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圍山腳下正站著三個夜叉長相的弟子，其中一個尖頭獠牙，好像是之前冥界看守地獄口的鬼差。
幾人正在整理山腳下的碎石，山體崩壞了一個大口子，宛如飛機墜機。
山上爬滿了水桶粗的藤蔓，上面結了很多閉合的花骨朵，它們像是未張開的巨大食人花，此時也被砸毀了一大片。
我和小磋從空中飛下去，他氣哄哄道：“是哪個傢伙乾的！”
一個身高魁梧，手拿狼牙棒的夜叉甕聲甕氣說道：“回摩磋大士，還是那隻三頭怪物……”
另一個手拿板斧的夜叉，面露異色：“它的腋下又長出了一個腦袋，已經是四頭怪了！只是三個月的光景，它的力量大了不少，一點不怕我們，還叫囂呢！上次只是啃食了一些城牆，現在居然可以撞毀山體了！這可是鐵圍山，它居然都能撞毀……”
“真是狗膽包天！你們去菩薩那裡再取些火！把深淵裡的業火燒的再旺些！”小磋氣的額頭青筋暴起。
山體的碎石如同鐵塊，這得多大力氣撞壞這麼大口子……
而時，手拿火把的尖頭小鬼差，瞪大眼，激動道：“小，小娘娘？真的是小娘娘？”
他看向我身後的虛影，撲通跪倒在地：“府府府君大人……”
另外兩個夜叉面面相覷，囁囁問小磋：“大士，這位施主是府君大人的妻子？”
“廢話！咱們這除了她，哪個活人誰敢來去自由！”
我摸了摸鼻子，讓小鬼差起來：“既然你已入沙門就按沙門弟子行禮……”
“你是從府君大人手下來到菩薩座下，佛道同理，但氣場終有不同，你現在等於是從頭開始，定要好好修行，切勿怠慢。”
小鬼差站起來，點頭道：“屬……弟子謹記。”
小磋將地上的碎石貼補到原來的位置，把小鬼差手上的火把拿過來，施展法力，登時一條火蛇竄出，燒化了石塊，又和山體融合到一起。
“行了，你們去別的地方忙吧，這裡我來修復。”他揮了揮手，三人隱匿身形退下。
我看向藤蔓說道：“這是城牆？”
小磋一邊忙活，一邊點頭：“大鐵圍山內不僅有眾生地獄，還有通往佛陀化境的八山八海的法門，為了防止深淵怪物穿鑿此山，我只好加固設險……額……姑且叫它城牆吧。”
“損壞了這麼一塊，我又得修補十天半個月！”他氣哼哼地忙活。
我覺得叫防護網更貼切。
佛經記載鐵圍山內的地獄城牆有一萬里高，這山肯定比一萬里還要高。
至於多高，我不敢估量，但真的超級超級高，從遠處看，雲霧之中還有山巔的那種高，有種連線天地的感覺。
那些深淵怪物飛越不過去，只能穿鑿。
“要不我試著幫你修復一下？”
我心裡沒底，不知道我這點末微法力在沙門淨土管不管用。
還以為小磋會嘲笑我，結果他挑了挑眉，一副煽風點火的樣子：“好啊，那你試試吧……”
我看了眼身後的虛影，心裡暗暗嘀咕，府君大人要不您助我一助？要是不管用，丟的可是咱玄門的臉。
左手掐二指第二節下部，手掌虛握。
日月斡運，配分五行。
各降真炁，灌溉胞根……
小磋湊過來，瞪大眼，裝的很驚訝：“哇，你這袖珍般的法力，我還真是頭一回見……”
看著掌心硬幣大小的光澤，我窘迫地頭頂冒汗——這要怎麼收場？
耳邊幽幽低語傳來：“知道氣場不同，還召請五嶽持身？不如……只召請自已的夫君。”
聲音像在耳邊，又恍惚從靈魂最深處傳來。
空靈醒腦但偏偏帶著輕笑，平添了幾分旖旎。
我低聲回他：“你就跟在我身後，還用我默唸寶誥嗎？”
說起來，明塵的神職很複雜，執掌冥界生死輪迴自不必說，還掌管人界生髮之事，同時還是最大的山神，典籍稱其他四嶽大帝皆是他的化身，輔佐東嶽掌管四生六道。
輕笑過後，手上的光暈越來越大，光團在我手心和胸口的印章爆開，穿雲破霧，飛上了數百米的山腰，落在斷了的藤蔓上，它們遇光紛紛自動連線上。
耷拉在山腰上的食人花吐一團黑氣，張開花瓣從裡面吐出一個肉球，咕嚕嚕滾落在地，沾上了黑色鐵屑。
我嚇得往後退了幾步。
說是肉球，其實更像是胎兒的包衣，透過褐色的肉膜，能隱約看到裡面充斥著黑霧和羊水一樣的液體。
“這是什麼？”我好奇地想往前邁一步，後脖子突然被捏緊。
耳畔響起一聲薄慍的警告：“別動！”
小磋深深皺眉，嘀咕道：“難怪那三頭怪會撞擊城牆……原來，它要產子。”
“產子？”我瞪大眼，“來自惡念的怪物，也能生孩子？”
他搖搖頭：“並非子嗣，而是惡念滋生的太快，它除了變異以外，還會向外發散自已的惡念和分散力量，深淵裡不止一個怪物，那隻三頭怪擔心自已的力量被吞噬，才會如此冒險。”
好聰明啊，就像某些魚類為了後代的存活率，去海邊產卵。
這怪物是想把自已的‘子’產在藤蔓上，結果不小心被花吞了，暴露了目的。
嘶嘶——
地上那團包衣裡的黑氣中突然長出兩隻墨綠色的手，乾癟修手尖銳，像是要撐破薄膜，發出黏膩的膠水撕扯聲。
晃神的功夫，我看到那團黑氣中有隻眼睛掃過，細長的瞳孔，狠厲怨毒，一閃而過。
“摩磋，快去稟告菩薩。”身後的諦聽突然開口，“某些力量已經成了氣候……”
諦聽走向那團包衣，鈴鐺的響聲像是某種訊號，原本長出的兩隻手又隱進黑氣中，安靜如死肉。
它俯身將那團銜在嘴裡，小磋給我使了個眼色，要我坐上去。
天啊，我怎麼敢，萬一爆開，怪物殺又殺不死……
“把那坨東西交給我，我有辦法。”一襲白衣從深淵方向飛來，翩然落在我數米的距離。
黎風看都沒看我一眼，堅定地走到諦聽的面前，波瀾不驚道：“弟子來處理吧。”
“你且小心，不要被它的惡念反噬。”
她點點頭，將肉團抱至懷中。
轉身時，黎風身體微愣，只留半張高冷的側臉，餘光瞥向我和我的身後。
數秒無言，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