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走了。

這件事情讓善已觀所有人都意外到了極點。

因為大師兄在善已觀已經生活了四千年。

對於現在早已不能長生的修行者來說,四千年同樣是一段非常悠久的歲月,久遠到善已觀已經傳承了二十二代弟子。

而大師兄是在善已觀剛建立的時候,就已經來到了觀中。

所以在很多善已觀弟子的眼中,大師兄和這座觀,是兩位一體的存在。

每一代弟子都很清楚,就算自己過完了一生,倒在了仙道的中途,但是觀還會在,大師兄也還會在。

然後又會有新的一代弟子,恭恭敬敬地對著那頭金毛猿猴稱呼“大師兄”。

這一代觀主李至霞,還有他的弟子們,在今天以前,也都是這麼認為的。

所以在聽聞大師兄走了之後,就算是向來很有些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做派的李至霞,也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那一刻,束觀只覺自己師傅的精氣神都像被抽空了一般。

而一旁的齊師伯,更是老淚縱橫,哭得聲嘶力竭。

這一天的晚間,善已觀所有人都來到了小湖邊,聽束觀講訴大師兄離開的原因和經過。

這些事情已經跟李至霞講過了,但還是有些人是不知道的,比如剛剛回來的三師姐芮劍翹和五師兄安子春。

而在講完之後,小湖邊陷入了一片沉默。

良久之後,李至霞發出了一聲長嘆。

今天下午他已經不知發出過多少聲長嘆了。

“就這樣吧,當年呂祖把大師兄帶來善已觀,也從來沒說過要一直讓他呆在觀中,只是讓觀中弟子代為照顧而已,既然現在大師兄已經無需我們照顧了,那麼他自然可以離開,去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然後,李至霞幽幽地說了這麼一段話。

大家再次沉默了一會。

“師傅,你覺得大師兄到底是什麼人?他真的跟神猴軍有關係嗎?”

最終桑立人還是有些忍不住地問了一句。

李至霞看了束觀一眼。

“大師兄沒有說,他說他的名字連提都不能提。”

束觀連忙小聲說了一句。

於是所有人沒有再說話。

對於大師兄的來歷,數千年來善已觀的弟子早已有諸多猜測,而猜測大師兄可能是神猴軍中一員的也不是沒有人。

只不過這些猜測,大家以往一直都是藏在心裡罷了。

“大家散了吧。”

最終李至霞如此說了一句,然後負著手朝山崖上走去。

他獨自走在山道之上,一對又黑又直的濃眉緊緊鎖著。

荊城這一年多來發生了許多事情。

他和三木大師,蘇頡之間都已經有一個共識,那就是風雨將至,荊城之內似乎在醞釀一場大風暴。

只是在今天之前,李至霞從來沒有太過擔憂。

因為有大師兄在,善已觀無懼任何風雨。

雖然他也沒見過大師兄真正出手,但是從前任觀主留下來的隻言片語中,李至霞知道,只要大師兄保持清醒,就算陸地神仙來了,善已觀也可以無所畏懼。

但是現在大師兄走了,善已觀失去了它最大的依靠,對於往後的風雨,李至霞再沒有原先從容應對的信心了。

……

山崖之下,束觀來到了五師兄安子春的身前。

“五師兄,怎麼樣?那個人找到了嗎?”

剛才芮劍翹和安子春回來的時候,束觀就已經發現兩個人的神情都很嚴肅,但是剛才不方便問,直到此時才有機會問一下。

“找是找到了,不過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安子春嘆了口氣道。

“什麼?死了?”

束觀勐然一怔。

“是的,我和師姐趕到那人租住的房屋處時,房東說那人昨天晚上就已經回來了,進了屋之後一直沒出門。”

“然後我和師姐進了他的房間,發現他已經死了。”

“怎麼死的?”

“他自己割腕自殺的……不過,是不是真的自殺,無法確定,畢竟我們修行者要讓一個普通人產生自殺的念頭,實在是太輕鬆不過了。”

“特別是這個人莫名失蹤了一年多,回來之後行蹤又被人遮掩了天機,如今突然死了,怎麼看都透著詭異,不大可能真的是自殺的。”

“所以大鴻米鋪新娘子失蹤的那件事情,看來還真的隱藏著一些我們當初沒有注意到的秘密,只可惜現在那個王郄的同學已經死了,這件事也只能暫時到此為止了。”

是的,看去只能是到此為止了。

和安子春在崖道上道別之後,束觀朝自己的半邊樓走去。

只是他的腳步,越走越慢。

而在他的腦中,不停地迴旋著一句話。

……只能到此為止了……

……只能到此為止了……

……只能到此為止了……

這是這段時間,第幾次發出這樣的感嘆了?

奼女的事情,只能到此為此,無法再找到她的蹤跡。

“燕子”的事情,現在也已經沒有任何線索,只能到此為止。

這幾件事情,看去互相之間並沒有什麼關聯,但都是在最關鍵的時刻,所有的線索卻被人掐斷了。

束觀不知道自己在懷疑什麼,應該懷疑什麼。

但是這一刻,他突然有一種感覺,就像是自己七仙盟這些日子的一舉一動,好像都被監視著一般,所以別人總是能搶先一步,把線索掐斷。

如果再想的遠一些,搜尋那些黑衣人的事情,好像也是如此,目前只能不了了之。

那個走私半妖人的勢力,也是有人提前

殺死了應該知道一些事情的老僕婦。

甚至那次在富華倉庫,黑衣人同樣像是早就知道他們善已觀的人會出現,所以提前做了埋伏。

提前……

提前……

提前……

束觀悚然而驚。

為什麼他們總是能提前?

靠卜卦嗎?

也不是沒這種可能,有一個非常強大的卦道高手,一直在注意著他們。

但是除了這種可能性之外,卻還有另外一些可能性,比如……內奸!

只是想到這裡的時候,束觀卻不敢再想下去了。

這時他已經走到了半邊樓的門口,束觀卻沒有進門,他在門外駐足了半分鐘,機接著突然轉身,朝五師兄安子春所居之處走去。

他要找五師兄安子春再問一下那個王郄同學的詳細情況,然後親自再去把這件事情查一遍。

不是說他不信任安子春的能力,但是這件事情他不親自查一下,他無法心安。

特別是現在還存在“那種”可能性。

束觀知道自己不該去懷疑師兄們,但是實在是有太多的巧合,讓他無法不往那方面想。

……

王郄那個同學的名字,叫做楊建君,和王郄一樣,都畢業於旭日國的一所三流大學的金融專業,來荊城之後在王郄的介紹之下,進入一家名叫中南銀行的銀行工作。

而在這個時代,有過留學經歷的人還是很吃香的,即使楊建君只是在旭日國一所三流大學取得的學士學位,進入了那家銀行之後,依然直接就擔任了經理,年薪五百個銀元,就算在荊城這樣的大城市中,也是不折不扣的年輕才俊了。

然而就在一年之前,楊建君卻辭掉了這樣一個人人羨慕的高薪工作,然後跑出去旅行了。

這是束觀從五師兄安子春那裡得到的,關於那個楊建君的所有資料。

第二天一早,束觀就離開了善已觀,去了一趟楊建君所租住的房屋。

楊建君的屍體自然已經被移走了,附近的巡捕局也已經來察看過現場,一點也不出人意料的,將楊建君之死判定為了自殺。

束觀也不是來察看楊建君的屍體的,楊建君的屍體芮劍翹和安子春肯定已經仔細檢查過了。

如果他們沒有發現什麼線索,那麼自己應該也不會有其他的方向。

束觀沒有驚擾那個房東,直接用穿牆術進入了楊建君的房間,將這個房間徹底地搜查了一遍。

然後,他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那是一些火車票的票根,足有厚厚的一大疊。

而按照那些火車票票根上的地址和時間,在過去的一年裡,楊建君幾乎跑遍了大半個大華。

這麼看來,楊建君還真是跑去旅遊了。

另外,束觀和那些火車票一起,還找到了不少購物憑證的底票,正是這些購物憑證的底票,讓束觀起了極大的懷疑。

因為那些底票都是一些很昂貴的物品,比如幾百銀元一套的西裝,幾千銀元的手錶,甚至還包括一個上萬銀元的玉佩。

所有的購物底票加起來,金額足有四五萬銀元之多。

而楊建君在銀行那個工作的年薪,不過只有五百銀元,這年薪看去是不錯,但是相對於他的消費,卻是遠遠不夠看的。

楊建君的家境並不好,這是束觀早已經知道的,而且他工作沒有幾年,也不可能有這麼多存款,那麼這些購物的錢,是從哪裡來的?

束觀仔細看了一下那些購物憑證上的時間,也都是近一年中購買的。

這是一條可以繼續查下去的線索!

然後束觀繼續行動。

他去了一趟楊建君曾經工作過的那家銀行,查了一下楊建君的賬戶,當然這個過程,他使用了一些道術手段。

然後他發現,在一年多之前,楊鑑君的銀行賬戶上,突然多了一筆鉅款,足有十萬銀元之多。

而對比時間,那筆鉅款的出現,正是大鴻米鋪少東家王郄成婚前的一週。

束觀覺得自己開始逐漸接近事情的真相了。

接下來要查的,就是誰給楊建君的賬戶中轉了這麼大一筆錢。

這件事情說簡單簡單,說麻煩也比較麻煩。

主要這個時代銀行的轉賬匯款,跟束觀穿越來的那個時代比起來,手續不知道要繁雜多少。

像束觀的話前世,要給別人轉賬的話,只要在手機上動動手指,手速快點的幾秒鐘搞定了。

但是這個時代的轉賬,你必須要親自到銀行去填寫一張電匯票,填上雙方的姓名,住址,銀行賬號,然後還要經過還幾道手續的稽核,如果是不同銀行之間的轉賬,銀行工作人員還要去核實對方銀行中的賬號,真的有沒有這麼多的錢。

整套流程下來,往往需要好幾天的時間。

而要查詢起當初是誰給楊建君匯的款,同樣也很是麻煩,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年多,當時是誰操作這筆匯款的,都已經很難查到,所以也無法透過入夢術,去找到當初那個轉賬人的模樣。

而且這個時代也沒有電腦,無法將轉賬記錄存在電腦中供人方便查詢。

不過記錄依然還是有的,就是轉賬人當初填寫的那張電匯票,會被銀行保留下來,永遠都不會銷燬。

而這些電匯票,一般都儲存在銀行地庫的一個專門的房間中。

束觀用了兩天的時間,每天等銀行下班之後,潛入地庫的那個儲存各種票據資料的房間,翻找了兩個通宵後,才終於才再第三天的傍晚時分,2找到了一年多了前的那張電匯票。

雖然辛苦是辛苦了點,但是總算還是有收穫的。

給楊建君匯款的人,是一個名叫西谷泰治的旭日國人!

當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束觀知道自己已經馬上要接觸到真相了。

然後他按照那張電匯票上填寫的地址,立即趕到了那個西谷泰治位於旭日國租界的家中。

可惜那個西谷泰治並不在家。

不過束觀也搞清楚了西谷泰治的身份。

西谷泰治是一名旭日國的商人,專門從事旭日國和大華之間的貿易,在荊城已經生活了十幾年的時間了。

當然,西谷泰治如果只是一名普通的商人,他沒有理由會無緣無故給楊建君匯這麼大一筆錢。

所以西谷泰治這個商人的身份,應該只是他明面上的身份,而在暗中他或許還有其他的身份。

束觀沒有拖延,直接在西谷泰治的臥室中卜了一卦。

還好,西谷泰治的行蹤並沒有被人遮掩天機,束觀很輕鬆就卜出了他此時身處的位置:茉莉花餐廳。

對於這家位於法嵐國租界的餐廳,束觀並不陌生,因為他跟蹤榮苗的時候,就去過這家餐廳。

後來又去了幾次,都是跟榮苗一起去的,因為榮苗很喜歡那家藏廳的菜的味道。

十幾分鍾之後,束觀就熟門熟路地出現在了茉莉花餐廳的大門之外。

他低頭看了一下自己今天的衣著。

還好,雖然穿的比較普通,沒有可以打扮過,但也不算太寒酸,至少不會被門口的門童拒之門外。

然後束觀抬步走進了茉莉花餐廳。

只是他剛進門,還沒來得及找那西谷泰治的行蹤,餐廳中某張桌子旁,一位氣質優雅的女子站了起來,驚喜地朝他揮了揮手。

“束觀,你怎麼來了。”

束觀轉目望去,好巧,榮苗今天居然也在這裡吃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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