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落,古寺內的飛鳥驚天而起,宛若烏雲蔽月一般,遮擋住了空中的半彎銀月,待飛鳥散盡,月光重新揮灑大地,山林逐漸歸於寂靜,蛙叫蟬鳴重新響起,深山一如無波古井,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橫山寺外的山路上。

劉寶龍的左腿,被楊東手中的私改獵在近距離噴了一槍,正在大股的噴灑著鮮血,人在倒地之後,手裡的五四手槍也脫手而飛,摔落在了兩米開外的草叢中,私改獵在近距離的威力,堪比雷明頓霰.彈槍,楊東這一槍下去,劉寶龍的腿骨已經被崩的粉碎。

“呃……啊……!”

劉寶龍捂著血如泉湧的斷腿,在地上不住的翻滾,臉上豆大的汗珠宛若水洗一般不斷滾落,數秒鐘後,劉寶龍大口吸著涼氣,五官因為疼痛和憤怒,已經扭曲到了變形:“我去你媽的!你敢玩我!!”

“呼!”

楊東看著劉寶龍掉落在草叢中的手槍,吐出了一口濁氣:“你知道嗎,我跟你最初的矛盾起源,只是因為我想在李超手中,討回他砸掉羅漢計程車的損失,但你不僅沒有給我追債的機會,還讓大明砸了林天馳的店鋪,可能在你眼中,欺負我們這種社會底層,只是一種很平常的事情,但是你想沒想過,等我們這些被你砸了飯碗的底層草根,也能夠拿起槍報復的時候,你的身軀能擋住帶著憤怒的子彈嗎?!”

“我他媽殺了你!”劉寶龍聽完楊東的話,眼神中充滿了屈辱和不甘,掙扎著向手槍跌落的草叢爬了過去,可是剛剛挪動了一下身體,腿部槍口傳來的劇痛,便讓他不自覺的停下了動作,楊東看見劉寶龍的舉動,向前邁了兩步,隨後猛然抬腿。

“嘭!”

劉寶龍被楊東一腳悶在臉上,翻滾著向路邊滾去,腿部的槍傷被抻動以後,刺痛神經的痛感讓劉寶龍幾近昏厥。

“你覺得你是一個江湖大哥,所以你的面子很重要,難道在你眼裡,我們這些人,就不配有尊嚴的活著嗎?!啊?!”楊東看著倒地的劉寶龍,發出了一聲悶雷般的嘶吼,語氣中充滿了憤恨:“憑什麼因為你看我們不爽,就可以肆無忌憚的砸了天馳辛辛苦苦開起來的店鋪?憑什麼因為你看上了我們的生意,我們就得把專案拱手讓給你?憑什麼因為你覺得我們礙了你的事,我們就得被你從除掉?憑什麼你覺得我們是錯的!我們就連生存的機會都沒有?你他媽告訴我,你憑什麼?!”

“你說了這麼多,無非是在為自己打氣罷了,今天,還是你第一次動槍吧。”劉寶龍臉色蒼白的躺在地上,神色鄙夷的看著楊東,隨後伸手,指向了自己的額頭:“來,把槍口對準這裡,然後扣動扳機,只要再來一聲槍響,從此之後,大L這一方江湖上,再無劉寶龍,可是我倒要看看,除掉我劉寶龍之後,你同樣揹著一個殺人犯的身份,究竟能不能逍遙法外!”

楊東聽完劉寶龍的話,做了個深呼吸,努力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不,自從我今天踏上這座山開始,就沒想過要除掉你。”

“你該知道,只要我不死,肯定死咬你!”劉寶龍目光銳利的盯著楊東,一臉憤然:“如果你不想入獄,除了殺我,別無選擇!”

“我有選擇。”楊東聲音穩健的打斷了劉寶龍的話:“因為小戴的事,我沒有騙你。”

“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嗎?”劉寶龍咬牙沉默半晌後,開口反問道。

“你可以選擇不信。”楊東說話間,再次提手,將私改獵的槍口抵在了劉寶龍的另外一條腿上:“但是你敢跟我賭嗎?”

劉寶龍不語。

“你敢嗎?”楊東聲音低沉,但語氣堅定的再問。

“……你贏了。”劉寶龍聽完楊東的話,瞟了一眼抵在自己腿上的長槍:“像咱們這樣的人,一入江湖,接下來的路,就由不得自己去選擇了!不僅我是這樣!而且你也會是這樣!”

“咱們這樣的人?”楊東眼瞼低垂,看著地上的劉寶龍:“咱們是哪種人?”

“江湖上的人。”

“我不是江湖中人。”楊東糾正了一下。

“人在江湖與否,你說的可不算。”

“也許吧……可是在此之前,你必須得為你的所作所為,向我付出代價。”楊東思忖良久,臉上綻放出了一個令人玩味的笑容,似是嘲諷,又似是自嘲。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你的手段比我強,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一定會選擇對你寬容。”劉寶龍藉著月光,看清楊東的表情後,緩緩合上了雙目。

數秒鐘後。

“吭!”

又是一聲巨響,震徹山林。

……

兩小時後,G井子公安分局門前。

一個下了夜班的警察,剛走出單位門口,一眼便看見了雙膝裹著被血浸透的繃帶,已經昏厥的劉寶龍,在他身邊,那把五四手槍擺在地上,依舊閃爍著寒光。

與此同時,市局辦公樓。

楊東推開了孫建勳辦公室的門,面帶笑容的走進了屋內:“呦,勳哥,都這麼晚了,還沒下班呢?”

“少跟我扯淡,我熬到現在,還不是為了等你啊!”孫建勳見楊東進門,放下了手中的泡麵桶:“我跟你說,等一會你把筆錄取完,我必須得讓你出點血,安排我吃點好的。”

“你放心吧,進門之前,我已經在外面的燒烤店點完東西了,四個腰子,兩個羊槍,今天晚上,我必須讓你褲襠支稜起來回家,說啥都得讓嫂子管你叫爸爸。”楊東笑著回應了一句。

“呵呵,你是真能扯犢子!”孫建勳聞言,無語的白了楊東一眼:“劉寶龍的事,你處理完了?”

“嗯。”

“啥結果?”

“雙腿殘疾,我讓張傲穿著雨衣和水鞋,把他扔在分局門前了。”

“你把他幹殘了?”孫建勳聽見這話,頓時皺眉:“東子,不是我說你,劉寶龍只要被捕,肯定逃不了死刑,在這種情況下,你還去對他下手,爽點在哪呢?如果他反咬你一口,你想過後果嗎?”

“你放心吧,他不會咬我的。”楊東體態放鬆的坐在了孫建勳對面的椅子上:“最近幾個月,我們被劉寶龍折騰的已經夠慘了,歸根結底,我們經歷的所有事情,都是因他而起,所以我不管法律最後是怎麼制裁他的,但是我心中的這口惡氣,我必須自己吐出去,否則我沒辦法對我自己交代,更沒辦法對我身邊的那些兄弟交代。”

“你記住,我當初雖然答應了季賓要幫忙照顧你,但是這種照顧,絕對不是縱容你去藐視國法,你明白嗎?”

“我心裡有數。”楊東沒有犟嘴,笑著點了下頭。

“你心裡沒數!”孫建勳略帶憤懣的看著楊東:“有一句話,我不知道你聽過沒有,與魔鬼戰鬥的人,應該小心自己也成為魔鬼!”

“這句話出自德國哲學家尼采之口。”楊東再次一笑:“勳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你在這等著吧,我找人過來給你取筆錄。”孫建勳看見楊東答應的如此痛快,也就沒有多說,有些鬱悶的轉身,踏步走出了門外。

……

經過一夜的詢問後,楊東將警方提出的問題一一作出瞭解答,最後在天邊露出魚肚白的時候,以身體不適合收監為由,被警方辦理了取保候審的手續,予以釋放。

等楊東走出警局門口的時候,朝陽已經露出了半面紅妝,將片片橙紅拋灑在了大地上,警局停車場內,坐在車裡等待了一夜的林天馳、劉悅、張傲和黃豆豆四人,見楊東出門,紛紛下車迎了上去。

“東子,你在裡面折騰了一宿,身體不要緊吧?”林天馳上前後,面色關切的問了一句。

“沒事,放心吧。”楊東笑著回應一句,隨後掏出口袋裡的藥瓶,到處兩顆藥片扔進嘴裡,看著逐漸升起的太陽,露出了一個輕鬆的笑容,嗅著清晨乾淨的空氣,身體放鬆的伸了個懶腰:“現在劉寶龍倒了,咱們的天,也該亮了。”

“是啊,只要劉寶龍一倒,那咱們所面臨的問題,也就全都不是問題了。”林天馳同樣一笑,跟楊東並肩向麵包車那裡走去:“咱們下一步該幹什麼,你心裡有規劃嗎?”

“我出門之前,跟孫建勳談了一下,他說雖然李超和劉寶龍都落網了,但是當初跟大明一起去咱們公司鬧事的那些人,都咬死了說見到羅漢重擊過王新明,所以檢察院那邊在移送起訴的時候,肯定不會忽略這件事,索性大明已經死了,沒辦法驗傷,而且還是他先帶人去咱們公司鬧的事,所以這件案子的定性,基本上是防衛過當,我已經跟勳哥談過了,咱們出錢,他幫忙找找關係,儘量把罪名往正當防衛上歸。”

“出錢?”林天馳聽見這話,頓時一臉愁容:“現在咱們的賬面上,已經徹底空了,如果想出錢辦羅漢的案子,應該挺難……要不,咱們再去找畢哥借點?”

“算了吧,之前我為了跟孫建勳掛上鉤,已經跟畢哥開過口了,現在舊賬未歸,咱們再去添新債,有些太不合規矩了,而且欠債好還,但人情真的還不起。”楊東擺手打斷了林天馳的話,隨即繼續道:“我已經想好了,咱們回到公司之後,先把張士傑添的那些辦公用品折價賣了,然後把公司的門面也給租出去,等資金回籠,案子的花銷也差不多能湊夠了。”

“行,那就按你說的辦吧。”林天馳這時候也惦記著羅漢的案子,所以跟楊東一拍即合,當即做出了決定。

……

三天後,才剛剛被裝修不久,還沒怎麼使用過的三合公司,已經被搬運一空,那些被張士傑高價買來的傢俱和辦公用品,最終以又以五至七折不等的價格賣了出去,粉刷一新的辦公樓也被房東原價收回,這麼一算,當初投入進去的十幾萬裝修款,最終只回來了不到七萬塊錢。

這天上午,楊東和林天馳在公司裡面,剛剛跟房東簽完了退房的合同,人還沒等出門,公司的大門就被人推開,隨後四名穿著灰色制服的法院工作人員,邁步走進了房間內。

“同志,你們有事啊?”房東看見法院的人來了,連忙迎上前問了一句。

“這裡不是三合公司嗎,怎麼牌子還撤了呢?”法院的人掃了一眼房間內的眾人,隨後朗聲開口:“三合公司的法人楊東在嗎,過來接一下傳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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