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阿傍嘴角抽了抽：“順便感應民間疾苦，聆聽寶誥……府君大人，我還是在冥王殿批摺子吧。”
一群人同時念寶誥許願，就跟無數的蒼蠅的在耳邊亂飛一樣吧，還要從中間聽出重要的資訊，想想就頭大。
明塵袖挽清風，施施然落到我面前，我側頭問道：“你去哪兒了？”
“陰陽根基鬆動，世間異象災難頻出，山腳下的道場正在開壇祈福，我去巡視了一番。”
陰陽根基鬆動，對於冥界來說是陰魂逃竄，可對於世間影響很大，戰亂，災荒，政局不穩定，人心浮躁暴戾，天氣地殼異常……
在結界中，我的手機沒有訊號，沒辦法得知外面的社會新聞，我忍不住說道：“要不你帶我去巡視九州吧。”
年後GA部的正式任命就下來了，肯定有很多怪事要處理，現在外面動盪，我提前去看下情況，到時候不至於不知如何下手。
明塵垂眸看向我：“也好，正好陪你到處走走。”
予月找出一件有毛毛的大氅給我披上，府君大人單手幫我壓在領口，方便我綁上帶子。
“你現在的身體不易被寒暑侵擾，不過女子房事過後不可吹風，還是多保養些好。”
我……
這傢伙絕對是故意！
予清她們都憋著笑看著我，連牛阿傍都咂舌：“府君大人和小娘娘還真是琴瑟和鳴，看來用不了多久，冥界又可以添小仙子小仙女了。”
我臉羞的通紅，明塵不以為然地側頭對牛阿傍淡淡道：“兩個小傢伙就交由你看管，今日拿來的摺子批閱好，免得耽誤陰魂往生。”
他也不管牛阿傍哭天搶地的抱怨，不由分說地將我拉進法門中。
“你總是這麼欺負牛阿傍，他會連本帶利地欺負在我頭上的。”我撇了撇嘴。
明塵握著我的手，輕笑：“他生性不羈，但做事自有分寸……冥界眾神欺負你最多的是他，提攜點撥你最多的也是他，很多事我不能親口告訴你，恐道破了天機，但他卻可以偷偷洩露給你一些。”
“難道他不怕天譴？”我有些不解，故意打小報告，“七爺也總是捉弄我。”
明塵嘴角勾了勾，露出別有意味的笑：“冥界眾神，屬黑白無常牛頭馬面，家喻戶曉，享人間香火最多，信眾也最多，連本尊都不及他們。”
“他們不用修煉都能壽與天齊，安享冥界神職千萬年……”
所以小打小鬧的天罰在他眼裡，就是撓癢癢，看來民眾信仰才是最厲害的。
“他們並非捉弄你，只是換一種方式點醒你而已。”明塵笑著搖搖頭，“你還沒見識過他們真正的欺負。”
我縮了縮脖子：“我還是不要見識了，他倆皮笑肉不笑的時候，我都渾身起雞皮疙瘩。”
我和明塵先是停在一個不算高的山峰之上，幢幡不斷，香火鼎盛，各種唸經祈福的聲音傳來，這裡是東嶽腳下的道場，沒想到信眾這麼多。
“待你煉炁化神，便可食人間香火。”明塵看著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微微閉眼，聆聽世人意念，徐徐開口，“到時候小娘娘便真的可以為本尊解憂了。”
我不禁莞爾一笑：“凡人燒香拜神，大多有所求，府君大人面對世人禱告，是有求必應，還是隨機抽取幾個幸運兒滿足他們的心願啊？”
這是我一直好奇的。
明塵沉吟片刻，淡淡道：“若是正心誠念，精誠良善，仙家尊神自有感應……可近幾十年，末法時代，燒香之人大多心有雜念或一時興起，隨波逐流，發願祈福自是無用。”
“再者，業障纏身之人，不真正意識彌補自己的過錯，即使長跪不起亦無用。”
“拜神時虔誠恭敬，扭頭惡語傷人，不注重修身修業，亦不靈驗。”
我哭笑不得：“照你這麼說，真正得到尊神感應的條件好苛刻。”
“聽說世間有不少靈驗的道場，比如xx寺，xx廟，不知道是不是世人炒作起來的，還是真的靈驗。”
明塵不以為然地輕笑了笑：“小娘娘忘了鬼市那些女差使？”
當然沒有忘，有些想走偏門的生人，不惜用自己的壽命、陽氣、福德和冥府做交易，來求的大富大貴或者某些條件。
這樣雖然能達到自己的目的，但對身體損傷很大，甚至會影響自己的下輩子。
我腦子裡的小燈泡一亮，忙問道：“你的意思是要想心願達成，就要和尊神們做交易？”
“燒香求神本是正道，仙家尊神們自然不會以凡人的陽壽做籌碼。”
他頓了頓，淡然笑道：“萬事萬物皆講求一個平衡，若有所有求，須付出些什麼，只是仙家尊神要的是世人行善，以百件善事換得一個心願。”
我瞭然了，善事不分大小，仙家尊神其實在乎的是祈願人的態度，若真心祈願會時時刻刻約束自己，發善言做善行，心正了神明自會護佑，也就結了善果，心願自然達成。
若只是一味向神明索取，求財求事業求功名，平時還不注重口業身業，燒多少香都無用。
“至於你說的某些道場……越是在乎信眾香火的神明越是靈驗。”他睨了我一眼，沒有點破。
呃，這讓我想到之前的老閻王，為了香火，肯定沒少顯靈。
其實這對世人算是好事，畢竟可以實現願望，可對擁有神權的仙家絕對是大忌。
“仙家尊神沒有貪怨愁苦，自然清淨自在，即使沒有香火也會當好神職。”
“走吧，帶你去別的地方看看。”
府君大人帶我走進一個個法門，巡遊九州，我無心看風景，只看到了——
南方某些地區在遭受百年難遇的冰凍，西南某區發生地震還有多次餘震，北方遭遇強暴雪，某地區病毒肆虐傳播……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面對天道迴圈，我真的有一種無力感，不由發出長嘆。
可再大的災難也擋不住遊子歸家的心。
除夕已至，路上還有無數如潮的車輛，駛在歸家的旅途之上。
明塵攬著我的腰，看向萬家燈火，炮竹連連，淡然道：“人世間汙濁脆弱，可人世間最是繁華堅韌。”
“劫難可毀天滅地，亦可凝聚人心。”
我與明塵看向爆開的煙花，聽著他如仙音的感慨：“正如這煙花，燦爛雖是一時，可人人皆會為它駐足，劫難亦如此，艱難只是一時，可都會過去……”
只是一時，都會過去……
他的慈悲總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
我仰頭親了下他的下巴，燦然笑道：“新年快樂……”
他微微一愣，垂眸看向我。
估計沒人對他說過這句話，畢竟在府君大人眼裡，一年只是眨眼間。
沉默良久，明塵突然回我：“嗯，年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