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觀抹了一下嘴角,抹乾淨了嘴角的麵條湯漬,接著拿起那份報紙,再次仔細地看了一遍這則報道。

寫這則報道的人,依然是上次那個筆名叫楊白水的記者,這個記者似乎很關注“燕子”的事情。

不過在他上一篇關於“燕子”的報道中,滿滿都是對“燕子”的讚譽之詞,稱“燕子”是一個敢於為民除害的俠者。

但是今天的這份報道中,那個楊白水的語氣卻是陡然變了,變得充滿質疑甚至譴責的意味。

“……這位讓我們曾經感激之情,寄予厚望的‘燕子’,或許並不是一個俠者,而只是一個冷血的,可以為錢殺人的殺手!!!”

“楊存國先生,千古!”

報道的末尾,是這樣一段充滿憤怒情緒的話。

看得出來那位楊白水記者寫這段話的時候真的很憤怒,特意用了三個感嘆號來表達他的憤怒。

而束觀在看完了文章中對那位楊存國先生的介紹之後,同樣很是憤怒。

雖然和那個楊存國素不相識,但是這樣的人被人暗殺,而且還是用的自己的名義,這真的就是所謂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現在束觀就生氣地有些忍不住,他手中拿著那份報紙,起身就朝門外走去。

他想去看看那個楊存國的屍體,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在假冒他。

只是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停下了腳步,在門口默立了一會,然後又慢慢走回了長桌前。

不能去。

現在還不能去。

束觀重新坐了下來,默默地思索著。

他在腦中將這件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

首先,他要思考一下這到底是不是一個巧合,殺楊存國的那個人並不是有意假冒他,而只是同樣喜歡在殺人後留下一隻紙燕。

這樣的可能性有嗎?

自然也是有的,但是這種可能性極小極小。

按照報紙上描述的案發現場,那個楊存國是在熟睡中被人砸爛了腦袋,然後在血泊中被留下了一隻紙折的燕子。

這跟自己殺那四名少年的手法幾乎一模一樣。

那麼,是不是有人在模仿自己的殺人手法呢,但卻只是單純地模仿而已。

這種可能性倒是大了一些。

束觀前世看過不少這方面的報道,一個連環殺手,很容易引來一些模仿者。

但是這種可能性,卻還是沒有另外一種可能性更大。

那就是殺楊存國的那個人,並不是單純地模仿,而是特意針對他這個真正的“燕子”,想要把他引出來。

既然這種可能性最大,那束觀就不得不考慮到底是誰在做這件事情了。

那麼是誰呢?

是誰現在這麼急著想要找出自己,甚至不惜冒充自己殺人。

束觀想著自己幾次用“燕子”這個身份出手的情況。

第一次是殺那幾個少年,以及范家的範磊。

那麼范家必然是很想把自己找出來的。

第二次是清洗旭日國領事館。

那麼旭日國的黑龍會,應該也很燕子”是誰。

第三次是滅了血煞門。

只是血煞門已經徹底覆滅了,應該沒人會想著幫他們報仇吧!

另外當然也會有另外一些修行者勢力,想要查出“燕子”的身份。

比如七仙盟。

但是七仙盟絕不會為了找出自己,去殺掉一個無辜的人。

那麼范家有沒有這種可能呢?

范家的人,這種事情做倒是做的出來,但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這個膽子。

因為這件事情一旦被揭穿,那范家可就萬劫不復了,就算澹臺世家支援他們都沒有用,七仙盟是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

所以范家會不會為了一個無法修行的子弟報仇,去冒這麼大的險?

好像也不大可能。

至於旭日國的黑龍會,倒是有動機也絕對敢這麼做,而且那個楊存國生前大力支援抵抗守城的大華軍隊,自然是旭日國的眼中釘,能順便解決掉這樣一個人物,更是一舉兩得。

所以這麼看去,黑龍會有最大的嫌疑。

問題是,在申城的黑龍會,有這樣的實力嗎?

自從上次黑龍會的成員被自己清洗掉之後,按照白紙翁留在那裡監視的紙人,暫時還沒有新的一批黑龍會的成員抵達申城。

如果沒有對付自己的實力,那把自己引誘出來又有什麼意義,不過是打草驚蛇罷了。

這麼看起來,這次冒充“燕子”的人,又好像不是黑龍會。

束觀思索了良久,似乎沒有太明確的結果。

而這也已經是他腦力和邏輯思維的極限了,光憑他現在知道的事情,他無法再推匯出更多的東西。

畢竟他不是歐陽海,或者那個叫葉凡的申城第一神探那樣的推理鬼才。

但有一點束觀很肯定,只要他現在剛去查那個楊存國的屍體的話,肯定立刻會被人盯上,就算偽裝成普通人也沒用。

那個冒充“燕子”的人,絕對會在楊存國死亡現場和儲存楊存國屍體的地方佈下天羅地網,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想要探查楊存國之死的人。

否則他冒充“燕子”殺死楊存國就沒有任何意義。

……這麼說起來,對方很可能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勢力,才能做到滴水不漏的監控。

在確定對方是什麼人之前,束觀可不敢貿然踏進那個陷阱中,畢竟在申城,他還不算是真正無敵。

束觀沉思了一會,然後上到了二樓,從床底下的皮箱中,取出了一根青色的猴毛,點燃。

然後直到那柱青煙徹底消散,大師兄也沒有現身。

看來此刻大師兄不怎麼方便。

束觀無奈地嘆了口氣,本來如果有大師兄的幫助,比如那個一步跨出就能回來的神通,那他倒是可以去現場探探究竟。

束觀皺著眉頭回到了一樓。

大師兄暫時來不了,那隻靠自己的話,該怎麼解決這件事情,找出那個假冒者呢?

這件事情是不能拖的。

因為那個假冒者不可能就此收手,自己這次不現身的話,他肯定會繼續殺人,直到逼出自己為止。

他想了快整整一天,束觀也沒有想出解決這件事情的辦法。

……看來,又要去麻煩一下那個傢伙了……

最終束觀決定再去找找歐陽海一次,請他幫自己調查一下楊存國被殺之事。

這傢伙明面上的身份就是巡捕,去去調查一件命案自然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歐陽海的斂息秘術絕不弱於自己,也不會被人發現他修行者的身份。

想到這裡,束觀立刻就出了門。

此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左右,巡捕局就快要下班了。

而一旦下班,要想在找到歐陽海那傢伙就很困難了。

誰知道他會去哪裡喝酒呢?或者以喝酒的名義,去幹某些見不得人的事。

當然,這些見不得人的事有正經那種和不正經那種之分。

申城巡捕廳城南分局離多倫巷並不遠,很快束觀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巡捕局的大門之外。

只是走進巡捕局大門之後,束觀發現裡面冷冷清清的,除了傳訊室裡有一名巡捕之外,整個大廳看不到任何人影,那些開啟著門口的辦公室內,也都是空蕩蕩。

束觀來到那傳訊室的視窗處,客氣地對裡面的那個巡捕說道:

“我想找一下簡言探長。”

“簡探長出去執行任務了,大家都出去執行任務了。”

視窗裡面的那個巡捕,懶洋洋地回了一句。

束觀哦了一聲,這才明白巡捕局中看去這麼冷清。

然後他無奈地轉身走出了巡捕局,今天既然不巧,那隻能晚上再去歐陽海家中看看了,不過那傢伙應該要快凌晨才會回家了吧。

只是走到門口的時候,束觀的腳步突然頓了一下。

……三天了……

……那傢伙不會是去做那件事情了吧!

他這是把整個巡捕局都拉去了嗎?

……

閘北碼頭。

冬夜的碼頭上,幾乎沒什麼人影,這種季節的海風,是比刮骨鋼刀更可怕的存在,在這種季節的晚上,除非是萬不得已,沒人會在這種夜晚來裝卸貨物。

歐陽海站在一堆高高的貨箱後面,縮著脖子,風衣的衣領高高豎起,透過堆放的貨箱間的縫隙,注視著不遠處的三號倉庫。

申城巡捕廳城南分局局長王祖輝,也將衣領高高豎起,站在歐陽海的身邊,不停地呵著冷氣搓著手,不時還在蹦躂幾下,以抵禦那刺骨的寒風。

“你輕點聲。”

歐陽海有些嫌棄地說了自己頂頭上司一句。

王祖輝卻是沒有生氣的意思,嘿嘿笑著湊近了歐陽海,透過貨箱間的縫隙,朝三號倉庫那邊看了一眼。

“簡探長,你的訊息到底準不準,今夜這裡真的有一場大宗的鴉片交易嗎?”

歐陽海瞥了他一眼道:

“你說說,我辦事什麼時候出過差錯?你現在是在懷疑我的能力嗎?”

王祖輝連忙陪笑道:

“沒有,沒有,我就是隨口問問,我還能不信任你簡探長嗎!”

“……只不過,這緝煙的事情,一般不歸我們巡捕廳管,而且這裡也不是咱們城南分局的管區,我就是怕萬一有點意外,到時候落不了好,還沒法跟廳裡交待。”

歐陽海掏出一包“美麗”牌香菸,慢悠悠地點上一根菸,然後戲謔地看著王祖輝道:

“那要不我們現在就去通知緝煙處,讓他們派人過來,在通知一下這邊分局的兄弟,大家搞一個聯合行動?”

“只要你自己不在意大家一起分你功勞就行。”

王祖輝的笑容頓時僵了僵,接著嘟囔著道:

“算了,今天這件事就咱們自己給它辦了,真要出了問題,我王祖輝擔了。”

“王局就是有魄力!”

歐陽海笑眯眯地誇獎了他一句,接著拍了怕自家局長的肩膀又說道:

“你放心,按照我得到的線報,今天交易的這批貨的貨量很大,我們如果能全部繳獲的話,功勞足夠你王局長直接升副廳長了,而且兄弟們都能發點財。”

“如果我沒把握,這麼大冷天的晚上,能把兄弟們都拉來江邊吹風嗎?”

王祖輝的眼睛亮了起來,他語帶感激地道:

“如果今天的這場行動成了,本局絕不會忘了簡探長你的功勞,老子如果升副廳長了,這城南分局局長的位子就是你簡探長的。”

歐陽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中想著等會如果你知道了這裡交易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以及交易雙方的身份之後,希望你不要嚇尿就好。

當然,如果真的能夠人贓俱獲的話,王祖輝可就不僅僅是升個副廳長這麼簡單了,恐怕申城市長都要來親自嘉獎他,而局裡的兄弟也都能發筆小財。

所以對於將幾乎整個局裡的兄弟都拉來這裡的行為,歐陽海並沒有什麼心理負擔。

就在這個時候,遠遠地有一道燈光迅速朝這邊接近著,那是一輛汽車快速地駛了過來。

同時,在碼頭那邊,一艘原本靜靜停在那裡的貨輪上,突然也有燈光亮了起來,然後一架舷梯從上面放下了下來,幾道身影出現在舷梯上。

“來了。”

歐陽海將菸頭扔在地上,用腳尖踩滅,從腰間掏出了配槍。

“讓兄弟們準備。”

王祖輝連忙回頭輕聲下達了命令,在這處疊的小山般高的貨箱堆後面,此時藏身著數十名身穿制服的巡捕。

在王祖輝的命令之下,巡捕們都握住了自己的槍,隨時準備從這片貨箱區中衝出去。

而此刻不遠處的三號倉庫大門外,那輛黑色轎車停在了門口處,從轎車上下來了四個人,站在轎車旁等待著。

而貨輪上下來的那幾個人,也大步朝這邊走了過來。

很快雙方在三號倉庫的大門處匯合了。

然後轎車上下來其中一個年輕人,和貨輪上下來的那幾個人,似乎交談了幾句。

貨箱後面,歐陽海眯了眯眼。

他看著不遠處那個相貌俊秀的年輕人,以及對面那幾個身穿和服的男子,雙方交談的話語,清晰地傳入到他的耳朵中。

……那傢伙給的訊息果然沒有錯,這些人果然在交易鎢砂礦石……

……這批貨絕不能流入到旭日國去……嗯,最後還要想個辦法,弄到自己那邊去,涼洲還是很需要這些東西的……

歐陽海腦中各種念頭飛速轉動著。

王祖輝悄然湊了過來。

“可以讓兄弟們衝過來去了嗎?”

“再等等,貨還沒有出現。”

歐陽海冷靜地說道。

“對了,今天交易的雙方,都是什麼人?”

王祖輝這時突然想起什麼一般問了一句。

在這樣黑燈瞎火的夜晚,雖然那三號倉庫距離他們藏身之處並不遠,但是以普通人的目力,是根本無法看清那些人的模樣。

“等會你就知道了。”

歐陽海隨口應付了一句。

現在就告訴王祖輝對面有一個督軍之子,還有幾個旭日國人的話,以自家這位局長的膽量,恐怕會立刻下令取消行動了。

說話之間,只見從汽車上下來的幾人中,有兩人走到了三號倉庫前,開啟了倉庫大門,然後那些人都走進了倉庫中,接著倉庫內有燈光亮了起來。

“動手!”

歐陽海如此輕喝了一聲,代替王祖輝下達了命令,同時有如一隻獵豹般從貨箱堆中衝了出去。

身後的巡捕們紛紛跟上,衝進了三號倉庫之之內。

倉庫之內,響起了幾聲槍響。

十來分鐘之後,整個行動就結束了。

行動異常地順利,除了那幾個旭日國人反抗了一下,然後被歐陽海抬槍打死了兩個之外,其他人都在束手就擒了,並且也查獲了那批准備交易的鎢鋼礦石。

不久之後,王祖輝和歐陽海兩人的身影出現在了倉庫門口。

王祖輝的臉色有些蒼白,魁梧的身軀微微發著抖。

他這是害怕的,也是激動的。

因為剛才將那些人擒獲並且詢問了身份,知道了主犯竟然是越洲督軍之子後,他嚇得當初罵就想放人。

“他們交易的可不是什麼大煙,而是鎢砂礦,你覺得把他放了就沒事了?我敢說就算你放了人,事後他們也要把你,把今天在這裡的兄弟們都滅了口。”

當時歐陽海這麼淡淡地說了一句,讓王祖輝終於明白當自己衝進這個倉庫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了退路。

他幽怨地看了歐陽海一眼,接著咬了咬牙,讓手下巡捕將那個督軍公子綁起來,在仔細清查一下他們交易的鎢砂礦石的數量。

至於他自己,則準備帶著歐陽海立刻去面見申城巡捕廳長,這件事情以他的職級可處理不了。

兩人走出了倉庫大門。

走出大門的時候,歐陽海的心中,還在思索著怎麼才能暗中將這批鎢砂礦石偷偷掉包的事情。

而在他踏出倉庫大門的那一瞬間,心中突有所覺。

那是他向來無比靈驗的第六感,突然有所觸動。

歐陽海驟然一驚,抬頭朝碼頭江邊望去。

只見剛才那幾個旭日國人下來的貨輪甲板上,自護欄之間,伸出來了一根鐵管。

……那好像是炮管……

……而且是坦克的炮管……

……這貨輪上怎麼有一輛坦克……

歐陽海立刻分辨出來了那是什麼東西,同時也有些疑惑。

下意識地,他將王祖輝一把推進了倉庫之內。

“小心!”

與此同時,大江上那艘貨輪,巨大的船身猛然搖晃了一下。

那根炮管中有火光一閃。

只是卻沒有任何開炮的聲音響起。

……自己要不要接下這顆炮彈呢?

這一刻,歐陽海心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他當然接的下一顆炮彈,但是那會暴露他的身份。

但如果不接下的話,一發炮彈雖然不可能帶來太大的傷害,但也有可能讓倉庫中人受傷甚至死亡。

歐陽海只是猶豫了這麼剎那,他就不需要再猶豫了。

因為下一刻,整座三號倉庫都爆炸倒塌了。

被他推進倉庫的王祖輝,身軀無聲的熔解,變成了一團灰塵。

倉庫裡面所有的人,都變成了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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