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
“一千二百年前，冥界神職交接，我被天尊點化即擁有無上道法神力，但依然不得眾司人心。”他語氣沉靜幽然，波瀾不驚。
“九幽之地那縷神魂趁機逃竄出來，附身在起義軍首領之中，他視人命為草菅，敲骨吸髓。”
“起義軍以人肉為軍糧，將整座城池之人劃分成三等肉分食，老人肉為燒把火，年輕人為不羨羊，小兒肉為和骨爛，人間如同地獄，怨氣戾氣沖天。”
我縮在他懷裡，整個人寒徹入骨，這些在史書中有記載，就是將人像舂米一樣放在石臼裡磨碎成肉糜食用，民間稱作搗磨寨。
只有經歷末世之人才知道這種絕望與恐懼吧……
生看不到希望，死帶著無盡的怨念。
明塵冷笑一聲：“他想借此吸食數十萬陰魂和戾氣來恢復神魂之力，可被我毀了他的計劃，天尊助我超度那些末世孤魂，並將他重新壓制到九幽之地中，這才穩固了我在冥界的神職。”
我緊緊地回抱住他的腰，心疼地紅了眼圈。
孤立無援，背腹受敵，撥亂反正……
他到底都經歷了什麼……
“黎風是那數以萬計冤魂中之一，她為生人時，乃是一位得道之士的徒弟，潛心修煉道法，死後為助冥界超度亡魂損耗了自己的修為。”
“她拒絕了我為她安排的冥界職位，也不願再度輪迴，甘願屈身在鬼市之中修煉，我只好默許。”明塵親了親我的發頂，輕嘆一聲。
“只有看到亂世之景才能領略人心的恐怖，縱然有無上神通，卻難抵人世的業力，連尊神都怕那深不見底的人心啊溫暖。”
聽著他聲聲喟嘆，眼裡的熱淚滾下，心疼得一抽一抽的，我吻了吻他的鼻尖，不知道怎麼安慰他。
這或許就是他冷眼冷心看待世人的原因吧……
冷眼方能不語，冷心方能不動。
眼淚被明塵撫去，他灼灼地與我對視：“我許了黎風修煉之地，其他之事看她自己的造化與悟性，若能持本心，即可修得正法，若離經叛道，自有她的業報。”
我吸了吸鼻子，嘟囔道：“你既然這麼說了，我就不去找她麻煩，但她敢打兩個小傢伙和你的主意，我就要揍她了。”
明塵親了親我的嘴角，悶悶笑道：“我的小娘娘，你還不是她的對手。”
“不是又怎麼樣，這是我的態度好吧！很多事你又不能插手……”我無奈地吐了口氣。
“嗯，這個態度很好。”他一臉閒適得意地看著我。
他還真想看著我和她互毆啊！渣男！
“哼，你早知道她對你有意思了吧？”我斜睨了他一眼，陰陽怪氣道，“她不想投胎也是因為你吧……”
明塵淡淡冷哼一聲：“她的想法與我何干。”
府君大人果然不把話說死啊……
“三界之內，我只想侵佔和掌握你所有的神思，我的小妻子。”他在我唇畔喃喃邪惡道，“還有……你的身體……”
這傢伙簡直太會給我灌迷魂湯了，一句情話我就繳械投降。
早上我揉著痠疼的腰起床，聽到樓下有交談的聲音，我扒在樓梯上向下看了一眼，瞬間清醒。
“謝謝你護著我家溫暖，要不是你，還不知道她會受多少委屈。”母親長嘆一聲，臉色有點侷促。
明塵淡然地靠在沙發上，輕嗯一聲。
“對不起你的囑託，我沒好好照顧她，讓她吃了那麼多苦。”母親眼圈紅了，有點哽咽。
她幹嘛又說這樣的話啊！
“你能把她養大足夠了。”明塵沉靜淡淡道。
這倆人真是的……
大寶一早就去慈安寺探口風，錢多智嘴裡說的那個老和尚不是那裡的主持，聽廟裡人講他是外地寺廟來此掛單一年，已經消失一個月了。
現在和尚基本可以當作一種職業，有的寺廟還看文憑收徒。
真正六根清靜斷絕紅塵的出家人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混口飯吃。
這也是佛教中提到的末法時代表象之一。
不管是真和尚還是假和尚，作為道家神祇都沒辦法約束，但昨天我在昏沉間，明塵好像提到了無毒。
難道他要無毒去剷除那個逃竄的假和尚？
我現在還沒有拜師皈依，還不算道家弟子，上次去到業海，無毒還拉攏我拜到菩薩門下，如果我不是明塵的妻子，還真有點心動。
不管皈依什麼教派，最重要最基礎的就是保持良善，如果做不到篤信的話，那就溫柔地敬畏。
儒釋道三教在這片土地上已經流淌多年，很多教義相互揉雜融合。
它們看上去是獨立存在的信仰宇宙，其實也有很多交集的地方，這種地方產生了時空的扭曲，我們稱為法門。
常人有時候覺得世界出現了bug，就是在不知不覺中短暫進入法門導致的。
古墓那剛剛撕開的空間入口，由於敖玉發現的及時，城隍正在封鎖，只是裡面的東西一直讓我有所忌憚。
蔣老賊能透過這個法門逃走，是否意味著他和空間裡的邪物有關？
那天打鬥中，他說的那句‘長生不老算是什麼’，已經表明他生活在世間多年，甚至比明朝遺民朱廣鋒的時間還要長，空間裡的邪物是否就是他製造的？
太陽穴突突地跳，這點事我已經感覺不堪重負，真的難以想象明塵還有其他的尊神是怎麼處理三界的孽障業力的。
家裡有母親忙前忙後，小婉偶爾回來住上一天半天的，大寶又是個大嗓門，家裡每天都是嘰嘰喳喳的，我終於體會到了家的滋味。
其實我知道這是明塵故意為之，那天我隨口提了一句沒有家族，他就安排母親住過來。
他知道我在人間交際慘淡，孤立無援，所以從一開始他塞給我一個又一個的貴人和夥伴，又給我製造了那麼多機緣，再一點點讓我明晰我和他的因緣纏縛。
真想問問他做這一切累不累，還是他就喜歡看我在他手掌心蹦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