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甚胡話呢”。

聽得高雄的話,高衝笑罵道:“他劉文靜是丞相府司馬,堂堂魯國公,救了他你便是大功一件,他人呢?現在何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快說來”,說著給高雄倒上一杯茶水,劉弘基盡都看在眼裡。

高雄這才放心,忙是接過茶水,來不及喝一口,當即便是說道:“我那日翻越隴山一路向西,攆上宗羅睺後,便是親眼看見宗羅睺將劉文靜擊敗,那叫一個慘啊,劉文靜帶的上萬人當場死了大半,並且劉文靜本人還被生擒了。

我本欲回來報信,卻是見得冀縣僅派數十個衙役就押送劉文靜、公孫武達、劉世讓三人前往上邽,我帶著一什斥候在半路上埋伏,出其不意的將劉文靜三人救出,而後護送他們去了河池郡”。

高衝二人聽得大為讚歎,高衝直拍著高雄肩頭讚不絕口,“阿雄厲害,不愧是我高家人,給我高家長臉了”。

高雄聽得這話愣住了,眼角竟是不由得有些溼潤,忙是擦擦眼角,撓頭笑道:“全賴平時阿郎和郎君教導”。

心底卻是極其感動,他畢竟只是高家家生子,僅是高衝的私屬僕從,說難聽點便是奴僕,但高衝待他卻簡直如同兄弟一般親厚。

忽的高雄想起一事,竟是實在憋不住笑了出來,“郎君,那劉文靜被宗羅睺割去另外一隻耳了,所以現在的魯國公已成無耳國公了”。

高衝二人聽得面面相覷,高衝一臉古怪,“無耳國公……”。

劉弘基也是忍不住笑了,但他也僅僅是搖頭失笑,並未多做置喙。

“河池現在是什麼情況?”高衝甩甩頭,對劉文靜並未過多關注,畢竟看這樣子,劉文靜只會比原本軌跡上更快結束政治生涯,亦或是提前結束這一生也未可知。

“河池郡守蕭瑀甚是客氣,直接開城收容,並將城頭更換為唐字大旗”,高雄直說道,這也算是劉文靜立下的一功了,高雄還暗自有些不爽。

高衝聽得點點頭,若是劉文靜按部就班的直取河池漢陽二郡,興許不會有永寧河大勝,但也不會有冀縣大敗,若非機緣巧合下高雄將其解救,劉文靜等人還不知道要被囚禁到何時。

高衝當即便命信使急報李世民處,一來稟明他將在良原截擊薛舉,二來告知劉文靜去向。

畢竟此時的李世民等人應該是已經得知劉文靜被擒的訊息,也許正在無比焦慮,畢竟劉文靜乃是唐王陣型的第三號重臣。

翌日一大早,高衝便是告別藺興粲,與劉弘基率領一萬大軍,沿隴山北上,繞過汧源小城,直奔良原黑河谷。

河池郡,治所梁泉城,郡守府內。

郡守蕭瑀正在設宴款待劉文靜三人。

上首高坐的俊雅中年人便是西梁明帝蕭巋第七子、梁靖帝蕭琮之弟、楊廣之妻蕭皇后的弟弟河池郡守蕭瑀,真正的皇親貴胃,但那已經是過去時了。

“劉司馬,一時成敗,不足以論英雄,劉司馬切勿過多憂慮,大丈夫必有報仇雪恨之時”,蕭瑀舉杯道,風流蘊藉,極具風度。

劉文靜見狀便好似看見了以前的自己一般,以前的劉文靜何嘗不是英俊魁偉,滿腹經綸,但感受到耳邊的疼痛,頓時臉色蒼白。

如今的劉文靜,只會是成為笑柄,雙耳全部慘遭刵刑。

劉文靜只覺得耳邊一直迴盪著那一句話:自古未聞有一隻耳相公。

如今卻已變成:自古未聞有無耳相公。

相公……那是天朝宰輔,那是他曾經的志向,只是如今……想到此處,劉文靜一臉猙獰,重重的將酒杯一擲,便是轉身離去。

這般觥籌交錯的場合,往日裡他劉肇仁最是談笑風生,揮斥方遒,乃是全場之焦點,如今卻是無顏入座。

見得劉文靜如此無禮,蕭瑀臉上的笑容凝固了,舉著酒杯的手停滯在半空。

劉世讓見狀忙是舉杯笑道:“來時唐王便與我等誇讚蕭郡守之姿容儀態,如今一看,名不虛傳啊”。

蕭瑀聞言亦是展顏一笑,“劉將軍謬讚了”。

在這個時代,誇讚男子的姿容儀態可並非是貶義,需知此時要被薦舉做官,第一步便是看你的面貌,如漢末龐統、左思等人便是因為長相問題,而遲遲得不到賞識。

只是經劉文靜這麼一甩臉色,氣氛一時間甚是低沉,蕭瑀亦是興致索然,潦草飲了幾杯便是藉口身體不適,提前離場。

劉世讓公孫武達二人對視一眼,亦是萬般無奈。

公孫武達自顧自對著酒壺飲酒,直憤憤都囔道:“人家蕭郡守好心收容,好歹讓我們有了落腳之地,也白得了這經略河池之功,他卻在此甩著臉色,真當他能做相公不成”。

若擱著往日,公孫武達如此無禮的話,劉世讓定是不敢苟同,甚至會呵斥幾句,但一路同行以來,劉世讓對於劉文靜也是大失所望,如今的劉文靜活像是一隻發瘋的野狗,狠辣陰毒,逮誰咬誰。

蕭瑀回到後堂,一臉不愉,摔門進去書房後,便是悶悶不語。

“七郎,那劉文靜著實無禮,我跟隨七郎數十年,還未見過何人敢在七郎面前摔杯”,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慢慢上去,給蕭瑀斟了一杯茶,憤憤說道,聲音竟是極為尖細嘶啞。

蕭瑀聽得這話更是不忿,一雙明亮的眸子裡亦是閃過一絲狠戾。

他蕭瑀為人剛烈,脾氣暴烈,面對楊廣都敢當面斥責,這才被貶河池郡守。

甚至說難聽點蕭瑀此人心地偏狹、不能容人,原本軌跡上蕭瑀便是懟房玄齡懟杜如晦懟陳叔達,甚至數次要逆忤聖意懟皇帝,這才導致六次罷相。

若說劉文靜是偏激狂妄,蕭瑀便是剛烈暴躁,劉文靜如此落蕭瑀面子,蕭瑀豈能善罷甘休。

這老者乃是當年西梁宮中的宦官,看著蕭瑀長大,後來又在蕭瑀的新安郡王府管理內務,因此可謂是蕭瑀身邊最信任的奴僕了。

“要不要將他……”,說著那老公公竟是舉手在脖子邊一劃,“他刵刑未愈,便是藉口傷勢發作,一命嗚呼也是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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