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親衛驚呼,李藝心裡一震,急忙打馬上前察看,只見遠處山樑處突然出現一支人馬,約摸千人。

“楊?”李藝眯眼一看,陡然色變,“楊及”。

“大王快撤”,唐萬仁當即立斷,大聲呼喊:“久聞楊及跟趙慈皓交好,來者不善”。

李藝毫不猶豫的拍馬便走。

遠處山樑下,楊及見得百餘騎掉頭便跑,迅速反應過來,“不好,李藝要跑”。

“兒郎們,擒殺叛賊李藝,殺”,楊及高舉長槍便衝殺過去,身後數百騎兵迅速跟上。

趙持滿目力甚好,一眼就看見捆縛馬背上的趙慈皓,頓時眼睛赤紅,驚呼一聲,“阿耶……”,便是打馬衝上去。

趙持滿年紀雖不大,但是騎術了得,很快衝到最前方,眼見距離靠近,趙持滿竟絲毫不減馬速,直接在馬背上開弓,一箭便是射翻一人,怒吼道:“賊子休走”。

楊及一怔,繼而啐罵一聲,“他孃的還不如一個孩子,全速衝陣”。

良原府兵扼守黑河,守衛西北門戶,本就是涇州精銳,此時見趙持滿衝鋒在前,頓時激發血性,嗷嗷叫的衝殺。

“大王速走,二郎斷後”,唐萬仁回頭一看便是大聲叫道。

唐萬義毫不猶豫,挺起長槍便是率十餘人斷後,“是那趙家小子,找死”,唐萬義見趙持滿迎面衝來,立即咧嘴獰笑著拍馬迎上去。

“不可戀戰”,唐萬仁見二弟上頭,立即呼喝道。

“持滿……”,趙慈皓見狀臉色煞白。

“唐二衝我來”,後面的楊及見狀瞪眼喝道。

只見趙持滿張弓搭箭,忽然調轉馬頭便走。

“小子哪裡逃”,唐萬義哈哈獰笑著,拍馬便追。

忽然只見趙持滿趴伏在馬背上,轉身便是鬆手一箭。

箭失破空而來,唐萬義大驚,來不及抵禦,只見箭失正紮在馬脖子上,坐下戰馬吃痛,揚起前蹄便是撲騰掙扎。

“哈哈哈唐二受死”,楊及見狀大喜,衝上前一槍刺出。

唐萬義憤怒不已,挺槍迎戰,二人實力僅在伯仲之間,只是唐萬義戰馬受傷,不聽指令,不停掙扎。

面對楊及迎面一槍,唐萬義本欲格擋,只是坐下戰馬撅蹄,這一槍直接扎進唐萬義肩頭,鮮血淋漓。

只聽得唐萬義慘叫一聲,身子搖晃差點跌下馬去。

“爾等留下此賊”,楊及招呼身後校尉上前,而後便追趕李藝而去。

唐萬仁眼見楊及等人迅速追上,便心知二弟已是凶多吉少,一臉悲慼,“大王速走”,說罷便是轉身斷後。

李藝心中惶恐,直點頭道:“大郎務必生還”,話沒說完便是拍馬便走。

待楊及率人解決唐萬仁之後,李藝已不見蹤影,楊及大恨。

這時,左右上前,“統軍,趙家小郎君追上去了”。

“什麼?”楊及大驚,環視一圈果然沒有看到趙持滿的身影,“步卒善後,騎兵隨我繼續追擊”。

李藝悶頭一路狂奔,及至日落時分,已經是人困馬乏,這時的李藝身邊僅剩二十餘騎,其中一騎便是捆縛嚴實的趙慈皓。

“大王,左近便是烏氏驛”,一名落後的騎兵上前說道:“不如進去稍歇”。

李藝有些遲疑,但是一日逃亡,實在是疲乏不堪,只得點頭同意。

烏氏驛,地處寧涇二州邊界,是一座一等驛,配備驛長一人,驛丁二十五人,驛馬六十匹,設有驛樓、驛廄、驛廳、驛庫等房租十餘間。

唐承隋制,每三十里設一個驛站,但實際上視地理環境有所差異,在京畿附近往往十至二十里便有一驛,在巴蜀嶺南等偏遠地方,有些驛與驛之間相隔甚至達到一兩百里之遙。

據《唐六典》記載:至開元初年,天下共有一千六百三十九驛,其中陸驛一千二百九十七所,水驛二百六十所,餘者則是水陸兼顧的驛,驛丁多達兩萬餘人。

烏氏驛,一間驛房裡,一名女子癱坐在地,惶恐不安,哆哆嗦嗦的說道:“你們說過不害我性命的,將我捉來這裡作甚?”

“李娘子放心,只要李藝來到烏氏驛,我就放了你,還賜予你金銀,讓你跟你的情郎雙宿雙飛”,上首一名黑衣人慢條斯理的飲著茶水輕笑道,然後看看窗外天色,“按時間來看,應該快到了才是”。

“他一定會來的,明郎不會騙我”,李娘子急忙說道。

這女子赫然便是李藝府上那名號稱能通鬼神的巫婆李娘子,現在癱坐在地上,神情驚恐,哪還有半點高人風範。

“來了”,李娘子話音落下,上首的黑衣人便是神色一動,曾的起身,吩咐一句,“塞住她的嘴,準備行動”。

“驛長”,先前那名親衛下馬衝到前廳,大大咧咧的呼喊:“驛長何在?燕郡王駕到,驛長還不快快迎接”。

“任玄明,莫要大聲”,李藝瞪一眼那名親衛,訓斥道。

話音落下,驛長急忙從後院迎出來,一見李藝便驚惶拜倒,“烏氏驛長見過大王”。

“快去準備酒食”,李藝疲憊的揮揮手,“戰馬餵食上等草料,速去”。

驛長忙不迭下去準備。

不多時,酒食奉上,李藝正在大快朵頤。

“大王,好生奇怪,這驛長認得你?”一名親衛皺眉說道:“怎麼哆哆嗦嗦的”。

李藝本就剛愎多疑,聽聞這話,眉頭一皺,便將正要飲下的酒水放下。

“這有什麼奇怪的”,那名叫任玄明的親衛搖頭笑道:“大王威名,誰人不知,這驛長是本地富戶,應該是在安定城見過大王”。

初唐時期,驛站的驛長一般是由當地的富戶來擔任,富戶競選驛長成功後,便可拖家帶口的入主驛站,直接管理驛站,後來驛長便由官服指派了,至於驛丁就是由當地村民輪番擔任,可減免徭役或給予相應工錢。

李藝聞言點點頭,便是舉杯一飲而盡,“快些吃喝,我們連夜走,不可久留”。

眾人聞言皆是應著,二十餘名親衛放開肚皮吃得正是盡興,忽然聽得一聲尖銳的戰馬嘶鳴。

李藝頓時色變,“五明?”

李藝坐鎮幽州時期,從突厥購得一匹寶馬,取名五明,將五明馬視作珍寶。

李藝曾的起身,“快去看看”。

剛剛轉身便是聽得身後一聲大喝,“殺賊”。

只見任玄明抽刀一砍,距離太近,李藝來不及反應,正中肩頭,瞬間重傷倒地。

“你、任玄明你做什麼?”一眾親衛大驚,正要拔刀。

只見門口衝進來數十名黑衣人,見人便砍,匆促迎戰的親衛不明就裡,很快落入下風。

任玄明上前將刀橫在李藝脖頸,大喊道:“停手”。

親衛見狀遲疑不定,兩個親衛大喊一聲奔任玄明殺去,只聽得休休兩聲,便是弩箭入體,倒地不起,其餘親衛一動不敢動。

“任玄明,你、你何故害我?”李藝捂著後脖頸咬牙切齒的質問道。

任玄明臉色一白,只得說道:“屬下無意謀反”。

話音落下,只聽得一聲驚呼,“明郎……”。

只見李娘子跌跌撞撞衝進來緊緊抱住任玄明。

“李娘子?是你……”,李藝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大王,我……我也是被逼的”,李娘子不敢去看李藝,“我跟明郎是真心的……”

這時,數十名黑衣人緩緩讓開道路,一個黑衣人上前,看著這一幕,沉聲道:“羅藝,走好”。

而後轉身出去,只丟下四個字,“一個不留”。

話音落下,休休休的弩箭無差別的攻擊,任玄明毫無防備,頓時身中兩箭,“你、你們不講信義……”。

李藝忽然明白過來,面目猙獰的咬牙笑道:“好手段,好手段啊,李世民,你夠狠……”,話還沒說完,便是氣絕身亡。

半個時辰後,趙持滿匆匆來到烏氏驛,見趙慈皓端坐在驛站側廳裡,驛長在一旁恭敬的侍奉著,驛丁腳步匆匆的出入前廳清理現場。

趙持滿一臉茫然,“這、阿耶,這是什麼情況?李藝呢?”

趙慈皓慢悠悠的切割著炙肉,“我兒今日英勇無畏,為父甚是欣慰,來,奔波一日也餓了吧,快吃一些”。

趙持滿的確是餓了,嚥下口水,依舊問道:“阿耶,這到底怎麼回事啊?李藝呢,阿耶你怎麼脫困的啊?”

“這些不重要,李藝已經死了”,趙慈皓笑著端起一盤炙肉遞過去,“來,先吃飽,我們連夜回城”。

幽州,薊門關,往北十餘里便是一馬平川的開闊平原,高衝特意命人在遠處高坡上搭建高臺。

登臨高臺,眺望一望無際的原野,頓覺心曠神怡。

高衝忽然轉頭看向王詵,面色古怪,“那突利果真要來觀禮?”

王詵聞言也是苦笑道:“是的,誰知道他怎麼想的,拿著武德七年的盟約執意尊太子為兄,對下官卻是、卻是口稱先生,無比熱切的要求前來觀看,這著實不好拒絕啊”。

一旁劉弘基等人聽了也是搖頭失笑,對於這神經兮兮的突利也是有些無語。

這一場聯合軍演本意是震懾突利,使得今年冬天突厥人不敢南侵劫掠,但是現在竟是弄得突利請求前來觀禮,著實令人哭笑不得。

不過這樣一來對於大唐方面肯定是最好不過了,一來說明突利對於大唐抱有好感,二來可以揚大唐軍威。

至於王詵所說的武德七年的盟約,高衝也是知道,他當時正在黔中招撫田氏。

當時關中雨澇,朝廷疲於救災,頡利趁機率領萬餘突厥騎兵南下,一直突破原州,直逼京畿。

李世民僅率數百輕騎前往陣前,徑直尋到突利小可汗,敘說當年舊約,質問突利為何背棄盟約,如果執意要戰,願親自領軍死戰。

攝於秦王威勢,突利囁囁不能回答,只得退軍,其實另一方面他本就不想聽從頡利徵召。

頡利見突利退兵,頓時大怒,再隱約聽見李世民跟突利敘說舊日盟約,言語間重提當年在晉陽時跟突利之父始畢可汗的情分,頡利可汗心中立即生疑,唯恐有詐,只得含恨退兵。

這其實就是李世民的離間計,偏偏正中頡利的要害,頡利退兵後便派遣突利小可汗和特勤阿史那思摩入朝請和,再續情誼,在此期間,李世民在突利面前不斷提及當年的始畢可汗,便跟突利以兄弟相稱。

所以現在突利一口一個太子兄長,這就讓高衝等人很是膩歪。

薊門關這邊如火如荼的準備著即將來臨的聯合軍演,突利牙帳同樣十分熱鬧。

二十三歲的突利可汗氣得渾身發抖,眼睛死死的盯著眼前這幾名部落首領,“你們果真不交?”

“小可汗,你要給我們族人活路啊”。

一名高顴骨、瘦尖臉的胡人悲憤的叫道:“我契丹部落上交給你的牛羊皮草已經是三年前的三倍了,你現在跟我索要糧食,我契丹人向來是放馬牧羊,種不出糧食啊”。

“大賀摩會,你確定不交?”突利沉聲道:“爾等劫掠唐人數十萬斛糧食,現在只上交十萬斛你都不肯?”

“莫說十萬斛,便是一百斛也沒有”,那胡人氣得瞪眼回道。

這人名叫大賀摩會,是契丹部落大賀氏的酋長,現在也是契丹部落的首領,不到三十歲的年齡,最是性格剛烈的年紀,面對突利的橫徵暴斂,大賀摩會心中悲憤不已。

“你契丹部可不是僅有大賀氏!”突利拍桉厲喝道:“再敢造次,本汗稟明大汗,屠光大賀氏,另立酋長”。

“你…”,大賀摩會眼睛赤紅,怒火中燒,只是聽得大汗二字,終究是忍住,沒有當場爆發。

大賀摩會的父親大賀咄羅當年在幽燕一代頗有威勢,曾經攻陷羅藝麾下的平州,契丹顯赫一時。

只是處羅可汗死後,頡利可汗繼位,頡利雄才大略更甚處羅,力壓草原諸部,大賀咄羅只得率領契丹歸附頡利可汗。

隨後頡利可汗分封阿史那什缽必為小可汗,是為突利小可汗,將東部諸部賜予突利,契丹便在其中,大賀咄羅病逝後,其子大賀摩會繼位,統領契丹部。

大賀摩會繼位契丹酋長後,便是深受突厥剝削之苦,層出不窮的賦稅,致使契丹族人苦不堪言。

在原本歷史上,正是這個大賀摩會,見李世民繼位後,大唐國力上漲,率先投奔大唐,因此間接性引發唐滅東突厥之戰。

契丹投唐引起頡利強烈不滿,遣使來長安,聲稱將割據朔方的梁師都交給大唐處置,他只要叛逆大賀摩會,李世民肯定不會答應,畢竟別人千里來投。

在朝堂上,李世民當眾說:“契丹、突厥,本是別類,今來降我,何故索之?

師都本中國人,據我州城,以為盜竊,突厥無故容納之,我師往討,便來救援,計不久自當擒滅。縱其不得,終不以契丹易之”。

突厥和契丹本就不是同族,現在契丹降我,你沒有理由索要,梁師都佔我州城,每次我去討伐,你就來救援,我相信不久之後一定可以擒殺他,即便我殺不了梁師都,得不到朔方,我也不會拿契丹去換。

這一段話十分硬氣,足以證明李世民對於突厥絕對不是卑躬屈膝的態度。

契丹大受感動,對於大唐更是死心塌地,後來李世民討伐高句麗時,契丹部落積極響應徵召,李世民班師回朝時,大賀摩會已死,其子大賀窟哥繼位,李世民賞賜絹帛,封大賀窟哥為左武衛將軍,後來賜姓李氏,官至松漠都督。

等到那位女帝稱制之後,大肆任用酷吏,營州都督趙文翽為人剛愎狠辣,治政乖方,將部落酋長視作奴僕,隨意鞭笞,終於將契丹逼反,

時任松漠都督的契丹酋長李盡忠便是大賀窟哥的孫子,率眾反叛,自稱無上可汗,割據營州。

一直到李盡忠病逝,武周依舊沒能將其剿滅,只是在其死後將李盡忠改名為李盡滅,以此洩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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