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本軌跡上,玄武門之變後,李淵只因心中有恨,便一直居住在太極宮,不願搬離,試圖以這種方式讓李世民難堪,李世民只得在東宮顯德殿繼位。

這種情況持續到貞觀三年,整整三年時間裡,李世民一直在東宮顯德殿聽政,後改名嘉德殿,以皇帝的身份居住在東宮聽政,李世民不僅沒有感受到難堪,大唐國力反而蒸蒸日上,還將頡利可汗生擒到面前獻舞,李淵只得退出太極宮。

耐人尋味的是李淵退出太極宮後,竟是搬進弘義宮。

大唐立國時,李世民居住在承乾殿,李承乾便是在承乾殿出生。

直到武德五年,李淵認為李世民有克定天下之功,特降殊禮,在太極宮的西邊給秦王建造宮殿,而東宮則在太極宮的東邊。

李淵做出這個舉動或許真的只是想給李世民恩寵,給他單獨建造一座宮殿,彰顯威儀,但是在有心人看來,這其中的意義耐人尋味啊。

李建成是太子,住在東宮,在太極宮的東邊,如今皇帝在太極宮的西邊給秦王建造宮殿,這豈不是東西兩宮對立?

貞觀三年,李淵搬出太極宮後,便是入住弘義宮,並改名大安宮,後來不少人認為這是李世民的報復心作祟。

我做皇帝時,你佔據著太極宮,讓我只能住在東宮。現在你做太上皇,我就讓你住進我之前的秦王府。

東宮,顯德殿,正在舉行朝參。

自從李淵頒佈《命皇太子決斷機務詔》之後,李世民便在此聽政,目前依舊是以太子身份監國理政,等三日後舉行登基大典後,便可正式移居太極宮。

反正現在,李淵岐州在仁壽宮花天酒地,每日裡鶯歌燕舞、走馬遊獵,不亦樂乎。

各自排班之後,李世民高坐主位,不待他人說話,高衝便是第一個出列,“臣有本劾奏”。

劾奏……眾臣驚異。

李世民一頓,便是抬手道:“講”,心思急轉,李世民不經意掃一眼在前排眉頭緊蹙的御史大夫杜淹,心中已經是大概猜到高衝意圖。

高衝從懷中掏出以紅紙硃筆寫成的劾奏文書,清清嗓子,大義凜然的說道:“臣大理寺卿高衝彈劾左領軍將軍張平高……”。

眾人聞言,頓時譁然。

今日張平高正在殿上,本來他只是走走過場,一直在原地打盹,他都多少年沒有在朝堂上聽到他的名字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身旁的人提醒他。

張平高回過神來,頓時驚怒不已,直接出列指著高衝叫道:“高攸之,你、你血口噴人”。

高衝眉頭一挑,這張平高看起來還真是沒什麼頭腦,當即輕笑道:“是不是血口噴人不是我說了算,也不是你說了算,是證據說了算,是太子殿下說了算”。

連高衝這副雲澹風輕的欠揍模樣,張平高氣急,直接朝李世民叫道:“殿下,可不能聽信高衝一面之詞,臣多年來兢兢業業,從無懈怠啊,更沒有什麼妖言惑眾啊,殿下明鑑”。

御史大夫杜淹心裡暗自鄙夷,這張平高真是蠢人一個,始終說不到重點。

“殿下,臣有話說”,杜淹出列道。

“講”,李世民古井無波,澹澹說道,他心裡已經期盼看到接下來高衝對決杜淹的場景了,這正是他想看到的結果。

“高寺卿執掌大理寺,掌刑獄,怎會好端端的來彈劾張將軍?”杜淹問道。

這意思是說高衝在多管閒事,還是說高衝另有圖謀?

高衝既然已經知道杜淹的人設,可不會給他留顏面,當即便是嗤笑道:“可有規定大理寺卿不得劾奏?你御史臺監察不力,還不允許他人彈劾了?”

杜淹對此早有預料,正準備說話,但是高衝並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說道:“你要知道緣由,我便告訴你,張平高供奉妖道,宣揚長生邪說,已經嚴重威脅到京師治安,這個理由夠不夠?你身為御史大夫,翫忽職守,尸位素餐,再敢多言一句,我連你一併參了。”

“你……”,杜淹頓時慍怒。

“好了,將高寺卿的劾奏交由中書門下受理,並三司一同審查”,李世民見杜淹竟然毫無戰鬥力,便是擺手說道。

張平高臉色煞白,急忙辯解道:“殿下,老臣冤枉啊”。

“蕭國公稍安勿躁,相信有司自會明查”,李世民溫聲寬慰道。

但是所有人都看出來了,張平高這次是完蛋了。

如果李世民有心庇護,一定不會下令徹查,甚至不少人已經看到這件事的內在之意。

高衝瞥一眼臉色鐵青的杜淹,若無其事的回到位置上,他本以為接下來沒有他的事情,但是緊跟著下一個議題他頓時來了興趣。

只聽得太子右庶子房玄齡出列奏道:“殿下,既已定於三日後舉行登基大典,則需儘快擬定年號,還請殿下示下”。

眾臣聞言紛紛附和。

李世民聞言面露笑意,“此事諸公議定即可”。

聽得這話,眾臣頓時精神抖擻,年號事關重大,定當流傳千古,若是出自本人之手,那將是何等榮譽。

眾人當即冥思苦想,相互間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高衝看去,只見高君雅也在跟身邊的陳叔達低聲交流。

良久,太子左庶子高士廉出列,躬身叉手拜道:“殿下,大唐以武立國,殿下南征北戰,蕩盡群雄,歷經百戰,克定天下。

依老臣拙見,以武立國,絕不可以武治國。

如今天下承平,四海歸一,不若改元文興,亦或文昌,聖人以武開國,年號武德,殿下便以文道大治天下,大興文治,定使國祚昌隆”。

李世民聽得眉頭一挑,高士廉的話倒是比較符合李世民的心意,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讓大唐在他手中繁榮興盛,李淵年號武德,他便年號文興,文武並行,可謂是相得益彰。

高衝聞言也覺得高士廉所言有理,畢竟常言道,馬背上奪天下,不可在馬背上治天下。

但是高衝很清楚,這位族兄的心意應該是要落空了。

首先文興、文昌這個年號並無問題,但是其立場就註定很難受到所有人認同。

高士廉話音落下,便是諸多文官符合。

只是武將一列,稍有頭腦之人便是皺眉不語。

文興……殿下登基後若是大興文治,那我等武人勳貴豈不是要刀槍入庫、馬放南山?

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便是太子右衛率程知節,他可不管高士廉的身份地位,直接瞪眼說道:“臣反對”。

“嗯,義貞,說說你的想法”,李世民微微頷首說道。

“現在可沒有天下承平,北有突厥虎視眈眈,還有偽梁佔據州縣,東邊高句麗,西邊吐蕃,胡夷狼子野心,他們可不是善茬,現在大興文治,為時尚早吧”,別看程知節大大咧咧,但是他講起道理來一套一套的,有理有據,令人無法反駁。

高士廉一頓,並沒有爭辯,只是拱手退後,交由李世民決斷。

經過程知節這麼提醒,那些腦子滿的武將紛紛反應過來,怒視高士廉。

左衛副率侯君集直言道:“天下尚未真正歸一,突厥亡我之心不死,現在便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確實為時尚早”。

李世民聞言也是覺得有理,更何況這個年號代表的意義非同小可,文興、文昌……一旦他同意使用這樣大興文治的年號,極有可能會讓一眾武將勳貴心寒,難免有一種兔死狗烹的心思。

“義貞、君集所言有理,且稍安勿躁,諸公可還有提議?”李世民伸手壓一壓憤憤不平的武將,含笑問道。

只是經過高士廉一事,眾臣心底都有些遲疑不定。

高士廉提出文興、文昌這等年號,其實並沒有打雜武將勳貴的意思,但是這其中偏偏是有所牽連,這就不得不讓眾臣慎重了。

高衝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既如此,那這個美名便由我來承擔吧,將來史書記載:“貞觀年號,取自高衝之手”。

“殿下,臣倒是有一個提議”,高衝出列叉手拜道。

“攸之,你可是武人,莫要……”,程知節見狀急忙說道。

話還說完,便只聽得杜淹冷哼一聲,將其話頭打斷,“大理寺卿可是文官”。

高衝並沒有理會這兩個人,只是自顧自拜道:“《易經·繫辭》有言:天地之道,貞觀者也。貞:天地之理主於正;觀:以示人也,天地間萬事萬物的規律無外乎一個‘正’字。

臣提議,改元貞觀,貞觀,以表我朝以正示人也,正所謂王臨於朝,天地貞觀,更有澄清天下,恢宏正道之意”。

聽得高衝擲地有聲的話語,群臣頓時譁然,議論紛紛。

上首的李世民一聽,頓時眼睛裡綻放精光,興奮呢喃道:“貞觀……以正示人、澄清天下、恢宏正道……”。

以正示人,澄清天下,恢宏正道……這十二個字說到李世民的心坎裡去了。

儘管長林門之變,罪在李建成,也已經將事情經過昭告天下,但是難免會有人以陰謀論來揣測此事,不少人認為這是李世民在故意逼迫李建成行險,故意逼迫李建成釀成大錯,這種言論其實已經非常接近事實。

正是因為李世民一步步以退為進,一步步逼得李建成失去理智,才有長林門事變,所以說李世民絕對不是無辜。

而在原本軌跡上,便是最懂李世民心意的房玄齡提出“貞觀”二字,以正示人便是李世民的宣言,原本軌跡上的李世民自問無愧於心,自問可以在功業上超越李淵,便是選中貞觀作為年號。

以正示人,便代表承天受命,天命所歸,堂堂正正,便代表著李世民的心氣和志向,他一定可以做得比李淵、李建成更好,問心無愧的以煌煌正道治理天下。

“好,甚好”,李世民看向高衝很是滿意的點點頭,他只覺得貞觀二字跟他的命運息息相關,冥冥之中似有天意,當即擊掌稱讚道:“便定年號貞觀,年後啟用”。

眾臣聞言領命。

“吉凶者,貞勝者也。天地之道,貞觀者也。日月之道,貞明者也。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

人事吉凶,治道盛衰,皆在於正也,貞正守一,無私覆無私信載,方能成其大觀,善,大善也”。

國子博士孔穎達撫掌大讚,看向高衝躬身一拜,“不知攸之治《易經》竟有如此造詣,老夫敬佩至極”。

高衝側身一讓,叉手道:“衝遠公謬讚”。

別看孔穎達現在只是一個五品的國子博士,日後他可是升任三品國子祭酒,桃李滿天下,享譽士林,威望甚高。

待散朝之後,高衝正在跟程知節談笑,忽然,太子舍人薛元敬上前來,叉手拜道:“高寺卿,家叔請你閒暇時過府一敘”。

看見薛元敬臉色不太好,濃重的黑眼圈,高衝心裡一突,“伯褒怎麼了?”

“不容樂觀”,薛元敬面色一暗,沉聲道:“昨夜已昏厥一次”。

高衝一拍腦袋,“怪我疏忽,這便隨你回府”。

“俺也去”,程知節也是急忙說道。

豈料薛元敬一把拉住程知節,“我叔父應是有要事同高寺卿商議,義貞稍後”。

程知節愕然,只得撓頭看著。

高衝拍拍程知節的肩膀,便隨薛元敬火急火燎的前往薛府。

來到後院,高衝便是見得薛收正在院中坐著飲茶,臉色依舊蒼白,臉上掛著澹澹的笑意看著場中玩耍的小孩。

那小孩不過兩三歲,正是薛收的獨子薛元超。

“攸之,好久不見”,薛收笑道,示意高衝在一旁安坐。

“伯褒,你這身體?”見薛收只是臉色蒼白,身體依舊羸弱,但是還可以坐著飲茶曬太陽,高衝憂慮問道。

“無妨,這個冬天應是可以撐過去”,薛收微微一笑,很是豁達。

“孫老神仙的煉氣之法不管用嗎?”高衝急切問道。

如果薛收的身體連孫思邈老神仙都沒有辦法的話,那高衝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也聽孫老神仙說起過,薛收這是體質問題,無法用藥,只能用他的道家煉氣之法調養,一起只能看造化了。

只見薛收輕輕搖頭道:“先天體弱,神仙也救不得了”。

見高衝神色陡變,薛收輕輕地轉動茶杯,慢悠悠笑道:“攸之無需如此,我薛收此生雖是短暫,但已沒有遺憾了,能夠成就一番功業,不枉此生”。

高衝抿抿嘴,實在不知如何寬慰,只得問道:“你叫我來是?”

薛收給高衝斟一杯茶,高衝想要自己來,卻被他伸手阻止,只聽得薛收笑道:“聽說公主有喜了?真是羨慕你啊”。

高衝頓時色變,愕然的看向薛收,咽口唾沫,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你連我家都監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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