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起身，想抱住他，手指卻從他身體裡穿過，他如煙霧飄散，又慢慢聚攏。
相見卻不能相觸。
我悽惶地哭訴：“你還要多久才能回來？你為什麼把那麼重的擔子交給我？萬一天尊不會垂憐我呢？萬一我悟不透呢……我快要死掉了，如果見不到你，我真的要死掉了……”
再怎麼了悟，見到他，所有的情愫都湧上來。
無數纏綿的日夜，耳鬢廝磨的點撥，還有家裡那兩個與他長得神似的小糰子……
根本沒辦法淡然，根本沒辦法了悟。
“別哭。”明塵聲音低沉，如玉石上的清泉。
他飄至我的身後，將我攏在懷裡，雖無觸感，周身卻如同被風吹起的紗帳所包裹。
微涼微癢。
“沒有萬一，我知道你能做到。”
心裡的膨脹酸澀慢慢歸於平靜，我吸了吸鼻子，側頭看向他。
眼眸洗淨鉛華的澄澈，星目神魂，我忍不住伸出手去觸碰他的睫毛。
雖然碰不到……
他沒有閃躲，輕笑：“冥界的事我都已安排好，牛阿傍和白無常會告訴你怎麼做，你是冥界的主母，我不在，自有你來擔起這個責任。”
我將乾淨的手心攤開，惆悵道：“血契沒有了，你的印章也沒有了……”
他的手指穿過我的掌心，似安撫似摩挲。
蓮蓬孔裡飄出一條項鍊，輕輕落在我的手中——紅繩玉墜。
我細細打量，玉石同拇指指節大小，四面雕著祥雲蓮花，底端刻有云篆文，打著明塵的聖號，祥瑞莊嚴無比。
“這是通陽太陰印的備份，好不容易從上界天帝那討要來的，有了它，你的身份等同於我，冥界大小鬼神一應任你召令，小娘娘在冥界可以肆無忌憚了。”
項鍊飄起，戴在我的脖子上，正好落在胸口的位置。
我低著頭細細摩挲，玉質溫潤，很快與體溫融為一體。
抬起頭，我皺了皺鼻子：“冥界的大小之事，這段時間，我都可以說了算？”
“嗯，你說了算。”
“那就行。”
“你想做什麼？”明塵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
我哼了一聲：“這你不用管。”
誰讓他總是揹著我做些事，這次好不容易翻身奴隸把歌唱，正好趁這次機會，把一些事解決了。
“好，你想做什麼便去做，小娘娘心中有數就行。”他笑容和煦地看著我。
“那血契呢？”我又伸出手心，洩了口氣，“沒了血契，我還怎麼生世做你的妻子啊。”
“當初在你身上打下血契，是擔心你不能自保，也是我給你最後一層保護，現在你已皈依天尊門下，自然不需要這些東西。”他手上掐訣，清風將我凌亂的頭髮撥到耳後。
“溫暖，從今日起，你要學會自已保護自已，知道哪些事可為，哪些事不可為，修行不是一朝一夕，我會稍稍點撥你，但很多時候還是要你自已悟。”
我點點頭，聽他繼續說：“你我本為一體，道同心和，沒有什麼事可以將你我分開。”
“若三百年後，你還未得道，陽壽已盡，步入輪迴……”他頓了頓，眼神淡泊又深情，輕笑，“還你自由……我知道你不管身在何處，都會來到我身邊的。”
忘情至公，不為情所困，不為情所擾，給予自由，懂得放手，成全相信彼此，歷經萬險卻依然走到彼此身邊，生世相依……
此時我才知道，這才是最大的深情。
我眼裡蓄滿淚水，又哭又笑道：“三百年還不能開竅，我還哪有資格做你的妻子，你放心吧，我會好好修行的。”
“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他面帶憂色地看著我，想用手指捏捏我的眉心，“這幾日你異界奔波，憂心勞累，又沒有好好飲食，看你又清瘦了些。”
可能是神遊太虛，我沒有感覺到什麼不適，只是有點頭暈，可能是哭多，或者是開陽星君抽出我的一絲魂魄導致的吧。
“他並未抽出你的魂魄，只是見你太累，讓你睡了一覺。”明塵讓我睡倒，單手支頭，與我面對面躺著。
同一方斗室中溫存一般。
我不解地抬起眼皮：“天尊說要我助你超脫重生，那要我來做什麼？”
他輕笑垂眸，真誠相視：“你什麼都不用做，能來到這裡便是助我重生。”
“在壺中，我神魂俱滅時，水芸燈收斂了我部分神魂，此時已歸於本體……而且你現在天魂出竅，可與我散在虛無中的神魂有感應，離我近一些，神魂聚斂的便快一些。”
我往前湊了湊，恨不得與他貼在一起：“那我離你再近些。”
他失笑：“小傻瓜，我的本體在八德池中，現在只是我虛無中的意識。”
他身體躺平，雙手枕在頭下，透過半開的蓮花，看向穹頂上的星漢燦爛，北斗灼灼。
純潔的像一個天真爛漫的孩童，纖塵不染。
家裡的兩個小傢伙長大後也會像他們的父親大人這般俊美吧。
“明遊長了八顆牙，明懷長了六顆，他們兩個比一般的小孩子發育的早，現在爬的好快，一不留神就會越獄……真像你說的，明懷很會看人臉色，知道我和我媽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鬼精鬼精的……”我忍不住唸叨媽媽經。
“明塵，我們都在等你回來。”
他垂眸輕笑晏晏，只說了一個好字，如和煦春鳳，融化了我的心。
再不捨還是要分離。
只是一個月，溫暖，他不在的日子裡，你要支撐起來。
開陽星君盤腿坐在一片巨大的浮萍上，靜心沉氣道：“你神魂出竅時間太長，不宜在這裡逗留，早點還陽，冥府還要你主持大局。”
我坐在蓮花中，揉了揉臉，看向水中沉睡的明塵，點點頭：“好，有勞星君大人照看明塵了……”
“我能帶點池中水嗎？”想到大寶，我小聲商量，“大寶被煉妖壺中的天火所灼燒，雖然有天尊去腐生肌的丹藥，可他全身潰爛，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完全康復……”
“八德池由準提看管，你自去和它商量。”開陽星君半合著眼，氣定神閒道。
八爪魚聽我小心翼翼說完，極度不情願地折了兩個荷葉，讓我帶走了些。
現在我才知道玄知為了湊齊那一個水芸花香囊多麼不容易，花開不易，偷取……呸呸呸，採摘更不易。
以後我一定對他加倍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