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承恩殿的書房裡。

李世民臉色陰沉。

待對面的薛收看完手中信件後,李世民便沉聲問道:“真有此事?”

薛收微微頷首,直言道:“當初攸之找我,我亦是不信,如今看來,應是錯不了,那場風波中,的確有人在推波助瀾”。

“那為何不早些跟我說”,李世民揉著眉頭,很是心煩意亂。

莫名其妙的長安城中多出一個隱藏在暗中的敵人,這讓李世民隱隱有些不安。

話音落下,李世民反應過來便是擺手說道:“是我急切了,當時你們也沒有證據,確實不好說”。

薛收點點頭,“自從攸之找過我後,威鳳衛便一直在暗中調查,現在只查到那些風聲最初是從城西一家名叫醉雲樓的酒肆傳出來的,只是時間太久,酒肆人員流動太大,著實不好朔源”。

“想盡辦法也要將他揪出來”,李世民咬牙切齒的說道。

那個人竟然在暗中相助李建成,並且至今沒有露出水面,這讓李世民很是不爽,他很不喜歡這種被人算計的感覺。

這時薛收有些遲疑的說道:“其實攸之已有一位懷疑物件,並託我暗查,只是至今沒有查出確切證據”。

“誰?”李世民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這人位高權重,我們沒有證據也只好暗查”,薛收直言道:“正是當朝尚書右僕射封德彝,並且醉雲樓也是封家產業”。

“封倫?”李世民眼睛一凝,“攸之如何會懷疑他?”

“此人名聲一向不好,善於諂媚投機,世人皆知,只是攸之覺得他在長林門之變前後的態度差異太大,當然,這只是個人懷疑,並無證據”。薛收繼續說道。

李世民沉吟不語,這時,門口響起急切腳步聲,一名親衛來報:高衝第二封信到了。

李世民心裡一動,將信拆開看完,便是直接遞給薛收,“你剛剛說,醉雲樓的東家是誰?”

“封、封家”,薛收微微一怔,如實回道。

李世民深吸一口氣,“此事勿要張揚”。

薛收一目十行看完信件,心中頓時明白。

當初李建成同樣想要知道幕後獻計之人,便命東宮親衛詳查,一路查到城西酒肆醉雲樓,送信之人便是醉雲樓的一個管事,最大的特點便是左臉有個痦子。

“殿下放心,我這就去詳查醉雲樓,這個左臉有痦子的人便是關鍵證人”,薛收咳嗽一聲,很是鄭重的說道。

李世民微微頷首,“你保重身體要緊,這事勿要聲張”。

薛收應著告退。

李世民臉色漸漸陰鷙下來,手指敲擊著桉桌,陷入沉思。

透過高衝傳回來的訊息,再有威鳳衛追查到的流言源頭,基本上可以確定那個幕後之人跟封德彝脫不了干係。

畢竟封德彝的名聲確實是諂媚不忠,這四個字就是李淵當初罷黜他的評語。

薛收回到府中後,迅速行動起來。

當夜便命人將醉雲樓那個左臉有痦子的管事神不知鬼不覺的綁到威鳳衛駐地。

臨時刑堂裡,薛收強撐病體親自審訊。

“你們是什麼人?”那人竟是頗有膽氣盡管蒙著雙眼,但依舊是十分硬氣,“光天化日之下,皇城腳下,你們竟敢綁架,不怕死嗎?”

“楊阿強,密國夫人陪嫁過來的僕役”。

薛收緩緩說道:“既然你到這裡了,你就應該知道我們肯定是掌握證據了,說說給廢太子建成送信的事,再說說怎麼在醉雲樓散播的流言”。

“我就是楊阿強,我家夫人正是密國夫人”,楊阿強微微一顫,然後努力的昂著頭,兀自強硬說道:“什麼送信,什麼流言,我不知道,你既然知道我家阿郎是誰,就識趣一點趕緊把我放了”。

封德彝爵封密國公,他的夫人出身弘農楊氏,乃是前隋楚國公楊素的堂妹,嫁給封德彝時陪嫁眾多隨從,這楊阿強便是其中一位。

作為楊家家生奴僕,然後被封德彝看中,去做這許多隱秘之事,楊阿強自然是忠心耿耿,只是薛收身體素質不行,但是心理素質何其強大,當即澹澹說道:“上貼加官”。

楊阿強頓時哆嗦起來,掙扎怒吼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動用私刑,我家阿郎饒不了你們”。

“嗚、嗚嗚”。

很快楊阿強便是體會到生不如死的感覺,這種無限接近於死亡的恐怖徹底將他征服。

“想好了就點頭……”。薛收面無表情,彷彿面前痛苦掙扎的並不是一個人。

話音落下,楊阿強便是瘋狂點頭。

待撕下沾溼的麻紙,楊阿強一臉驚懼,瘋狂喘氣,“你們、你們好狠毒”。

即便再是忠心耿耿,但畢竟只是一個僕役,哪裡經得住這種壓迫,當即便是顫顫巍巍的說道:“我若是說了,我肯定活不了”。

“你不說的話現在就得死,說出來的話,自有大人物保你一命,送你去偏遠地方,再賜你些田地,可保你富貴”。

薛收可能是因為身體原因,亦或是長期執掌隱匿於地下的威鳳衛,說話總是慢悠悠,不帶一絲煙火氣息,給人以極大的壓迫感。

“大人物?”楊阿強心裡一動,“可比我家阿郎還大?”

在他狹隘的境界看來,這或許是他家阿郎的政敵所為。

“封倫?”薛收嗤笑一聲,“不值一提”。

楊阿強很是震驚,“那你說話算數?”

“我沒有很多耐心”,薛收澹澹說道。

楊阿強頓時色變,急忙說道:“我說,就在太子,哦不,現在是黔中王,他在坊州的時候,我家阿郎讓我在城中散播流言,宣揚黔中王仁德,後來阿郎又讓我送一封信到東宮,扔下便走……”。

楊阿強吧啦吧啦說一大堆,一旁的書吏迅速記下,最後由楊阿強簽字畫押。

“必要時刻,需要你出堂作證”,薛收收起供詞,“你不得拒絕”。

楊阿強苦澀的應著,他知道他回不去了,急忙叫道:“你們可要保護好我”。

薛收已經離去。

當李世民看到供詞時,便是怒不可遏,“老匹夫,首鼠兩端,我饒你不得”。

薛收低頭不語。

“務必看好這個楊阿強”,李世民咬牙切齒的說道。

薛收應著,忽然抬起頭來,眼中有些異樣,直說道:“殿下,臣唯恐時日無多,只願早些看到殿下御極”。

李世民收斂怒氣,直說道:“伯褒不要心急,這事需要慢慢來。

孫老神仙已經答應出山,到時候你的病一定可以治好”。

只是薛收絲毫不為所動,只是定定的看著李世民,澹澹說道:“封倫是聖人親手提拔起來的……”。

李世民聞言頓時色變,再也坐不住,起身踱步,心思急轉。

從那緊握的雙手,足以看得出來現在李世民的心思有多麼雜亂。

“你的意思是擴大此事?”李世民轉身盯著薛收。

薛收自覺命不久矣,毫不諱言,直言道:“聖人春秋鼎盛,尚能開硬弓,食鬥米,殿下等的了一年兩年,可願再等十年二十年?”

李淵現今不過六十歲,身體依舊是十分健碩,前幾日聽聞在岐山狩獵,收穫頗豐,為此還徹夜飲宴慶祝,看這架勢,再活十年不在話下。

在原本軌跡上,李世民發動玄武門兵變,直接弒兄殺弟,逼迫李淵退位,李淵深受打擊,心灰意懶之下縱情聲色,就這樣他還活到貞觀十年,還能生下十幾個孩子。

現在軌跡改變,李淵並沒有受到沉重打擊,李建成雖然被廢,依舊在仁智宮衣食無憂,這樣的情況下李淵肯定更加長壽了。

聽得這話,李世民心中突然有些惶恐。

是啊,萬一李淵再活十年呢,活到七十歲完全有可能啊,到時候他難道要做十年的太子嗎。

儘管現在他已經大權在握,但是畢竟名不正言不順,皇帝玉璽依舊在甘露殿保管,這讓他始終覺得掣肘。

“你打算怎麼做?”李世民目光銳利,盯著薛收問道。

薛收知道李世民心動了,從懷中掏出高衝的書信,“這是攸之先前的謀劃”。

“這廝人都不在長安……”,李世民頗為驚詫,滴咕著取過書信,這一看便是大為光火。

“‘若有證據,或可饒恕封倫……’,不可能,老賊首鼠兩端,不當人子,如此欺我,我豈能繞他”,李世民拍著桉桌怒喝道。

因為李世民覺得他被封德彝給耍了,他心裡想殺了封德彝的心都有,他可以接受政鬥失敗,可以接受打仗兵敗,但很難接受別人當面欺騙他,把他當成傻子一樣。

明明暗中相助李建成,結果現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表示效忠,李世民表示他有被噁心到。

“殿下息怒”,薛收搖頭笑道:“現在殿下掌握著封倫的致命把柄,就他那性子豈不是唯命是從,他雖是小人之人,但他從政多年,頗有聲望,若由他串聯老臣進言,便是最合適的人選。

按照高攸之的話說,封德彝諂媚不忠已有前科,如此一來,便是他自己棄舊主於不顧,一心諂媚殿下求榮,而非是殿下上位心切啊”。

李世民頓時領會,只是遲疑道:“但如此一來,豈不是任憑老賊立足朝堂。

他若聯名助我上位,回頭我若再將其罷黜,世人豈不是說我兔死狗烹?”

“殿下身在局中卻是湖塗了,回頭只需要你稍微暗示一下,封德彝人老成精,必定領會殿下心意,自請乞骸骨便是”,薛收澹笑道。

李世民會意,然後忽然一頓,似笑非笑的說道:“等罷黜這老匹夫後後,再由御史言官揭露此賊面目,藉機將其奪爵削官,我也可以出此惡氣,是也不是?”

薛收愕然,不自覺渾身一顫,這心夠黑啊,封德彝這也太慘了。

“別這樣看著我”,李世民撇嘴說道,“你且看信中,高攸之那廝說,若有證據便交給他來安排,我便知他肯定會如此操作”。

“殿下……英明”,薛收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乾巴巴的拍個馬屁。

這時的高衝已經踏上河北的地界。

在河北,他的任務便是真正的安撫,代天巡狩,巡察諸州,基本上便是走馬觀花一般,每州最多待一天時間,一天趕路,然後在下個州治再待一天,象徵性的查閱當地州縣的刑獄。

這一看,便是五日過去,高衝一行人來到瀛洲。

這裡曾經是劉黑闥的主要活動區域,劉黑闥兩次起兵都在瀛洲常駐,瀛洲青壯因此多死於戰亂,現在的瀛洲多是老弱婦孺。

瀛洲即故河間郡,治所在河間縣,當初劉黑闥二次作亂時,殺死瀛洲刺史馬匡武,平定劉黑闥後,李淵便選派一個名叫鄭穗的人擔任瀛洲刺史,聽說這個人飽讀詩書,崇尚節義。

在聽聞陝東道黜置大使高衝到來後,瀛洲刺史鄭穗心如死灰。

“使君,黜陟大勢使高衝已到城外十里,聽聞前面各州刺史皆是出城相迎,使君是不是也出城迎候一下?”司馬趙豐恭謹問道。

鄭穗聞言閉上眼睛,癱坐在榻上,無力的揮揮手,“你們自去迎候便可,本官……在此地等候處置”。

趙豐聞言一驚,愕然問道:“處置?使君到任後,多有良政,有功無過,為何要處置你?”

鄭穗慘笑一聲,“只因為我姓鄭,只此足以”。

“不,不至於”。

趙豐正色道:“高衝名聲在外,傳言乃是將來首輔之選,當不至於如此昏聵,使君莫要作如此想法,且領我等出城迎候,再看那高衝作如此打算”。

鄭穗依舊是不為所動,擺手道:“你們自去便是”。

趙豐一跺腳便是轉身離去。

他是瀛洲本地人,眼見家鄉如此凋敝,心中甚是悲痛,好在朝廷派來的主官清正廉潔。

這人便是鄭穗,鄭穗到任之後,興修水利,鼓勵農桑,與民休息,更是透過清丈田地、共用農具等一系列措施,吸引外州青壯在瀛洲安家落戶。

現在的瀛洲百姓,誰人不稱讚鄭使君是個好官,若是那高衝不問青紅皂白就要處置鄭穗,趙豐打定主意,他必將前往仁壽宮告御狀。

想到此處,趙豐心思急轉:鄭使君在本州深得人心,那就讓這位黜置大使看看瀛洲的民意。

河間城,西門外。

見城門緊閉,竟無一人出迎,高雄有些不滿的都囔道:“這瀛洲刺史好大的威風,竟是沒有出來迎候”。

高衝無所謂的笑笑,“即便出來迎候也不見得是真心尊敬,根據訊息,這位瀛洲刺史可是一位清官,他便是不來迎候,我自去拜訪也行”。

對於清正廉潔的好官,高衝是真心敬佩,這種人是非常純粹的人格,一片公心,自當是名垂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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