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縣城外,劉弘基看著一身戎裝的高衝,臉上掩飾不住的憂慮。

“真不用我去?”一直送到城外三里亭,劉弘基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真不用”。

高衝擺手笑道:“你是易州刺史,不可擅離本州。

另外,有你坐鎮易州,將府兵操練起來,這樣我才能更好行事”。

這一點劉弘基心裡明白,只是看著高衝僅率一千府兵,便深入幽州,他始終覺得不放心。

畢竟那廬江王李瑗可是心思不純,更有一個陰險狡詐的王君廓統領幽州兵馬,如若這兩人真有異心,那高衝此行危矣。

“那我就在易州把你說的那個什麼軍演動靜鬧大一些”,劉弘基想了想只得說道。

“這就對了”,高衝笑道:“你在易州操練兵馬,那廬江王即便有異心,他也要掂量掂量”。

劉弘基點點頭,看向那名府兵統軍。

“元質,攸之的安危就託付給你了,此去一言一行,務必聽從攸之指揮”。

劉弘基將易州城外武陽軍府的一千名府兵調撥給高衝,充作衛隊。

武陽乃是周朝時燕國故都,位於易縣東南七里處,昔日故都現在已經廢棄,成為一座軍鎮。

武陽軍府的統軍名叫盧元質,出自范陽盧氏旁系,頗有武勇,聽得劉弘基的話,盧元質正色說道:“請使君放心,某必定遵從高大使之命”。

劉弘基點點頭,目視眾人離去,然後轉身吩咐道:“傳令易州各軍府,即日起加強操練,每日出營拉練,巡防轄地,以防備突厥秋冬劫掠”。

易州司馬領命而去。

幽州治所在薊縣,高衝領著一千衛隊直奔薊縣的時候,薊縣裡,同樣是暗流湧動。

毫無疑問,歷史的軌跡並偏差沒有太大,李瑗面對崔敦禮召他還朝一事,依舊是寢食難安,他是真不敢回長安。

只是通事舍人崔敦禮到達薊縣後,聽從高衝的建議,並未進城入住驛館,只是持節暫住在城外的軍府之中,這就讓王君廓很是苦惱。

這時的王君廓已經誕生那個奸詐的念頭:慫恿李瑗起兵,然後將其平定。

如此一來,平叛大功在手,幽州大都督一職便十拿九穩,屆時他便是封疆大吏了。

只是李瑗欲要起兵,必須先拿下崔敦禮這個朝廷使者,但現在崔敦禮死皮賴臉的住在軍府,這就讓王君廓有些坐蠟了。

軍府是受他王君廓統轄,如果崔敦禮在軍府內出事,那他王君廓難辭其咎,朝廷持節的使者在他手裡出事,可是罪同謀逆。

到時候就算王君廓說他跟李瑗不是一夥的,也沒人信啊。

王君廓只是想忽悠李瑗這個二貨造反,再借他人頭立下平叛大功而已。

他可不想謀反,王君廓雖然性格奸詐,但他確實是知兵的良將,深知大唐的軍事實力,憑藉幽州一地的兵力造反,無異於自尋死路。

更別說他對李世民還是有幾分忠心的,深知李世民的能力,絕不敢與李世民為敵。

薊縣城外的一座軍府裡,崔敦禮手持一本書籍津津有味的看著。

這時,隨從稟報:“幽州刺史王使君到”。

崔敦禮眉頭一皺,“怎麼又來了,請”。

一般來說,大都督會兼任治所州的刺史,如益州大都督竇軌便是兼任益州刺史。

但是李瑗這個幽州大都督,並未兼任幽州刺史,幽州刺史是由王君廓擔任,這便是對於李瑗的制衡,這也是李瑗心中惶恐不安的原因之一。

“崔舍人,李大都督那邊再次催促我了”,王君廓進來便是一臉苦澀,“你身為使者,理應進城入住驛館,現在久居軍府,著實於禮不符啊”。

崔敦禮慢條斯理的放下書籍,喟嘆一聲,“下官早已說過,此次承旨宣勞,絕不驚擾地方,若是進城,少不得酒宴應酬,定是百姓負擔啊”。

王君廓嘴角直抽抽,接著說道:“崔舍人清正廉潔之心,本官甚為佩服,只是大都督已經下令,清掃驛館,以待崔舍人宣旨,並不會大擺宴席”。

只是崔敦禮依舊不從,只是盯著王君廓問道:“不知廬江王遲遲不肯出城令旨,究竟是何居心?王使君可是知曉其意?”

王君廓一頓,忙是搖頭道:“本官只是受命來邀,至於廬江王心意,我亦不知”。

“既如此,王使君請回吧”。

崔敦禮轉身取過節仗,雙手舉起,“本官奉命持節,承旨宣勞,望王使君傳達廬江王,速速領旨為要,切莫自誤”。

王君廓臉色變幻,只得咬牙離去。

崔敦禮這一手徹底將王君廓給架起來了,他一邊蠱惑李瑗起兵,一邊努力把自己摘出來,不想牽扯其中,可不能讓崔敦禮在他這裡出事。

只要崔敦禮進城,入住李瑗安排的驛館,到時候用李瑗的手殺了崔敦禮,再轉頭殺了李瑗,這平叛大功不就到手了,可偏偏崔敦禮這廝持節在此,怎麼也不肯進城。

王君廓剛回到城中,李瑗便是匆匆而來,“君廓,不好了,高衝到易州了”。

王君廓正是苦惱之際,聽得這話,頓時一驚,“高衝?他來易州作甚?”

然而王君廓迅速冷靜下來,寬慰著驚慌失措的李瑗,“無妨,大王勿憂,他受命巡察諸州,重點便在河北之地,他跟易州刺史劉弘基關係莫逆,說不定便是敘舊,其後便會南下,不是衝你來的”。

“可是崔敦禮至今沒有進城宣旨,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李瑗焦急的說道,說完後一把抓住王君廓的臂膀,“君廓,我可全靠你了”。

王君廓點點頭,盡力安撫著驚慌失措的李瑗。

只是李瑗並沒有徹底昏頭,直拉著王君廓臂膀道:“君廓你大可以直接在軍營裡動手啊,為何非要在城中擒殺崔敦禮呢,何不直接宣告起事?”

王君廓心裡暗罵,不動聲色抽出手來,皺眉說道:“大王湖塗了,起事需要名分,師出無名者無人景從,只要崔敦禮進城宣旨,屆時便可矯詔,以廢太子之名起兵,獲得關中士族支援,如此一來,方有成事之可能”。

李瑗聽得一愣一愣的,仔細一想,極有道理,當即便是拍著王君廓的肩膀說道:“如若事成,當封你為大唐第一個異姓王”。

王君廓面露激動之色,急忙拜謝,實則心底暗自鄙夷,草包一個,亦想成事。

現在的大唐在真正意義上並沒有異姓王存在,如吳王杜伏威、燕郡王羅藝、定襄郡王胡大恩等人全部是錄入宗籍,賜姓李氏,從宗法關係上看,他們已經是李唐皇室的人了。

若是成為真正的異姓王,其影響地位遠非賜姓王爵可比。

等王君廓走後,李瑗便召來幽州都督府兵曹參軍王利涉,王利涉是李瑗心腹,自金州時便跟隨在李瑗左右,忠心耿耿,甚至將妹妹贈予李瑗為妾,可算是李瑗麾下第一心腹。

李瑗只是怯懦無能,但他並不是痴傻,此等大事肯定不會只聽王君廓一人之言。

王利涉到達都督府後衙之後,只見李瑗歪躺在榻上,他的妹妹王氏正在一旁侍奉,見到這一幕王利涉心裡暗喜,妹妹贈予廬江王這一步棋真是走對了。

“下官兵曹參軍……”,王利涉正要躬身行禮。

李瑗揮揮手說道:“行了,自家人無需多禮,坐下吧”。

“謝大王”,王利涉恭敬坐下。

見王利涉如此恭謹,李瑗更是滿意,他雖是覺得王君廓有才能,對他也貼心,但是面對自己總是缺乏幾分敬畏之心,這讓養尊處優的廬江王心底有些不喜。

王君廓這桀驁性子怕也只有面對李淵和李世民會恭敬幾分,心裡本就看不起李瑗又怎會對他恭敬。

“王君廓說我若回京,必遭不測,你怎麼看?”李瑗緩緩說道。

王利涉聞言一驚,傳旨的通事舍人已經達到薊縣好幾天了,這個訊息幽州都督府上下屬官全都知道,對於李瑗的想法,眾人也是猜測紛紛。

“大王跟前太子關係莫逆,世人皆知,若是大王回京,即便太子礙於名聲,不會加害大王,但大王若再想掌權,便是絕無可能了”,王利涉沉思一下便是直言道。

王利涉能夠從金州一個縣令,攀上李瑗,一直做到大都督府的兵曹參軍,還是有幾分才智,很快便是分析出結果。

李瑗聽得便是臉色一沉,“也就是說,本王回京後,即便不死,但今後也只能是廢人一個了?”

王利涉點點頭,篤定的說道:“極有可能是罷黜兵權,只保留王爵,做個無職無權的閒散大王”。

李瑗臉色驟變,“不可能,本王不可一日無權”。

王利涉只是低頭不說話,李瑗繼續說道:“王君廓勸我起兵,以前太子的名義殺進關中,你覺得如何?”

王利涉聞言大驚,愕然問道:“這是王君廓所言?”

“正是”,李瑗點點頭,看著王姐王利涉的臉色變幻,“你覺得可行嗎?”

王利涉心中震動,深吸一口氣平復下來,直言道:“大王若是起兵,擅自調動兵馬出境,任你如何師出有名,明眼人一看便知是造反啊,到時候幽州都督府下轄諸州不聽號令,僅幽州一地兵馬,如何成事?”

李瑗聞言愣住,“這、這王君廓沒跟我說啊?”

王利涉一拍腦門,跺腳說道:“大王啊,切不可只聽王君廓一面之詞,他可是太子的心腹,若是草率起兵,到時候下轄諸州的刺史心中存疑,拒不從命,河北河東的兵馬來伐,我等必將身首異處啊”。

李瑗頓時坐不住了,急忙說道:“那該如何是好?起兵也不行,但若是回京圈禁,那於死何異?”

王利涉心思急轉,便是說道:“不,大王可以起兵”。

見李瑗面露急迫之色,王利涉急忙整理思路,“河北山東之地多有竇建德劉黑闥餘孽,他們昔日是達官貴人,現在僥倖苟活下來的只是庶人奴僕。

大王不如派遣心腹,潛入河北山東,假傳旨意,對他們加官進爵。

另外幽州都督府八州的軍械皆在薊縣,堆積如山,屆時暗中資助,讓他們在各自的地盤起兵,只要河北山東一亂,必將牽扯朝廷兵力,屆時大王以平亂為名,聚集八州兵力,直擊關中……”。

王利涉越說越興奮,眼睛裡迸射出灼灼精光,李瑗更是聽得熱血沸騰,親自給王利涉斟酒,“舅哥繼續說”。

“燕州王使君可堪一用?”王利涉話音一轉,眼睛盯著李瑗問道。

李瑗一頓,立即興奮說道:“他跟我相交多年,在太原時便是摯友,定可助我”。

這也是王利涉故意一問,他可是知道燕州刺史王詵跟李瑗好到穿一條褲子,因為有一次他看見王詵從他妹妹房中出來。

“那就好”,王利涉拍掌叫好,“王使君出身太原王家,太原王家亦是前太子的支持者,可讓王使君潛回太原,暗中取得王家支援。

另外,王家在北方草原上手眼通天,可命王詵聯絡突厥人,以爭取突厥的支援,大不了事成之後割讓數州贈予突厥,相信貪婪的突厥人一定抵擋不住這個誘惑”。

李瑗眉頭一皺,“贈予財物可以,這割讓州縣,是否有些不妥”。

“哎呀大王,這只是權宜之計,只要登臨大位,坐擁大唐三百州江山,區區數州之地,無傷大雅”,王利涉拍著大腿叫道。

坐擁大唐三百州江山……這一句話頓時讓李瑗心神嚮往。

“好,就依舅哥之計”,李瑗本來擔心割讓州縣留下罵名,現在早就拋到九霄雲外了。

這時,李瑗後知後覺,皺眉問道:“你剛剛說王君廓是太子心腹,確實不假,這倒是讓我有些不解了,他為何勸我起兵”。

王利涉眉頭緊蹙,任憑他想破腦袋他也不會想到王君廓的騷操作,只是搖頭道:“我也猜不透他,只是這人向來奸詐,反覆無常,大王不可以全信他,他手中的兵權可分出一半,交由燕州王使君”。

這句話說到李瑗的心坎裡去了,很是欣慰的點頭道:“舅哥你這是為我著想的”。

接下來李瑗便是派遣心腹潛入河北山東,暗中結交竇劉二人的舊部,同時修書與燕州刺史王詵說明情況。

王君廓對此毫不知情,一心苦惱於崔敦禮這個死皮賴臉的使者。

正準備再次前往軍府,這一次他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將崔敦禮帶回城中,只是剛到城門處,便見一個遊騎飛奔而來。

見王君廓在此,遊騎鬆一口氣,翻身下馬,直接稟報道:“報王使君,陝東道大行臺黜陟使高衝已進入幽州,明日便到薊縣”。

王君廓聞言徹底愣住,脫口而出道:“他怎麼來幽州了?”

“王使君,高大使還帶有一支千人衛隊,命我給使君傳話,卑職冒犯了”。

那遊騎清清嗓子,學著高衝的語調說道:“君廓兄弟,明天到薊縣,我這千把號人的食宿就交給你了,明天見,不醉不休”。

王君廓一臉黑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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