下來,紛紛側身,恭聲道:

“見過道人!”

他手中持著一面小小的白色圓盤,大約一掌大小,篆刻著滿滿的紋路,被均勻分成三塊,紋路各不相同。

這東西正是他用那魔罐換取而來的法器,喚作【歸陽】,是一枚不錯的防禦法器,也是從魔修手中得來,寧家人很輕易地換給了他。

【歸陽】採用少陽一性的靈物煅造,摻雜了少量的真火靈物,顯然原主人也是一位紫府金丹道的魔修,雖然不是明陽,好歹也算接近,是件得力法器。

李曦明心中明白那魔罐終究抵不上這【歸陽】,寧家人這樣輕易地換取過來,無非是要還他人情,他默默收下,心中舒服不少。

“曦明道人!”

眼前的修士喚了一聲,面上又驚又恐,低低地道:

“還請速速前去…北邊的魔修又下來了…”

李曦明神色一沉,快步上前去,落到了陣前舉目一望,果然看見重重疊疊的魔氣中站著一位位魔修,貪婪的目光直勾勾射過來。

“這幾個時辰聚集在此的魔修越來越多…”

李曦明並不曉得稱水陵發生了什麼,他在這裡守備的幾月過來本有了些經驗,可自從今日子時起,南北之間的鬥法與自己想象截然不同…

“一團亂麻…真是一團亂麻…”

魔修之間彷彿失去了什麼約束,整個徐國亂成一團,邊燕山的命令也被堵在北邊,好像整個棋盤被砸了個粉碎,南北兩方都有不知所措之感。

魔修之間已經大開殺戒,可整片魔雲邊鬥邊前進,生出了無數只觸手,往南方席捲而來,原本兵對兵將對將、棋子對棋子的感覺消失的一乾二淨。

短短一個時辰,李曦明此處便流竄過來數十名練氣魔修,甚至有不少築基魔頭在此駐足,嚇得陣中的修士屁滾尿流,急急忙忙把他給叫過來了。

“道人…區區一個時辰,我等在北岸的幾個據點毫無訊息便無影無蹤了…”

這人彙報了一聲,李曦明越來越覺得不妙,低聲道:

“寧家哪裡可有訊息?”

“一刻鐘前來問了一次!”

李曦明頓時皺眉,為眼前這人的不上道嘆氣,也就這大陣不是完全自己家管束,否則這樣的人哪裡能爬到這樣的位置?冷聲道:

“說的什麼?”

這人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錯處,被他的語氣嚇得顫抖了一下,剋制著對築基的恐懼恭聲道:

“稟道人…上宗來問…說是問道人…能不能聯絡上玄鋒將軍…”

“什麼?!”

李曦明愣了愣,心中升起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喃喃道:

“寧和遠不是說叔公跟著元修真人?這種事情還要來問我?他與真人斷了聯絡不成!”

“小的…小的不知啊!”

眼前這人還以為是在問他,頓時嚇得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李曦明已經完全沒有心思理他,在原地急匆匆徘徊了幾步,心中越想越怖。

連忙從案上抽出玉符來,靈識灌入其中,寫道:

“北方有變…還請周巍速速避至東海…”

他一下扯起地上那人,把玉符塞進他懷裡,聲色俱厲:

“速速給我送到青杜李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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