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中央公園。

因為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勝利,四九城內已經按照規定放假了幾天來慶祝,但教育界覺得還不夠,乾脆又讓北京各校又放假3天,舉行更大規模的慶祝協約國勝利大會。

而此地,正是北京大學師生每天下午都舉辦講演會的地方,發表演說者有學生,也有老師。

“喏,還在寫寫畫畫啊,不是說好陪我出來逛逛的嘛,一眨眼沒見又偷偷忙著工作啦。”

樹蔭下,程諾剛把紙和筆掏出來沒多久,公式都還沒列上幾條,就被文茵抓了個現行。

拿著筆尖撓撓額頭,程諾有些不好意思道:“哎幼,我這不是看著你去上廁所,我閒著也是閒著,便想著把上次氣壓機的事再完善一下。還別說,這次陪你出來散散心,剛好有了靈感。”

“是嗎?我看看……”文茵輕蹙眉毛,從長椅後面彎腰慢慢探著脖子,本來是有點興趣的,但看到上面都是她看不懂的符號時,又忍不住小聲都囔:“第一次約會就這樣,這麼喜歡數學,乾脆以後跟數學過去得了。”

程諾沒聽清,仰著脖子問道:“文茵,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大清楚。”

“我說啊,你對數學比對我都上心。”文茵秀指輕點程諾的額頭,把剛才筆尖留下的筆跡擦掉:“對自己更是不上心,這怎麼能讓人放心呢?”

說著,文茵的另一隻手從背後伸過來,赫然握著兩隻冰糖葫蘆:“喏,剛剛有人賣冰糖葫蘆,我看咱們北大同學買的挺多的,雖然我沒吃過他們家的,但想著應該味道不會錯。”

這下程諾真的是徹底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沒想到兩世為人,第一次和異性約會,居然還是對方給自己買東西,儘管他是感情白痴,但也知道有些情況應該主動一點。

看到程諾還沒反應,文茵還以為對方有別的想法,便又在其眼前晃晃:“致遠,在想什麼呢,東西可都給你買來了,可不能浪費糧食啊,該不會是不喜歡吃冰糖葫蘆吧?”

程諾見狀心說不好,趕緊去接棒糖葫蘆。

可有的時候人越急,反而出的亂子就會越多。

手腳過於匆忙之下,程諾一把抓在手裡的不是冰糖葫蘆,而是對方姑娘的手。

騰地一下,兩人的臉都紅了。

這時終於體現到程諾臉皮厚的重要性了,咬咬牙乾脆將錯就錯,繼續往上捋,一把攥住冰糖葫蘆說道:“謝謝你的冰糖葫蘆,剛剛不是故意的,實在是抱歉。”

文茵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麼,沒想到居然有北大的學生過來。

看到程諾和文茵二人後,本來有學生想主動過來問好,結果被反應快的同伴拼命拉住。

初開始那學生還有些不解,可同伴在耳朵旁竊竊私語後,隨之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臉上各種興奮,彷彿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一般,各種擠眉弄眼。

透過眼角的餘光,文茵將整個過程全看在了眼裡,登時心裡那個緊張、不安、欣喜等各種想法湧出來,只覺得臉上燙的像是能煎雞蛋了。

雖然程諾也有些尷尬,但還是主動站出來,擋在了對方與學生之間,給那些學生拱拱手。

那些學生看到後,立馬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轉而認真地鞠了一躬,隨後轉身離開。

確定那些學生走後,程諾說道:“文茵,那些學生走了。”

“嗯。”文茵輕嗯一聲。

就這樣,兩人相顧無言,繼續漫無目的地在公園裡閒逛。

走著走著,文茵突然問道:“致遠,你說什麼是愛情?”

程諾怔了怔,忍不住看了一眼對方的側臉,隨後趕緊收回來:“卓文君與司馬相如婚後不久,司馬相如即赴長安做了官,五年不歸,卓文君十分想念,有一天,她突然收到丈夫寄來的一封信,文茵你猜猜裡面寫了什麼?”

“讓我想想……”文茵輕輕咬了下自己的嘴唇,遲疑道:“他們兩個的愛情故事這麼經典,想來應該也是男方對女方的思念吧?”

程諾嘿嘿一笑,嘴裡唸唸有詞道:“其實信裡的內容很簡單,就是一句詩,裡面寫著‘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八九十百千萬’,猜猜這是什麼意思?”

文茵嘴裡把這首詩給重複了幾遍,有些不確定道:“七出現了兩次,而七與妻同音,顯然司馬相如有停妻另娶的意思?”

說著說著,還大有深意地看了程諾一眼。

情況不妙,程諾趕緊停下繼續賣關子的小心思,舉著糖葫蘆說道:“你說很對,跟卓文君的思路簡直一模一樣,後來卓文君直接另起一封信,裡面寫著——一別之後,二地相懸,說的是三四月,卻誰知五六年……”

程諾基本上沒帶換氣的,就把卓文君的這首詩給唸了出來,數字由一到萬再由萬到一,可謂是百轉千腸。

一口氣下來嗎,幾下快把程諾給憋死。

聽著這詩,文茵的雙眼忽閃忽閃:“那後來司馬相如收到信後,又進行了如何表現?”

“司馬相如讀後當然是越想越慚愧,用駟馬高車把卓文君接到了長安。”程諾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我以為的愛情啊,當然是是一道很複雜的方程式。”

文茵似懂非懂:“什麼意思呢?”

看文茵頭上落得有樹葉,程諾主動將其拿掉:“在有理數範圍內可能無解,可是在實數範圍內就有解了,或者是實數範圍內無解,可是在虛數範圍內就可能找到答桉,有的求解過程還很複雜,需要認真求證、反覆研究才可能得到滿意的答桉。”

本來文茵被這個暖心之舉弄得心裡甜甜的,可在聽到程諾的解釋後,實在是忍不住臉上一黑:“說到底,你對數學的研究更深一點。”

程諾把玩著手裡的樹葉,以為對方還在誇他,又繼續說道:“對於數學瞭解只能說比普通人稍稍多了那麼一些,數學上歸根到底啊,幸福的愛情從本質上看也是簡單的,你愛我,我愛你,就那麼簡單,那麼對稱,那麼美……”

正當程諾還繼續長篇大論一番,勐然發現文茵正仰著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心裡暗自糟糕一聲,趕緊把手裡的葉子扔掉,一副老實模樣,彷彿剛剛高談闊論,對愛情頗有見解的不是他一般。

看著對方,文茵突然被笑了,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而笑。

這邊程諾還以為對方不再生氣了,立馬賠笑。

“你呀,那葉子髒不髒啊,直接吹掉就行了,幹嘛還拿在手裡?”文茵搖搖頭,隨後轉身往前方慢慢地散著步:“其實我對數學也不是一竅不通。”

程諾驚訝道:“比方說呢?”

文茵輕啟朱唇:“比方說我認為的愛情是向量,當方向確定,模的長度不為零時,任意平移都不會改變,那就是堅定不移的愛;當向量是零向量,沒有堅實基礎的時候,愛的方向是任意的,那是水性揚花的愛,不值得讚美。”

正當程諾發出感慨,準備給對方鼓掌時,突然發現手上黏湖湖的。

原來因為長時間的不吃,導致冰糖葫蘆上面的糖有些化了,順著木籤都給流到了手上。

“好啦,咱們倆之間的數學話題到此為止咯,趕緊拿著吃吧,再不吃一會全都化在了手上。”文茵主動遞過來一個手帕,讓程諾墊著。

看著手帕,程諾稍微驚訝了一下。

而這一下,也被文茵給捕捉到了,樂呵呵道:“怎麼樣,還是之前的那一條,看我比較勤儉持家吧?”

接過手帕,程諾忍不住低頭捂著臉,但那笑聲怎麼都擋不住,笑起來如同豬叫一般。

有告白嗎,其實也不算有,兩個人從相識到相愛,幾乎都是水到渠成一般。

真正的愛情,大多都是雙向奔赴的,就像程諾跟文茵一樣。

沒有說有多海誓山盟,大多都是生活的瑣碎平常,互相多想著對方一些,一切就在不言語之中,也說不上什麼時候兩人正式確定關係,只知道彼此心裡有了對方的位置。

“哎,致遠,你說我這個冰糖葫蘆為什麼是酸的啊?”文茵拿著半串冰糖葫蘆,有些疑惑道。

“是嗎?我看看。”程諾好奇地接過那半串冰糖葫蘆,左看看右看看,最後拿著自己的比劃道:“這兩個看上去也沒什麼差別啊,怎麼到你這就成酸的呢?”

“不信,那你嚐嚐唄。”文茵眨著靈動的長睫毛,鼓動道。

程諾稍稍猶豫了一下,隨後一口咬下,這下那是真是奇怪了,剩下的那半串冰糖葫蘆不僅不酸,而且還都是甜的。

忽然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程諾瞬間把目光轉向文茵:“這是……甜的。”

文茵臉上立馬笑顏如花:“那是當然咯,我挑的冰糖葫蘆,怎麼會是酸的呢,你平常胃口大,比我多吃那麼多,所以在吃的上面咱們就不用平分啦,剩下的都是你的……”

一瞬間,程諾想都沒想,直接一把將文茵摟在懷裡:“你可真傻啊。”

文茵只是稍微象徵性地掙脫了一下,隨後都囔道:“大庭廣眾之下,就知道耍流氓……”

不過程諾也知道眼下不是私密場所,有些動作點到為止,沒有過多溫存,兩人就分開了。

“致遠,你將來工作的重心,還會放在數學上嗎?”文茵有些擔心道。

眼下已經是公立十一月的天,天氣已經是比較冷了,程諾將雙手握住文茵的手,大手暖小手:“如果想給未來的民族工業博得一絲希望,數學的事只能先放一放。”

文茵不解道:“為什麼呢?你在數學上這麼有才華,未來的成就絕對不止是這一點,做民族工業的人那麼多,真的有這麼緊迫嗎?”

輕輕搓著小手,程諾說道:“如果我們不想當日本的工業附庸,就必須及早走獨立自出的路,否則將來積重難返,再挽回就很難做到了。”

民國初年中國新式鐵礦業迅速發展,但這並非源於本國鋼鐵工業需要消耗更多的鐵礦石,而更多的是因為鄰國日本對鐵礦石的需求。

即便是到了一戰之後,全世界對於鋼鐵的需求量驟減,就連國內消耗鐵礦石最多的漢冶萍公司也相繼停止鍊鋼、鍊鐵,但鐵礦石企業的總產量並沒有明顯下降,依然維持在每年100萬噸的水平。

究其原因,就是因為中國的鐵礦生產已經納入日本鋼鐵生產體系,成為日本鋼鐵工業的附庸。這種依賴性帶來的結果是十分危險的,使得中國鋼鐵生產完全受制於人。

將來到了抗日戰場上,可以說打在我們頭上的炮彈,很可能是來自我們國土的生鐵資源,何其殘酷。

平心而論,如果單純是為了做生意,鐵礦石以及生鐵並非不可以作為國際貿易的商品,可問題是買賣雙方的關係太不平等,並不能隨著鋼鐵市場價格波動而同步及同等程度調整。

比如一戰最後一年,日本生鐵價格是戰前的8倍,上漲357日元,但我們出售鐵礦石均價僅上漲19日元,顯然是極不合理的,如果再除去成本開支,扣除日元貶值的影響,基本上談不上什麼盈利。

“想走出一條獨立自主的路,何其難也?”文茵喃喃自語道:“怪不得你現在更多的重心要放到實業上面來,比起數學,民族工業更需要你的幫助,但是鋼鐵發展的弊端,難道只有我們看見了嗎?”

程諾苦笑地搖搖頭:“當然不是,只是當一個人在沙漠都快要渴死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的一杯慢性毒藥,你會選擇怎麼做?”

文茵回答道:“不喝立馬死,喝了緩緩死,所以也難怪大家都選擇這條路。”

程諾笑道:“所以說,我們要做的就是給民族實業多一條路來,來創造更多的需求,有了這些需求,大家的選擇才會更多,發展才能具備多樣性。”

文茵點點頭:“你放心去幹,我在後面永遠支援你,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程諾好奇道:“什麼要求?”

文茵晃晃手裡的粉拳:“那就是不能給我寫數學詩!”

程諾聽完哈哈大笑,寵溺地揉揉對方的小手:“那當然不會了,不過我有一個方程送給你。”

“什麼?”

“ρ=a(1-sinθ)”

到後面無論文茵怎麼請求,程諾都不肯解密,也剛好胡先生的到來,將這個小插曲給掀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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