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張明玉為了籌錢先把工人們的養老保險交了,已經把車賣給了廠裡的一個老客戶,所以做出賣房的決定之後,就讓郭盛騎摩托車帶著他,兩個人直接去了國土局的產權大廳,開始跟中介那邊的人簽署過戶合同。

由於張明玉的房子是學區房,而且還是因為急需用錢而低價出售的,所以中介那邊打款很痛快,午飯之前,就把一百七十萬購房款打到了張明玉的戶頭上,而張明玉在拿到錢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其中七十萬撥到了廠裡的財務賬戶上,開始讓財會給廠裡的工人們核發工資。

與此同時,鞏輝也趕到了林天馳就醫的醫院,在走廊裡跟楊東聊了起來。

“張明玉兒子的情況,已經查到了,這個人叫張文澤,是名校畢業,一家三口都已經移民海外了,這是出入境管理局,還有大哥在國外一個朋友幫忙調查的結果。”鞏輝說話間,將手裡一沓子資料遞給了楊東,而且其中大多數的檔案,全部都是用英文標註的。

“哎?這事可有點怪了哈!”楊東伸手翻看著純英文書寫的資料,微微蹙眉:“既然張文澤名下有屬於自己的醫療公司,而且盈利狀況也不錯,名下也有房有車,即便不算富豪,但過上小資生活,應該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既然這樣,他為什麼會這麼急著催促張明玉賣廠呢?”

“你有兩下子啊,連這些洋鬼子的鳥語都能看明白。”鞏輝有些意外的看了楊東一眼,隨後繼續笑道:“這些東西,都是書面上的材料,實際上,張文澤已經破產了。”

“哦?”楊東聽見鞏輝這麼說,再也沒看手裡的資料,抬起頭認真聆聽。

“幾個月前,張文澤因為出差去了M國,在賭城豪賭,可能是輸上頭了吧,扔進去了接近二百萬美金,這其中,包含很大一部分當地黑幫借給他的高利,以及他在銀行渠道班裡的貸款,張文澤回到澳洲之後,遭遇了黑幫追債,以及銀行渠道的追繳,為了補上財務漏洞,他變賣了名下的所有產業,才堪堪把這件事壓下去,根據不完全統計,張文澤現在的債務危機,至少還需要七百萬人民幣才能渡過去,而且他想要重啟公司,至少也需要三百萬的啟動資金,不過即便公司盤活了,那麼以他現在的狀態來看,估計十年內,他也很難翻身。”鞏輝遞給楊東一支菸,指著楊東手裡的資料繼續開口道:“在資料最下面,有國外法院給他的判決,以及封停企業的通知,還有張文澤的破產證明。”

“你如果這麼說,我就能理解張文澤為什麼這麼著急了。”楊東拿著手裡的資料,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國外的法律我也不懂,但是張文澤之前借貸款的時候,用途是為了商用,最後卻花在了賭博上,好像構成了什麼詐騙的罪名,最高需要終生監禁。”鞏輝笑著補充道。

“最近幾天,長錦那邊沒什麼動靜吧?”楊東大致瞭解完張文澤的情況後,收起資料岔開了話題。

“沒有,現在這段時間,對咱們彼此之間,都太敏感了,之前周煜宸在公司開槍的事,他們那邊的人被抓了好幾個,那夥人都把周煜宸咬了出來,而周煜宸在長錦集團又是有職務的人,再加上現在官方的關係都把長錦當成臭狗屎一樣繞著,所以很多部門都在調查長錦,對於這種情況,於家人也是疲於應對,在度過這個風波之前,他們應該不會再給自己找麻煩,而且咱們這邊,因為定遠的事,也被盯得挺緊,最近這幾天,大哥已經配合警方做了好幾次調查了,雖然咱們官方有傘,但是鬧得太歡,肯定不會有人死保咱們。”鞏輝伸手拍了拍楊東的肩膀:“這麼多年來,於家人從來沒吃過虧,但是你這次直接把三蛋幹成了殘疾,他們肯定還得找你,自己多小心。”

“放心吧輝哥。”楊東咧嘴一笑,表情放鬆的點了點頭。

……

與此同時,張文澤也在市內一家比較出名的律師事務所中,跟律師產生著交流。

“白律師,按照你的說法,如果澳洲那邊真的對我進行了判決的話,我即便有罪,那麼在國內也是躲不掉的,對吧?”張文澤十指交叉的坐在辦公桌前,滿面愁容的開口問道。

“張先生,我剛剛已經跟你說的很明白了,你現在已經取得了他國的國籍,而且實施犯罪的地點也並非我國境內,所以一旦你被案發地國家的司法機構判定有罪的話,那麼你現在的行為,應該屬於潛逃,你雖然是華人身份,但在法律意義上,早已經不是我國公民了,而且我國跟澳洲之間,是有引渡條例的,所以你雖然身在國內,但是一旦你的罪名被確立的話,這並不妨礙你被引渡回國接受制裁。”坐在辦公桌後面的律師,邏輯清晰,話語簡練的向張文澤分析著他當下的處境。

“嘖!”

張文澤聽見這話,十分犯愁的嘬了一下牙花子,中午的時候,張明玉在賣房之後,雖然把其中的一百萬打進了張文澤的賬戶,但是這些錢對於張文澤巨大的債務窟窿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而且現在的時間,已經距離法院規定他還款的時間越來越近,一旦事件變成法律強制的話,那麼張文澤的人生,勢必會毀於一旦。

“張先生,對於您的疑問,我都已經做出瞭解答,請問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嗎?”律師看見張文澤眉頭緊鎖的模樣,端起水杯問道。

“白律師,我現在已經移民了,我的身份,是否影響我繼承我父親國內的資產?”張文澤沉吟半晌後,磨著牙問了一句。

“這個沒有影響,作為外籍華人,你如果想繼承國內的遺產,必須向國內的公證機關提供公證書,證明你的職業、住址和被繼承人的親屬關係,如果沒有遺產繼承糾紛的話,你只要持有持自己的身份證明、親屬死亡證明書、親屬關係證明、被繼承財產權屬證明等材料,向遺產所在地的公證機關申請辦理繼承手續,等公證部門作出繼承權公證後,再憑此證明到遺產管理部門,比如房管局、銀行等地點,辦理具體的繼承事項就可以了。”專職處理華人華僑法務案件的律師,再次在第一時間給出了回答。

“白律師,我的情況你是知道的,如果,我是說如果!”張文澤再三強調了一下“如果”兩個字,繼續開口道:“如果我爸死了,我有權利變賣他名下的工廠嗎?”

“你只要成功繼承了令尊的遺產,那麼他原有的股份、房產等等,就全部都屬於你的私人物品,只要廠子的其他股東一致同意的話,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張文澤聽見這話,感覺自己口渴的厲害,伸手端起了面前泡著茶葉的紙杯。

……

下午四點多鐘,楊東離開醫院,返回了三合金行,隨後坐在辦公室裡,開始看著張文澤的資料發呆。

“咣噹!”

房門敞開後,羅漢溜達著走進了房間裡,掃了一眼桌上幾張滿是英文的紙:“東子,你在這看啥呢?”

“張文澤的資料。”楊東翻看著檔案,言簡意賅的回應道:“張文澤破產了,而且拉了一屁股的債,他這次回來,應該是尋求張明玉幫助的。”

“他欠了多少錢啊?”羅漢隨口問道。

“零零總總算起來,差不多要一千萬人民幣。”楊東點燃一支菸回應道。

“數目不小啊!”羅漢聽見這話,舔了下嘴唇:“這個事,張明玉知道嗎?”

“應該不知道,張文澤這次是因為豪賭,所以才欠下了這麼多債務,而且國外的法院已經對他下了判決,短期內,他如果不能償還債務的話,估計就得以銀行詐騙罪,被強制引渡,張明玉如果知道這件事,不應該是現在這個狀態。”楊東輕聲答道。

“那還尋思啥呢!既然張明玉不知道,咱們就把事讓他知道唄,我倒是想看看這頭老倔驢,在廠子和兒子之間,究竟會怎麼選擇!”羅漢聽見這話,眼前一亮的開口道。

“我在糾結的就是這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份東西交給張明玉。”楊東深吸一口煙,吐出了一抹濃濃的煙霧:“我想要張明玉的鑫發廠不假,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我挺佩服張明玉這個人,何況我只是想要工廠而已,並不想把張明玉怎麼樣,所以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從家人的角度上去針對他。”

“我覺得這種事,沒什麼好考慮的吧?”羅漢皺眉坐在了一邊:“張明玉這個人你也知道,他太犟了,而且這個人不喜歡錢,或者說,他把感情看得比錢重要,你如果單單是想在價格上跟他去交涉的話,他很難在鑫發廠的事情上做出退步,對於這種人來說,你只有逼他一下,才能讓他做出最終的選擇。”

“這個道理不用你教我,但我實在沒辦法,做到為了自己的利益,去傷害一個心中還有道德的人。”楊東伸手按熄了菸頭,開啟抽屜之後,把桌上的檔案隨手扔進了抽屜裡:“這事先壓一壓,我去找找老柴,看看還能不能有別的解決辦法,如果能用錢解決,多花點,我也認了。”

“張明玉這種人,我是真不明白他腦子都在想什麼!”羅漢聽完楊東的回答,沒再發表意見,十分無語的回應道。

“其實張明玉這個人挺簡單的,複雜的,只是咱們而已。”楊東咧嘴一笑,給出了一個一針見血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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