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貝爾化學獎?嘶~我似乎有點印象。”

拿著根旱菸槍,載濤緩緩抽上幾口,透著煙霧,眼珠子顯得有些渾濁。

“好像叫什麼哈伯?對,就叫哈伯,當年在歐洲的那段時間裡,曾跟這位有過短暫的交流,不過也就幾句話的事,關係一般般吧,實在想不到當初那個小傢伙,居然能獲得這個大獎。”

程諾也沒想到簡單提上兩句,載濤居然認識這個傢伙。

不過這樣也好,省得額外介紹了。

“是這樣的,這個哈伯跟我們科學院還有些淵源,別看眼下挺風光的,好似獲得了大獎有些國際聲譽,但實際上有些人把他認定為重要戰犯,特地場合待遇還不如過街老鼠。”想起哈伯的境遇,程諾有些唏噓道。

不過前世雖然不受某些國家待見,但仍然獲得了諾貝爾化學獎,戰後的生活談不上有多好,但走到大街上至少不會有被扔臭雞蛋、爛菜葉的擔心。

可今生可就不同了,有了程諾先前那批化學武器的加入,加上某些“日本人”的禍害,使得哈伯的戰果擴大不少,並且在戰後還有部分化學武器洩露,更是加劇了哈伯的“罪行”。

當然有些罪行哈伯本人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地就這麼被給安上了一頂帽子,加上他那時逃難在中立國,害怕人家知道自己藏身之處還來不及,哪裡敢公開斥責。

於是乎帽子越戴越多,罪行也就越來越大。

“榮譽誠可貴,獎金價更高,若為生命故,兩者皆可拋。”身為這一系列事件背後的始作俑者,想到哈伯老哥的落魄,程諾忍不住想笑:“眼下哈伯正處風口浪尖,對他來說可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瞭解到哈伯的情況後,載濤哭笑不得:“院長啊院長,不知我是該誇你雞賊呢還是說你睿智呢?萬萬沒想到你去歐洲一趟,還要拐帶上他們的大科學家。”

程諾故意擺著臉:“哎哎哎,注意用詞啊,什麼叫拐帶?咱們是平和友善的學術交流,他們出錢,我們出力,只是沒想到中間出了差錯,原因只能在他們沒用好,跟我們可一點關係都沒有。”

載濤有些不服氣,拿著旱菸槍在桌上敲敲:“可這個日本人的身份,咱們用的可是相當熟練,這總歸不是假的吧?”

程諾揚揚眉,語氣詼諧道:“他們日本人不是一直想著脫亞入歐嗎?咱們這是在幫他們一把,感謝我們還來不及嘞,誰讓咱們就喜歡做好事不留名,要不然非得找他們要些報酬不可。”

看著自家院長的振振有詞的樣子,饒是載濤平日裡見多識廣,此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只能說,日本人平日裡欺我辱我,惡行累累,該當如此惡名。”

起身來到門口,程諾揹著手看著樹上的枯葉:“日本人不是認為歐戰是他們的‘天佑’嗎?咱們這次歸根到底只不過是再加一筆柴火罷了,只恨這火還不夠旺!”

因為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歐洲主要國家因戰爭無暇東顧,這給日本帶來了擴張利益的機會。

趕上英國正式向日本提出了援助要求,經過評議後,日本政府、元老、軍部無不認為第一次世界大戰對日本來說是“千載一遇”的機會。

其元老井上馨向時任首相大隈重信建言:這次歐洲大戰,對於日本的國運發展來說是大正新時代之天佑。在大戰中,日本要進一步加強與英、法、俄三國的團結,以確立日本在東洋的利權。

而日本人也是這麼做的,自袁大頭死後算起,日本則從財力上、武器裝備上援助段琪瑞,其在位期間日本供給皖系5億日元的貸款,直接訓練和裝備3個師、4個混成旅,為的就是讓其幫助日本擴大在華利益。

有了公家方面的背書,日本成功奪得了山東的利益,與遼東半島形成犄角之勢,從而取得了向中國長江流域發展的有利態勢。

設立交通金融機構、開展政治借款、進行產業投資等,不斷擴大侵略權益,透過這一系列的操作,日本的財政收入不斷增加,國力也隨之提高,到了1915年,日本更是從戰前的債務國一舉變為債權國。

對於這些變化,以載濤的見識不可能不知道,重新拿起旱菸槍,背光的屋內,煙鍋裡的紅光一閃一閃。

“仔細想想,咱們這火雖然燒起來,但他小日本可不是在旁邊等著吃,而是直接坐在了火上面,痛的是他,笑的是我……院長,你這走的可是一步好棋啊!”

“好不好暫時不知道,但不能讓小日本過得舒服,倒是我們應該著重考慮的。”程諾重新回到屋內,給煤火爐重新上了一塊煤:“載先生,你可知眼下歐洲這些人即將忙些什麼?”

吐出一個菸圈,載濤嗤笑道:“還能忙什麼?德意志戰敗,肯定忙著瓜分德國的權利了,就像之前瓜分我們中國一樣,吃人不吐骨頭。”

“說的很對,雖然吃飯的人已經在了路上,但做菜的材料還在處理中。”程諾一邊掏著爐底的灰,一邊說道:“德國戰敗,列強勢必要重新規劃戰後國際秩序,日本參會的目的就是取得德國在山東和太平洋諸島的權益。”

載濤心領神會,勐地從椅子上坐直:“你的意思是,讓我提前去佈局?”

程諾拍拍手上的灰,笑道:“據我所知,眼下的日本內閣已經開始審定戰後關於在華的協約,主要內容就是要德國在山東的所有領土領水租借、鐵道、礦山等一切權利、特權,但這些需要那些列強的支援。”

載濤正色道:“如果我們從中作梗,讓日本在國際上的聲譽變差,那勢必會影響國際諸國對日本的支援力度,到頭來讓他們竹籃打水一場空!”

程諾搖搖頭,嘆口氣道:“如果經過我們這些上不了檯面的伎倆,就能讓日本人的算盤打空,那麼我們花再多的功夫都是值得的,但在具體的國家利益面前,名聲就是一個抹布,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正在興頭上的載濤不解道:“這是為何?難道他日本人就能逆著國際大勢不成?我相信如果有輿論的壓力,那日本人絕不會這麼猖狂。”

“但國與國之間,絕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你名聲臭了,我就不跟你玩了這麼簡單。”想到其中的彎彎繞繞,程諾直接把燒火棍扔地上一扔:“去年的這時候,日美之間就已經簽署了《藍辛—石井協定》,早就出賣了我們的利益!”

載濤不解道:“可那時歐戰不還打得熱火朝天的嗎?”

程諾冷哼一聲,氣憤道:“就是那邊歐洲列強打得熱火朝天,他們兩國才有機會騰出手來,商量戰後在華的利益分配,一個承認‘門戶開放、機會均等’,一個承認‘特殊利益’,哪裡問過當事國我們的意見?”

性急了的載濤本來還想再爭上幾句,但想到滿清時期的遭遇,恰恰印證了程諾話語的無比正確,人家就是把你當砧板上的魚肉,屠夫哪裡會問它們的意見。

名聲?在具體的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程諾不忍心打消載濤的積極性,想了想又說道:“在戰場上爭不來的東西,想著靠談判桌去努力,這個很不現實,不過話又說回來,事在人為!”

本來想拿著旱菸槍再抽上兩口,可剛才一心想著歐洲的事,煙鍋裡的火幾時滅的他都不知道。

不過程諾的這一席話,悄然使得載濤的心,又火熱起來。

“院長你說。”

“日本人謀求遠東的狼子野心,國際上早已昭然若揭,大家都不是湖塗蛋,明白日本人的想法,只不過眼下因為別的需求,大家彼此暫時達成了一致,故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我們要做什麼?”

“簡單,就是加速列強把閉著的那隻眼睜開!”

“莫非是陽謀?”

“對,老祖宗不是常說要陰陽調和嗎,如果我們只用陰謀的話,對於遏制日本的作用非常有限,所以我們有必要採取一定的陽謀!”

“我想我明白院長的意思了,也就是說我們要給日本人造勢!”

“知我者載濤先生是也!左丘明在《左氏春秋》的開篇之作《鄭伯克段於鄢》就已經揭示了一個道理,就是欲讓其滅亡,先讓其瘋狂,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加速日本人在國際聲勢上的瘋狂。”

如果以眼下程諾的實力來看,根本無法扭轉時局,很多事也只能想想。

但這並不代表程諾什麼事都做不了,如果順著歷史脈搏而來,身上的負重感立馬會減輕許多。

日本趁著第一次世界大戰大力擴張軍備,大有“獨霸”太平洋之勢,到了戰爭結束時,其軍費開支幾乎佔國內總收入的一半,海軍上更是加緊實施的“八八艦隊”計劃。

所謂八八艦隊,就是日本海軍以 8艘主力艦和 8艘巡洋艦為基礎組成的艦隊。

剛好美國透過一戰在國際上獲得了極大的影響力,在遠東積極推行“均勢”政策,以經濟為後盾拓展美國在遠東的利益。

這種情況下,雙方勢必會發生一些摩擦,進而影響日本的侵華腳步。

“載先生,後面可能要辛苦你了。”看熱水壺的水已經燒開,程諾主動拿起來給載濤倒上熱水:“尤其是去歐洲,身上更是肩負著重任。”

捧著杯子,載濤莊重道:“還請院長明示。”

程諾放下熱水壺,緩緩道:“其一,載先生到歐洲的第一站就是瑞典,在那裡你拿著我給你的地址,帶上我的信物去找到哈伯教授,等到他參加完諾比爾化學獎的頒獎典禮,就帶著他悄悄地地回來

這個人對我們很重要,農業上需要他研究農藥,鋼鐵上也需要他幫助我們檢測煤炭的質量,如果好不容易接手一家煤礦,最後發現裡面磷酸含量太高,到頭來還是不能用作鍊鐵。”

載濤點點頭:“好,我一定將人給你完完整整地給你帶過來,正好這麼多年沒見他了,正好趁著機會看看他變化大不大。”

程諾微笑道:“這次你抽調咱校衛隊的精銳過去,既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也為了讓這些小傢伙們開開眼界。”

載濤眼前頓時一亮:“這下我的勝算就更大了,就算是見到信物哈伯先生不願意過來,我也能給你生綁過來,最後再用日本人的帽子。”

程諾哈哈大笑,忍不住點點對方:“不錯,咱們就這麼幹,也剛好到了下一條。

其二,載先生到歐洲的第二個目的地就是巴黎,到了地方後找一些當地人,讓他們拼命宣傳日本人幫助德國使用化學武器的事,注意,不要統一版本,這樣容易被人懷疑,版本越多,這些‘聰明’人反而越容易相信。”

聽到這裡,載濤忍不住深深地看了程諾一眼,看得程諾心裡有些發毛,抿了一口茶後趕緊問道:“怎麼了,載先生是有不同的意見嗎?具體實施上不一定非要按照我說的做,一切你隨機應變。”

載濤趕緊失口否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想說啊,您下手真狠。”

程諾噗嗤一笑:“這還哪兒跟哪兒啊,還有下一條嘞,其三,

到了巴黎,你再找一些咱們信得過的留學生,讓他們在各大報刊上發文,主要內容就是分析日本戰後擴大遠東利益的‘好處’,注意,即便在好處上寫不來花樣,那也要往正面方向靠攏。”

載濤嘿嘿笑道:“我懂,儘量在日本的角度去寫,鼓吹日本,相信我絕對能跟他吹出個花來,並且都得給他向著膏藥旗開花。”

程諾拍拍載濤的肩膀:“有了你這句話我就放心多了,不過萬事有一點可要注意。”

載濤疑惑道:“什麼事?”

程諾語重心長道:“一切以人身安全為第一位!”

說著扔給載濤一條煙。

“別老抽旱菸了,嚐嚐洋菸,這是我從歐洲帶過來的,先適應適應。”

看著這煙,載濤竟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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