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東看見柴華南向自己發問,認真點頭。

“你真的喜歡小雨嗎?”柴華南開口問道。

“喜歡。”楊東毫不猶豫的回應道。

“按理說,你跟小雨處了這麼久,該管我叫一聲叔,但是到頭來,卻始終管我叫哥,這個輩分,整的確實挺亂套。”柴華南咧嘴一笑,話鋒一轉道:“小東,說真的,按照我原本的想法,咱們這次搭上河N的關係以後,我是準備讓你接替我這個位置的,我原本計劃的很好,準備用四五年的時間,把聚鼎徹底洗白,你也能在三十歲左右,坐上集團一把的位置,然後我們這群老傢伙退下去,你跟小雨成個家,以後安安穩穩的把日子過好,這樣,我也就省心了。”

楊東聽見柴華南如此認真的說出這一番話,嘴角抽動了半天,最終還是沒說出話來。

“我這個人不信命,但始終認為,咱們爺倆挺有緣,你知道嗎,我雖然總在外面扯淡,但是我真的很愛你嫂子,事情走到這一步,我最放心不下的,終究還是家人。”柴華南停頓了一下:“別人都可以不走,但是你不行,因為你得替我照顧好他們,如果他們娘仨沒人管的話,我柴華南就算死,都閉不上眼睛!”

楊東聽完柴華南的一番話,感覺頭皮微微發麻,在此之前,雖然柴華南對楊東始終有一種近乎寵溺的呵護,但楊東絕對沒想到,自己在柴華南心中,能佔有這麼重要的位置。

“事情繼續拖下去,我們將要面臨的,一定是警察拿著白家想讓他們看到的證據登門,到時候,咱們大家全都得搭進去,而我現在去自首,罪名則是由我自己來說,我不僅能保住大家,也能保證自己罪不至死,但再想出來,也很難,所以,我有件事得求你。”柴華南目光溫和的看著楊東:“你這個人,跟鞏輝和雷鋼這種粗人不一樣,你是一個有出息的孩子,即便不在社會這條路上走,你也能取得該有的成就,既然你以後的路,我沒辦法親自去給你鋪好,那就只能靠你自己了,答應我,等我自首以後,跟小雨把婚結了,踏踏實實成個家,以後本本分分的過日子,把俊茹他們娘仨照顧好,行嗎?”

“柴哥,我……”楊東聽完柴華南的一番話,心中已經徹底被糾結填滿,他想要開口拒絕,想要在柴華南最困難的時候,留在他身邊,但柴華南的目光,卻讓他如鯁在喉,難以啟齒。

“我求你的這件事,公司的所有人全都做不到,只有你可以,而且以現在的局勢來說,只有第一個人退出去,我才能讓其他人選擇一起走。”柴華南拍了拍楊東的胳膊:“我現在不是以大哥的身份在跟你對話,而是以家人的角度在與你交流,你懂嗎?”

楊東坐在沙發上,久久無言。

“江湖這條路,不好走,我現在自首,最起碼能夠落得一個善終,如果你們繼續這麼執拗,就不是在幫我,反而是在把我往絕路上逼,我知道你對我有感情,但是你也得理解,我對你們也是有感情的,在眼下這種情形下,你們不顧一切的往前衝,只會讓我心中的負罪感愈發深厚,不是嗎?”柴華南繼續問道。

“嘩啦!”

楊東聽著柴華南溫聲細語的一番話,沉默著掏出了口袋裡的藥瓶。

面對白家這種居高臨下的降維式打擊,楊東心中滿是茫然未知的無力感,更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方式,去面對柴華南這種不容置疑的偏執。

“鞏輝他們不能理解我的選擇,想要保住我,是因為他們看見的,都是跟我之間相處幾十年的感情,但你不行,你還得考慮咱們這個家。”柴華南看著楊東,十分認真的又補充了一句。

“真的沒有任何緩和的餘地嗎?”楊東看見柴華南如此正色,開口反問了一句。

在楊東的印象中,柴華南絕對不是一個會輕易低頭的人,他不明白,為什麼柴華南在面對嶽子文、面對溫世豪、面對於家人的時候,都能做到閒庭信步,偏偏卻在這次的事情上,如此優柔寡斷,如此畏手畏腳。

“你還年輕,遠遠不知道階層的可怕,可是在我的人生當中,已經被這種力量挫敗過一次了,我比誰都知道這其中的恐怖和兇險,你知道嗎,我是一個不畏強權的人,我不怕跟光耀去拼,更他媽不在乎什麼白家,但我也知道,什麼叫做以卵擊石,以白家的能力,咱們弄死光耀的人,叫做蓄意謀殺,但是咱們的人沒了,他們或許只是正當防衛!”柴華南頓了一下:“現在的光耀集團,就是我手裡曾經的聚鼎,正因為我擁有過,所以我才更知道它的可怕之處,以聚鼎集團現在的能力,是絕對不可能撼動白家的根基的,我做不到為了自己心中的憤怒,去讓這些願意跟我同進同退的老兄弟們,拿命往裡填,我甚至比吳坤更清楚,白沐陽想碾死咱們,會有多麼容易!”

“用了這麼久,辛辛苦苦才撐起來的聚鼎集團,真的,就要這麼讓出去啊?”楊東知道,柴華南此刻做出這個決定,心中的壓力是高於每一個人的,雖然柴華南的臉上掛著從容,但任誰都能夠清楚,那種餘生都要在監獄裡度過,沒有任何盼頭的感覺,有多麼令人絕望。

“聚鼎集團不是讓出去,而是保不住!走江湖這條路出來的人,或者說商界的絕大多數富豪,在起步階段,都是多多少少帶著一些不為人知的陰暗面的,倘若沒有資本的支援,他們永遠活不久,咱們這種人,想要在這個社會上生存,就必須學會鑽空子,學會黑白通殺,學會用利益換取自己的生存空間,吳坤可以活得很好,因為他在幫白沐陽斂財,咱們之前一路平穩,是因為跟老李有利益捆綁,而現在的聚鼎,已經被白沐陽斷了生路,他的做法,讓咱們即便想要花錢買命都做不到!因為這個社會的規則,是不允許咱們這種人吃獨食的,而白家,有無數理由,可以站在正義的角度上,將咱們擁有的一切,輕而易舉的掠奪。”柴華南按熄手中的菸頭:“白家,是遊戲規則的制定者,羅振岐那邊的關係斷了,就意味著我們失去了退出遊戲的機會,在他們制定的遊戲中,我們沒有勝算。”

“也就是說,最好的結果,只有你去自首了,對嗎?”楊東拳頭緊握,指甲已經在手掌上留下了深深地痕跡,卻仍舊不自知。

“跟你嫂子說,就說我說的,我自首之後,不上訴,不申訴,不請律師,服從一切判決。”柴華南臉色平靜,語氣平穩的回應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你家人說這件事。”楊東煩躁的搓了搓臉,滿心茫然。

這是楊東第一次感受到來自資本圈的恐怖力量,他想不通,為什麼僅僅二十四小時的時間,聚鼎集團就會發生這麼大的改變,原本前一天晚上,還在跟閔家謙交涉投資的聚鼎公司,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已經成為他人盤子裡的食物。

“你知道我的選擇是對的,這就夠了。”柴華南莞爾一笑:“離開集團之後,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大L,在我的事情沒有塵埃落定以前,千萬別回來!”

“輝哥那邊,你想好怎麼說服他了嗎?”楊東使勁吸了吸鼻子,控制著情緒問道。

“不說了,一會你跟我下樓,就說陪我回家把家人接走……等我自首的訊息傳出來之後,鞏輝知道該怎麼解決,他是一個識大體的人,我跟你說的道理,他都清楚,只是不願意接受罷了。”柴華南輕聲回應道。

“我陪你一起去市局吧,把你送進院子,我就去接嫂子。”楊東在原地沉默了接近兩分鐘的時間,情緒極度低落的開口。

“好,小成已經在趕來集團的路上了,等他到了,咱們一起走。”柴華南本想拒絕,但是看見楊東的神色,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

五分鐘後,小成駕駛著自己的路虎,緩緩停在了磐石大廈樓下,打著電話推門下車,臉色陰沉的開口道:“哎呀,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孩子發燒的事,你自己去醫院處理,我這邊有事呢。”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合著孩子就是我一個人的,是嗎?!”小成妻子的吼叫聲,直接順著聽筒傳了出來。

“我他媽說了,公司這邊有事!你還要讓我跟你重複多少遍?!”此刻的小成心情也已經極度鬱悶,情緒失控的吼了一句。

“郭長成!難道你是傻逼嗎?你看看網上關於柴華南的新聞報道,早都已經傳得鋪天蓋地了!現在全國都快知道大L有他這麼一個H社會頭子了!其他人躲都來不及!你還往前湊什麼湊?等著警察找上門!然後陪著他一起被槍斃嗎?!”小成妻子歇斯底里的哭喊著。

“我說了,柴華南是我大哥!他好的時候沒忘了我,他不好的時候,我也不能忘了他!”小成邁步走上臺階,異常倔強的回應道。

“你光想著你大哥,難道就不想想你自己還有個家,家裡還有老婆孩子嗎?你如果出事了!你讓我們孤兒寡母怎麼辦?”

“……出來之前,我已經把所有存款,全都轉在你的賬戶上了,我在柴哥身邊,只是一個司機,即便被判了,也不會太久,你要是願意等我,就等等,如果不願意,就改嫁吧。”小成站在門前,語氣艱難的回應道。

“郭長城!你他媽混蛋!”

“嘟…嘟……”

小成在妻子的怒罵當中,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站在臺階上撥通了柴華南的電話號碼:“大哥,我到了。”

……

大約兩三分鐘之後,大廈一層的電梯門敞開,柴華南在楊東的陪伴下,向門外走去,小成看見這一幕,也掏出車鑰匙準備下臺階,因為柴華南的邁巴赫太扎眼,所以小成特意準備了一臺集團公用的尼桑天籟。

“哎,哥們!”與此同時,身後傳來一個男聲。

“刷!”

小成聞言,本能回頭。

“踏踏!”

在小成轉身的瞬間,一名蒙面男子邁步上前,私改獵的槍管子,直接頂在了小成的額頭上。

“吭!”

一聲激烈的槍響,霎時劃破夜幕,殷紅的鮮血,濺滿了磐石大廈的外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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