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小徑進去，不要踏足黑暗之中，下面連線著幽都山……記住，一會兒任何人叫門都不要開！安心守好小樓。”明塵捏著我的手腕嚴肅地叮囑我一番，突然俯身一吻，摩挲著我的臉，柔聲道，“看好兩個小傢伙，後方就交給你了，小娘娘。”
他打在我臉上的呼吸如清涼的晚風，吹散了我心中的焦火。
我臉燙地重重點頭，不放心問道：“你呢？”
“自然是去教訓莊慕白那個大難臨頭的東西！”明塵勾唇冷笑，手中化出冰冷的熒光劍鋒。
他抬手掐訣，一道沖天的光芒拔地而起，照亮了掛著一輪巨大血月的靛青色天際。
那裡火電交加，銀色的鎖鏈飛來飛去，還有陣陣龍吟之聲傳來。
明塵最後看了我一眼縱身一躍，踏風而去。
你放心去，我會守好後方！
一進客廳我就看到予清予白正在照顧暈倒的母親和高姑子，她們兩個臉色慘白，嘴唇發紫，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小娘娘，兩位老夫人中了詛咒巫術，我們沒辦法破除，都怪我們法術不精。”予清上前抓著我的手，皺眉看向我，面帶愧意。
別說是她們了，我對巫術都力有不逮。
我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慰道：“這事不怪你們。”
看到她們難受的樣子，讓我想到母親曾經病重的那段時間。
無力感襲來。
“媽，姨姥姥……”我半跪在地上，眼淚奪眶而出，在她們耳邊輕聲喚道。
高姑子聽到我的聲音，對我微微揮手，示意她沒問題。
母親痛苦地睜開眼，眉頭緊鎖，虛弱道：“小暖，媽沒事，別哭了，哭多了容易回奶，冰箱裡的存貨見底了，你先上樓拔奶，別餓著兩個寶貝。”
我破涕而笑，這老太太真是的，自己都難受成這樣了，還記掛著她那兩個外孫！
剛才精神一直處於緊繃，現在一鬆懈，胸口的脹痛感十分明顯。
我給她倆掖好薄被，囑咐予清：“你們照顧好兩個老太太，任何人叫門都不要開，知道嗎？”
“屬下明白。”予白見我要上去，拽了拽了我的衣袖，低聲道，“小娘娘，黎風也在上面。”
我瞪大眼：“她在照看寶寶？”
“昨天小樓周圍氣場有異，府君大人特意吩咐我們今日在此守候，小龍王開啟府君大人的法陣，將小樓拖入這裡之前，黎風突然出現。”
“她自詡是府君大人的旨意，我們不敢多問……”
之前她可是謀害過我和肚子裡的兩個小傢伙，雖然只是做戲給蔣老賊那一夥人看，可我還是對她不放心！
不等予清予白再說話，我拔腿向樓上跑去。
剛上了幾層樓梯，我聽到走廊裡傳來壓抑的吵架聲，不由地放慢了腳步。
小婉壓著嗓子，憤憤不平道：“你之前打過小仙君的主意，誰知道你是不是在假傳口諭！今天只要我在這，你休想靠近他倆！”
“蔣婉婉，你以為你能攔得住我？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大能耐！”黎風高傲地冷笑一聲。
“我不光能耐不如你大，臉皮還沒有你厚呢！佔著鬼市那麼大地，修煉千年，還沒有得道成仙，要是我，早無顏面對府君大人。”小婉回懟。
黎風厭惡斥責道：“別以為你背後有敖玉為你撐腰，我就不敢拿你怎麼辦！滾開，礙事的東西。”
“對啊，我就是有敖玉撐腰，有種你也找個男人啊，要是羨慕嫉妒恨就明說，不用在這陰陽怪氣。”小婉毫不在意地說道。
“我羨慕嫉妒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嘿嘿，你是羨慕嫉妒小暖暖，羨慕她有府君大人疼，有府君大人愛，嫉妒她能為府君大人誕下小仙君。”小婉笑著不以為然道，“你既然這麼喜歡小孩子，幹嘛不投胎自己生啊，想生幾個生幾個。”
“你！”
“黎風，你捨不得放棄修為投胎，不想成仙得道，又不接受府君大人給你安排冥界的職位，你不就是想讓府君大人一直念你的好？覺得自己在府君大人心裡很特殊嗎？”
“府君大人既然不再把你圈在鬼市，你不知道是為什麼嗎？就是要你好自為之，把給你的特權都收回來……黎風，千年大夢你還要做到什麼。”
小婉你簡直是我的嘴替！
我剛要邁步就聽到黎風冷笑一聲：“蔣婉婉，你沒有經歷我的一切，無權對我說教！你體會不到看著全城池的人，包括家人朋友在自己面前化作肉糜的無助！不僅無能無力，每天還活在無盡的絕望中！直到自己也化在石舂內，供仇人品嚐。”
“巨硾一點點碾過身體的痛苦你不知道，在死之前看著身軀變成肉泥的絕望和恐懼你也不知道，你更不知道抱著巨大怨氣死去，魂體如同爛泥的我，被府君大人消弭怨念而且重新獲得新的魂體的欣喜和殊榮！”
“有多少陰魂能得見他由孤立無援到運籌帷幄的變化？有多少凡人能獲得神祇的慈悲和垂青？寥寥無幾……而我就是其中一個，我不信他只是一時興起才救下我……”
“明塵不過是看你有些道行還心懷仁心，不忍讓你在亂世中的修行毀於一旦，換做別人，他也會救。”我打斷黎風的話，走上樓，“如果你用一時興起來形容他給你的慈悲，說明你還是沒有參透……”
其實我能理解她，在自己最無助最痛苦，怨氣橫生的時候，有幸被尊神救贖，還是一位俊逸到不像話的神祇，就像馬上溺斃的人抓住了一雙有力的大手。
然後這雙手給她劃那麼大一片地，享受了近千年的特殊待遇。
明塵在黎風心裡就是自己的救世主，她早把自己所有的崇拜、愛意和感恩以及痴怨全部傾注進去，越陷越深，直到無法自拔。
明塵施捨慈悲沒有錯，黎風深陷也沒有錯。
錯就錯在兩個人的思考方式不同，神祇和凡人的思考方式。
黎風錯愕地看著我，沒想到我會突然出現，我走到她面前，心平氣和地說道：“可你不甘又怎麼樣？能等來自己想要的結果嗎？你如果愛他，當初為什麼沒有主動表露心意？你膽大一些，冥界的小娘娘或許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