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水城郊,各色的旌旗密密麻麻,迎風飄揚,幾乎遍佈了河岸。

清軍大營綿延數十里,一眼甚至難以望到邊際。

中軍之中飄揚的旌旗共有四色,正白旗、鑲白旗、正紅旗、鑲紅旗四旗的女真精銳戰兵皆是已經完成了集結。

外圍的營地則是六色的旌旗,那是八旗蒙古的駐地。

清軍之中的漢軍此時地位仍然極其低下,雖然黃臺吉千金事骨,提高了投降漢臣、漢將的待遇,但是在軍中漢軍仍然只是附庸。

崇德二年,也就是崇禎十年時,漢軍擴建為二旗,旗纛仍為青色。

不過在這個時候的漢軍旗下人丁的本籍均屬滿洲旗分之下,出征的時候多是編入各旗之中充作輔兵跟役。

這些漢軍旗的旗兵地位地位不僅低於女真人,也低於蒙古人,多是承擔攻堅或則是陷陣的苦差事。

但是入了旗,好歹是旗人,雖然還是處於最底層,但是也算是有了些許的地位,能夠擁有一定的財產。

在女真八旗之中還有不少的漢人,他們才是真正的悲慘。

清軍每次出征,女真八旗的旗兵家中也多有漢人包衣,他們在出徵的時候也會帶上一定的包衣。

這些包衣往日的職責是在家中作為奴才伺候主人,以及耕種主家的田地,實際上就是奴隸。

而在戰時,他們還要作為輔兵和跟役跟隨著一起出徵,幫忙搬運軍械器材,還有糧草金銀,在鏖戰的時候還要充作炮灰。

這也是為什麼女真一個牛錄滿編也就三百人,但是實際上出征的時候一個牛錄能到五六百人的原因,就是因為算上了充作輔兵跟役的包衣。

此時的清軍營地之中,各處皆是一片喧囂,到處都是歡聲與笑語。

“那些尼堪真是沒有骨頭,拿著刀一橫,讓他們一排人跪在地上,都不要用繩子綁著,一個一個的砍頭過去,竟然一個敢跑的人都沒有,比殺雞還容易,哈哈哈哈哈.”

“殺人有什麼意思,不如多搶些東西這才是正理,尼堪的那些官員當真是會享受,我前些時日在任丘城裡從那些官員宅邸裡面搜出的那些個美嬌娘,那滋味,嘖嘖……”

清軍大營中軍帳中,一眾清軍將校肆無忌怛,高聲的說著一路來的收穫,炫耀著攻下的城池和獲取的戰功。

他們原先都散佈各地攻城略地,都是受到了調令趕來匯合。

這一次入關,雖然一開始那些漢人抵抗的倒是頗為兇狠,但是現在又和往常一樣,漢人的軍隊都縮在了那些主要的大城裡面,根本不敢和他們出城野戰。

他們一路劫掠,猶如無人之境,這些時日搶掠得來的東西,比起前些年入口的收穫更為豐厚,如何不讓人興高采烈。

這一仗打完,得到的金銀財寶,搶來的奴隸足以讓他們過上數年的錦衣玉食的好日子。

這些尼堪倒是佔了好地方,不像遼東和漠南都是苦寒之地,要是可以,他們也想一直住在這關內好好的享受。

“啪!”

一聲鞭響從帳外傳來,中軍帳內一眾清軍將校皆是齊齊收聲,所有人的目光皆是在第一時間轉向了帳外。

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之下,身穿著銀白色盔甲,懷抱著單稜盔多爾袞和身穿著正紅色盔甲的嶽託兩人聯袂步入了帳中。

兩隊和多爾袞、嶽託穿戴著同色的盔甲的甲兵,也跟隨著兩人一同步入了中軍帳內,而後一左一右於帳中四處分立而站。

原本帳內輕鬆活躍的氣氛一瞬間的變得肅殺了起來。

一眾清軍將校皆是收斂了神色,挺直了脊背,垂下了頭顱,雙手平放於兩膝之上正襟危坐。

多爾袞龍行虎步,懷抱著頭盔,一路走至主位,和嶽託分立而坐。

多爾袞在主位坐定,先是側目看了一眼坐在旁側的嶽託,而後目光向下,轉而看向帳中的一眾將校,最後目光落在了多鐸的身上。

多鐸當下會意,站起了身來,輕輕一拍手,兩名身穿著正白旗盔甲的護軍甲兵便推著一面懸掛著巨大的地圖步入了帳中。

“根據最新的探報,明國陝西巡撫孫傳庭領兵已經離開真定府,進抵保定府清苑,如同奉義大將軍之前所預料一樣,孫傳庭領兵被安置在保定府防守.”

“明國宣大總督盧象升,於二十二日時,領兵進抵真定府之真定,昨日移營至真定在以東百里之外的趙州,也如奉義大將軍所預料追擊我軍而來.”

多鐸的聲音不大,但是足以讓帳中的一眾將校都能夠聽得清楚。

軍帳之中氣氛為一滯,帳中一眾將校皆是屏氣凝神等待著下文。

多爾袞和嶽託聯名召集他們到來,匯聚在衡水的軍兵足有四萬餘眾,幾乎已經是佔了入關的大半。

聚兵必然是為了大戰,在坐的一眾清軍將校心中都已經有所預料。

眼下聽到多鐸說的話,也都明白了,這一次的聚兵恐怕就是為了針對盧象升。

“我軍如今深入明國腹地,明國勤王軍正不斷到來,越聚越多.”

“如今的情況不比數年之前入口之時的情況,此次我大清雖然攻掠順利,不過比起崇德元年之時還是要艱難許多,明國軍隊比起數年之前要強盛許多,敢於野戰的軍隊越來越多.”

“若不解決這一問題,那麼我軍飽掠所得恐怕難以帶至關外.”

多鐸的話再軍帳之中傳播,清晰的傳入眾人的耳中。

“所以我軍當凝聚兵力於一地,合數萬精兵,以雷霆之勢,先殲明軍一部,殺雞儆猴,震懾明國四方之軍!使其喪失膽魄,不敢與我大清正面交鋒.”

帳中一眾清軍將校,有幾名將校的臉色因此也發生了些許的變化。

盧象升在宣大任總督的時間可不算短,自從其上任宣大之後,宣大兩鎮的軍兵是肉眼可見的強了起來。

順義、北京、慶都等地的幾場大戰,盧象升的名字也因此被清軍的將校所記住。

蒙八旗的幾名旗主和將校此時也是神色各異。

如今蒙古諸部之所以願意臣服,林丹汗的病故、其子額哲的投降是一大原因,另外一大原因則是因為清軍一直是壓著明軍打,幾次大戰都收穫頗豐。

他們蒙古人投靠滿洲人,只是因為附翼後可以入關大撈好處,但卻不是為了作炮灰打硬仗而來的。

這一次入關,幾次的大戰,死傷最多都是他們蒙古人,還有那些隨軍的漢人,滿洲八旗倒是沒有多少的損失。

如今聚兵準備大戰,到時候多半又是他們作前鋒和死兵,當炮灰打硬仗,心中怎麼可能沒有怨言。

眾人的神色全都被多爾袞收於眼底,多爾袞微微眯起雙眼,但是並沒有急於開口,他輕輕抬了抬手,示意多鐸繼續說下去。

“盧象升其麾下三將分別是大同總兵杜文煥,宣府總兵楊國柱、山西總兵虎大威,共三營兵馬,其中騎卒佔半數以上,彪捷輕靈、悍勇士氣不輸我軍.”

多鐸收到多爾袞的命令,走到了輿圖的近前,繼續講解道。

“盧象升曾任大名兵備道,管轄大名、廣平、順德三府,麾下督標營又名天雄軍,多為大名府內人氏,武備精良,戰力極強,多為步卒,為車營兵,裝備有大量的銃炮火器,是為我大清勁敵.”

多鐸的神色嚴肅,沒有了往日的輕鬆。

盧象升統管之下的宣大軍確實算的上勁敵,他們計程車氣高昂,武備不差,人數眾多,將校敢戰,給他們帶來了大量的麻煩。

如果他們是從宣大的邊境發起進攻,恐怕根本無法越過長城進入關內。

當初之所以繞開涿州,南下分兵掠奪,便是因為忌憚盧象升所領的宣大軍。

不過現如今,盧象升麾下的兵力已經沒有當初在昌平的那般多了。

中軍帳中的氣氛因為多鐸的話語略顯沉悶,在座的一眾將校基本都和盧象升交過手,他們並沒有討到什麼好處。

而且更為重要的事情,和盧象升對戰,必然是一場苦戰,不是什麼易事,

盧象升就是一塊難啃硬骨頭,而且就算是打贏了盧象升也沒有什麼收益,還不如多搶掠幾個城池才是正事。

多爾袞換了一個坐姿,目光從眾人的身上的一掠而過,淡然道。

“諸位有何想法,但言無妨.”

多爾袞的問題,自然是沒有得到回應,聚兵都已經聚了,多爾袞和嶽託兩人同時進來就已經是釋放了一個訊號,這一次的決定兩名統軍已經達成了共識。

這個時候再站出來,根本改變不了結果,真站出來,只怕是會成為多爾袞立威的物件。

“諸位不用憂心旗下的傷亡,此戰,我軍必勝,而且定然是大勝.”

多爾袞輕輕的敲了敲扶手,冷哼了一聲,用著不容置疑的語氣道。

“如今盧象升麾下宣大軍幾經分兵,兵力極為薄弱,僅有八千餘人.”

“此番我大清雲集衡水的軍兵足有四萬,五倍於明國宣大軍兵,盧象升如同計劃之中被我軍引誘而來,已是難逃此劫.”

蒙古的鑲紅旗旗主布顏代眼珠微轉,想了一想站起了身來,出言道。

“我攢同奉義大將軍的方略,若是先擊破明國一軍,等到明國的勤王軍雲集而來,到時候我等辛苦所得,也難以運出關外,而且明國軍隊越發敢戰,對於我大清之後也是極為不利.”

布顏代是蒙古人,率眾自西拉塔喇歸附後金,後來娶了黃臺吉的女兒成為額駙,授二等參將,隸滿洲鑲紅旗,蒙古八旗建立之後,他自然也順理成章的成為了蒙古鑲紅旗的旗主。

不過雖然有姻親的關係,但是他的地位仍然是低於滿洲八旗的旗主。

布顏代所領的鑲紅旗並不富裕,人數也不多,北京城下幾戰傷亡頗為慘重,收穫也不多。

眼下多爾袞又要開戰端,這個時候他也只能是硬著頭皮開口詢問了。

能做到了旗主,還成為額附,布顏代自然不是什麼蠢人,他先是抬了一手多爾袞,而後才開口問出了自己想要的問出的問題。

“我軍若是進攻盧象升部,明國在四方的軍隊若是馳援,我軍只怕是會陷入包圍之中,若是不能以雷霆之勢殲滅盧象升部,後面想要撤離只怕是要頗為艱難.”

布顏代的話語贏得了一眾蒙古八旗旗主的贊同,雖然旗主之中大半鬥是滿洲人。

但是他們作為旗主,本旗的軍力關乎著他們手中的權力,自然也是站在蒙古八旗的利益上考慮。

多爾袞雙目微凝,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厲色,不過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並沒有被眾人發現。

雖然這麼多年以來,他帶兵屢屢戰勝,在軍中積累了一定的威望,但是終究還是無法和黃臺吉相比。

若是黃臺吉來,下達的軍令只怕是不會受到任何一人的質疑,這便是差距……

“諸位放心,這些事情全在我的考量之中.”

多爾袞收斂了眼眸之中的鋒芒,語氣平和的淡然道。

“盧象升此人就任宣大總督以來,宣大兩鎮之軍越發強盛,此時若是不除,日後必會沉穩為我大清國心腹之患,明廷如今內鬥,正是除去此人的最佳良機!”

多爾袞加重了語氣,銳利的目光從眾人的身上一掃而過。

強大的壓迫力,讓布代顏,還有一眾蒙古八旗的旗主皆是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去。

“明廷內部爭鬥嚴重,我已經知會其中內情,若是我軍進攻盧象升部,東面的高起潛定然不會來救.”

“為了防止變數,我還會安排了一隻偏師攔截,以保證我大軍的安全.”

“至於如今正屯駐在保定府的孫傳庭部就更加不用擔心.”

多爾袞緩緩站起了身來,闊步向前,一路走到了帳中懸掛著的那幅巨大的輿圖之前。

“我選定的戰場,距離保定府足有數百里之遙,就算是孫傳庭部拿到明旨,南下馳援也不夠時間!”

多爾袞回身面對著帳中的一眾將校,緩緩的拔出了腰間的順刀。

順刀出鞘,冷森森的刀鋒映照在眾人的眼裡,眾人的心底不由自主生出了一股寒意。

“此處,便是我為盧象升選好的葬生之地!”

多爾袞舉刀斜指,刀尖正對著輿圖之上的一處紅標。

眾人皆是舉目循跡望去,所有人都看到了那輿圖之上兩個鮮紅的大字——鉅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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