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臥只有一間小窗,窗簾半拉,一張單人床上躺著個乾癟的老婦人的鬼魂。

老婦人目光呆滯地微微轉頭,有氣無力道:“藥買回來了嗎?”

她穿戴整齊,頭髮一絲不苟,屬於自然死亡。

“什麼藥?”只要不是身體殘破,長相猙獰的陰魂我都不害怕,語氣平淡地問道。

“胰島素……還有心臟藥……我胸口疼……”她抬起手扣在心臟的位置,“揪的我好疼……”

看樣子她應該是死於心梗。

“老太婆你已經死了。”小婉對陰魂沒有耐心,特意點醒。

其實有很多鬼魂意識不到自己已經離開人世,有一種說法,葬禮不僅是活人告別死人的儀式,更是讓鬼魂看到親朋好友為自己送行,意識和接受自己死亡的儀式。

但生活在城市裡的老人去世後,大部分都直接拉去火化,流程簡化到極致,根本沒有儀式可言。

老人捂著胸口顫顫巍巍地從床上爬起,指著小婉的鼻子,大罵:“呸!你也是來咒我死的!和我那兒子兒媳一樣……你們都不是好人!你們都巴不得我早點死!”

“巴不得我早點死……”她呢喃著,“我的藥吃完了……他們不給我買……我的藥……”

“我把錢全給他們……可他們還是不給我買藥……”

聽她數落自己兒子和兒媳的不是,我已經猜到這個家的矛盾點,久病床前無孝子……

同樣的處境,我作為子女,面對重病的母親從未想過放棄。

明塵說過‘不是所有人都肯為自己的親人捨棄性命,尤其是做兒女的,有誰真的捨得一命換一命?’

他說我蠢,可像老婦人兒子這樣的人還有什麼良心可言……

當我意識到自己清晰地記得他的每句話時,臉和耳不由開始作燒。

“小暖暖,回神了!想什麼呢,臉都紅了。”小婉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的思緒飄回,拍了拍臉,怎麼拘魂都能想到他,我真是中毒不淺!

“我替她超度。”我抽出一張符紙。

老婦人從床上掙扎起來,猛地向我撲來:“你們和他們一樣……我不走,我要等我的藥……”

手裡的鎖魂繩未等她欺身上來,已經將她困住,小婉從腰間取出拘魂令,輕拍她的額頭,老婦人頓時失去意識,一動不動。

她淡淡道:“人在世間,獨生獨死,獨去獨來,苦樂自當,好好去投胎吧。”

小婉極少表現出大徹大悟的樣子,我一直把她當作情竇初開的純情少女,可轉念一想,能在奈何橋四百年,耐得住枯燥的寂寞,看過無數陰魂厲鬼,她的悟性絕對在我之上。

或許她看的比我透,所以才遲遲不答應敖玉吧……

“又發什麼呆,超度呀,小暖暖。”小婉恢復到之前的天真爛漫。

我笑著搖搖頭,這小祖宗還真是兩幅面孔。

送走老婦人,大碩和毛毛還蹲在客廳一起打遊戲。

“姐,這房子有問題嗎?是不是有鬼?”大碩抬起大臉問道。

經歷過老王爺和強子爸的事後,大碩對神鬼已經深信不疑。

“已經處理了,這房子風水不太好,還是別要了。”我避重就輕。

“我就知道便宜沒好貨!”說完關上游戲撥通了中介小哥的電話,怒罵,“退錢,退錢!這房子我家不要了!媽的!鬼屋你都敢賣!我他媽要投訴你!”

中介小哥應該知道原房東家的事,加上大碩態度強硬,我們人多勢眾,他不情不願地退了款。

把大碩載回家,和小姨說明房子情況,我們三人又趕往母親所住的療養院,已經半個月沒來看她。

療養院的費用一直是大寶幫我交付,我良心不安,偷偷把錢轉給他,結果又被他轉回來,還戲謔調侃我幾句。

真不知道他哪裡來那麼多錢,之前他一直開著小破車,吃穿一點都不講究,結果扭頭送毛毛一輛邁巴赫……

母親恢復的很好,面色飽滿,整個人精神了很多,要不了多久就能出院。

拆遷的事我一直沒對她說,按照她的脾氣,知道了肯定直接殺到溫紅軍家大鬧一場。

護工鄭阿姨從我們進門開始,嘴巴就像是抹了蜜似的,誇完小婉誇毛毛,誇完毛毛又誇我……

有了上次的經歷,小婉不再害羞地躲在我身後,和鄭阿姨有說有笑,毛毛本來就沒臉沒皮,現在被誇的小辮子已經翹到天上去了。

“暖暖,我想出去走走。”母親看著窗戶外,說道。

冬日的陽光暖而不辣,我替她穿好衣服,裹好圍巾,攙扶著她來到療養院的花園。

療養院建在半山腰,北方冬季景色蕭條,放眼望去,除了幾片常青樹,剩下的全是光禿禿一片,好在晴空萬里,輕風不冽。

已經好久沒和母親像這樣慢悠悠散步聊天,壓在我倆頭上的霧霾終於散去。

“暖暖,你是不是談戀愛了?”我倆坐在長椅上曬著太陽,母親扭頭看向我,問道。

知女莫若母,什麼事都瞞不過她。

雖然還沒想好怎麼說,可我還是笑著點頭承認了:“媽,他的身份有些特殊,我還不知道怎麼向你解釋……”

她摸摸我的頭髮,淡笑:“不用解釋,媽見過他。”

見過?我驚愕地睜大眼,他們怎麼見過面?明塵怎麼沒對我說!母親怎麼也沒提起過!

“轉院那天,他和你兩個朋友來接我,雖然沒有說話,但我知道。”她摩挲著我雙手,笑道,“他不是一般人,媽能感覺到……”

明塵顯化實體親自接的?我一直以為是大寶!

我大腦一團漿糊,支吾道:“他……確實不是一般人……”

他根本不是人,是神啊!

“媽猜到了,媽之前懷你的時候做過一個夢,夢裡有個穿白衣的男人將一個布包袱交給我,讓我好好保管……”母親面帶笑意地仰頭看向天空,暖煦的陽光灑在她的臉上,像是鍍了一層金粉。

“轉院那天我看到他的時候,猛然想起這個夢,想起夢裡那人的臉……”她扭頭看向我,面露慈祥,肯定道,“他們是一個人。”

一個人……是明塵親自送我去投胎?親自叮囑母親?

“只是苦了你,暖暖,媽媽沒有好好照顧你,還讓你受這麼多罪……”她語氣哽咽,眼圈泛紅。

蓄在眼眶裡的熱淚一顆顆砸下來,他怎麼什麼都不對我講啊……

“是他就好,是他就好,媽就放心了。”母親將我攬進懷,手指擦掉我臉上的淚珠。

一切不需要我解釋,一切他都為我安排好……

心裡的石頭落地,揪在心裡的問題就這麼簡單地被明塵的事先安排迎刃而解。

坐起身,我用手背抹了抹臉蛋,笑道,“媽,你放心吧,他對我很好。”

好到我不知道如何形容,如何報答……

好到我受之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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